第82章 白楼领命
青州城。周氏家族后院，家族祠堂。
一大团浓郁稠厚宛如实质状的黑金色浓雾，裹挟着鬼哭狼嚎的阴风，不住翻滚涌动，起伏动荡。林林总总上百面大大小小、或金或银的牌位，在黑雾中载浮载沉，时不时有点点金银色光屑，流萤状四下纷飞，良久才逐渐消散。
牌位正对的下方，黑雾托举着一张张宽大的官帽椅，整整齐齐排列着，像是放置在地面上一样稳固。一位位气派甚大的周氏家族长老，端坐上面，垂眉敛目，静默无声。
管帽椅的下方，一面一人多高的椭圆形玉镜，灼灼闪亮，一个年老的身形出现里面，恭谨跪伏地上。
“回去后，不妨给周家的长老们说一说，眼光放长远一些，周瑾岚大人刚刚成年，已然拥有眼下成就，未来却不是不可限量？失了些许利益，就一个个被割了卵蛋一样，‘嗷、嗷’的迫不及待跳起来，况且这些利益还是周大人自己打下来的，并不是从家族中切割出去的，——鼠目寸光，能成什么大事？”
那个年老身形像是木得感情的机器，呆板、生硬、平实的将这段话复读了一遍。
——自然就是叶明口中的刺云奇峰老奴才、周家的老管事周诚。
听着这番毫不客气、堪称羞辱到极点的话语，端坐官帽椅上的周家长老，尽皆额头青筋跳动，面色恚怒。
然而却无一人出声。
黑雾中浮浮沉沉、林林总总上百块牌位中，最深处的一块疏忽漂浮近前，涨大成锅盖大小，上面金光放耀，一个木得感情的苍老声音传出：“骂得好啊，骂得好！呵呵呵，也就是老夫死去百十多年了，否则肯定会找到这个小子，狠狠的奖赏奖赏他。——周白楼。”
“祖宗。”最上首位置的官帽椅上，端坐的一名四旬左右年纪，国字脸，颇具威仪的中年人，忙起身叉手施礼。
“你是这一代的周家家主，周瑾岚是你的女儿吧？而今什么修为了？”
“白银高阶。”
“我记得她而今……是十八岁？”
“祖宗好记性。”
“十八岁的白银高，还是贪权执念者，这是托了包括我在内的周家列祖列宗的庇佑啊，按照大白话说，就是祖上积德！——记得你白银高时，已经快三十岁了，这样还是你们这一代最为出类拔萃，因此让你接任了家主。”
“祖宗，是、是二十七岁。”
“有区别吗？”那个声音冷漠的道。
周白楼慌忙垂头垂手，不敢再做声。
“当年十岁，瑾岚就显出异象，经我借来了‘量才斗’一称量，果真资质不凡。为了周家重新振兴，我厚着老脸，求了那人，才收她为徒。而今这小女凭借一己之力，打通了豫州至青州最后一段的路径，给我周家狠狠的挣了面子。不用说周家，放眼青州城整个八大家族，可有后辈能做到？可就因为没有将之充作家族领地，据说家族就有很多人不满了？将之丢弃在外，听说连最起码的保护都不给予？
一个大家族，总是这样，走在最前列的，说是引领着也好，说是拖拽也罢，总之带着整个家族向前走的，就是那么寥寥几人。因此可以说，一个家族，强盛还是衰败，就在这关键的几个人身上，当然，也在于家族那些剩余的蠢货如何对待他们上。
祖宗积德，庇佑我周家诞生了这么一位出色晚辈，但架不住后人利欲熏心，私心杂念高于了家族利益，鼠目寸光，当前那点儿蝇头小利得不到，就迫不及待又蹦又跳又喊又叫。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家族大了，英才会出，自然蠢货、猪猡也少不了。但这些蠢货、猪猡却是忘记了，这位出色的晚辈，还有一位老师。而今人家衣钵弟子差点被刺杀，大为不满，一记焦雷将我从寂灭中炸醒，原本我还有三十年的寂灭寿元，而今可要打个对折喽，——人家这是对我、对周家，给出的严重不满与警告了。”
原本听这位老祖宗絮絮叨叨阴阳怪气的嘲讽辱骂，黑雾官帽椅上端坐的一位位位高权重的周家长老，面色难堪又畏怯，而听到最后，面色大变，惊怒交集。其中有几位，更身躯筛糠一样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脸色死人一样惨白。
“白楼，当年传你族长之位，我记得告诉过你，让一个家族保持强盛，应该怎么做吧？”
“定期清理家族的枯枝败叶！”周白楼起身，面色惶恐道。
“对嘛！那些占着茅坑，除了给自己刮私利外，一点儿正面作用不起的枯枝败叶，就应该定期清理。纵容他们的贪念，就是在纵容他们滑向成为贪祟的深渊，这是对他们、对家族的不负责任。
也不要担心剪除掉些许枯枝败叶，会影响到家族这棵巨树的生长。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周家，别的都缺，就是人不缺，新鲜血液源源不绝。剪除掉枯枝败叶，立即就会有更灵动鲜活、更富含生机、更后劲充足的枝叶补充、替代。当年我接手家族时，将唧唧歪歪的长辈、弟兄、子侄，杀了个干干净净，最后结果怎么样？周家大为兴旺，原本已经跌出了八大家族之列，最后又重新位列其中，并且位排第六。
道理既然明白，为什么迟迟不动手？据说而今周家又位列八大家族之末了？你是心怀假惺惺的仁慈，不愿意手沾同族之血？当年选你做族长，可就是看中你的心狠手辣，连你的亲爹都亲手擒获，囚于祖祠，不至于对弟兄、对同族，还有着深厚的亲情吧？哦，是势单力薄，斗不过他们？这更搞笑了，我可是将族长印绶交付给你了，他们哪一个不是任你宰割？哦，莫非是既要当婊 子、又要立牌坊，玩什么‘郑伯克段于鄢’的把戏？呵，白楼，周氏族长首要杀伐果决，一往无前。腹黑，不是我周氏的本色。”
听到这儿，不仅周氏族长额头冷汗淋漓，狼狈不堪，坐在周白楼旁边的一位身材微胖，颇具气势，与他有几分相似却又明显小了几岁的长老，更面色绝望，哀求的看着那面硕大的灵牌，却连张口告饶都不敢。
“二弟，你安心去吧，弟媳与孩子，家族会妥善抚养。”周白楼一咬牙，面色阴沉，对着在几十面灵牌中载浮载沉的一面黝黑三角令牌一指。
三角灵牌一阵闪烁，翻滚的黑雾将那微胖长老给禁锢住，旋即一道淡薄的暗红色虚幻身影，被吸取抽离出来，一阵剧烈扭曲，消散黑雾中。
那微胖的中年长老，就此气息断绝，僵坐在官帽椅上。
“只有家族兴盛了，你们这些蠢货，还有你们的蠢货子孙，才会托庇于家族之下，安安稳稳享受长久的富贵。因此，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如果还有谁敢将私心杂念，放置在家族利益之上，立即清理斩杀，绝不姑息！”
听着周白楼族长的厉声呵斥，整个祠堂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所有长老额头汗水渗出，端坐官帽椅上，泥塑一样动也不敢动。
“这就对了嘛！其实最痛快的做法，就是将眼前这群蠢货统统宰掉。只要瑾岚在，有我残存的寂灭期，保她十五年，到时将诞生一个更加强大的周家。”木得感情的苍老声音回荡在祠堂，黑雾像是十二级飓风的海面，澎湃汹涌，动荡不息。
所有长老浑身觳觫，再也端坐不住，纷纷跪拜地上。
“一个家族的悲哀，就是有了天才不知道珍惜，而那也是家族败亡的开始。与其最后落得被别人给瓜分吞掉，吃干抹净，不如现在将蠢货猪猡斩杀殆尽，涅槃重生。至于你，这也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如果后面还是做不到以家族的利益为重，而是存在私心杂念，你就将家主之位提前交付，前进祠堂，也进入寂灭状态吧。”
周白楼额头冷汗如雨，叉手道：“白楼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