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服役村夫
略略西斜的巨日，将一把碎金洒在绕了杨埠镇南、镇西的落药河面上，给碧绿的河水，抹上了一层粼粼的金光。
杨埠镇西门外的原野上，逶迤走来了一大堆皮肤黝黑，面带菜色，破衣烂衫的青壮村夫。
每名村夫背后，还背着一个黑乎乎、脏兮兮大包袱。
这堆村夫足有三百余人，黝黑干瘦，身躯佝偻，大多数穿着破破烂烂的草鞋，有的甚至还赤脚，速度却是颇快，刚才还在原野上冒出头，不多久就一窝蜂的涌到了镇外河边。
“什么人？站住！停在那儿，不许再前进。”
守卫西门的兵丁一惊，纷纷举起弓箭，其中一名厉声呵斥道。
三百村夫被吓了一跳，慌忙收住脚，站立原地不敢动，有的更仓皇抱头向远处跑去。
过了半响，一名头发斑白、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高举双手，谦恭的大声道：“大老爷，我们是大王湾村的村夫，接到镇衙门的政令，来服劳役的。”
兵丁一听，将弓箭箭头压低下来，却依旧毫不松懈，喝道：“服劳役不必进镇子，从这儿绕去南门，那儿有专人接待。”
中年汉子一听，犹豫了一番，又举起双手，赔笑道：“大老爷，我女儿说到了镇上，要先去寻她，她领我们去服役。”
“你女儿？你女儿是谁？她能安排得了服劳役？”兵丁狐疑的道。
“我女儿现在在镇衙门，服侍镇长大老爷，是她昨日托了镇上警戒小队的大爷们，捎口信让我带村中壮丁来的。”中年汉子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自豪。
兵丁一听，回头与几名兵丁将脑袋扎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再抬起头，已然变了脸色，笑呵呵道：“这位大叔，你来，我带你去寻你女儿。其余的大哥们就在河边原地休息休息吧。”
听兵丁说的客气，紧张簇拥在中年汉子周围的一干村夫，慢慢也放松下来，“嘿嘿嘿”笑了起来，低声相互道：“朝中有人好办事，两位妹子伺候镇长老爷，这才几天，就有了这么大的面子，咱们也都跟着沾了光，成了这些军士老爷们的大哥了。”
中年汉子郑重嘱咐了一干村夫几句，又将身上背的大包袱卸下来，递给一位村夫拎着，理了理身上的破旧衣衫，迈步过了桥，走到门前。
那名兵丁好似小头目，挎着刀，飞快上下打量了中年汉子几眼，笑融融的道：“大叔，不知怎么称呼？您女儿又是那位？”
其余七八名兵丁依旧操弄着弓箭，钉子一样站立镇门前，对中年汉子微笑点头示意，旋即抬头，面色警惕的看着河对岸的一干村夫。
中年汉子那里见过这阵势，只觉后背发凉，面皮发紧，忙道：“当不起‘大叔’，我叫王大石，是大王湾的村长，有两个女儿，眼下都在镇长身边伺候，名字据说镇长老爷给改了，叫什么思香、念香？”
“哈哈哈，果真是思香、念香两位姑娘。”兵丁小头目越发和蔼，上前亲热拉了王大石的手，穿过城门，向城里走去，一边朗笑道，“大叔一路辛苦了，咱们杨埠镇眼下搞大、大，呃，对，大开发、大建设，呵呵，这是镇长大人说的名词，正需要你们来啊。”
王大石什么时候被兵丁大老爷这么和气的说过话？浑身都轻飘飘的，却惯性的陪着笑，连声道：“俺们这些村汉别的没有，就有一身蛮力，既然镇长老爷要用，怎么也给老爷将活儿干的周正。”
两人说着闲话，很快到了镇中心衙门前。那兵丁头目先让王大石一等，然后上前对衙门前的兵丁嘀咕了几句，又回身指了指王大石，那兵丁端详了王大石几眼，扭身小跑进了衙门。
不多久，那兵丁带着一位姿容秀丽的少女匆匆走了出来。
“爹！”那秀美少女飞奔到王大石跟前，一脸欢喜的喊着。
王大石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方认出果真是自己女儿，这才几日不见，居然白净了许多，原先的尖下巴也圆润了起来，一身水蓝色的短衫与长裙，乌亮的头发梳了个双平髻，那里有一丝村姑的影子，完全一个大家闺秀。
王大石又惊又喜，一时间笑得合不拢嘴。不等他说话，思香一脸埋怨的道：“我不是前天就给你捎口信，让你昨天赶来，怎么今天才到？——咱们村的那些伯伯、叔叔、哥哥呢？”
“那些大哥们都在村外河边等待，人太多了，眼下不便全部进镇。”兵丁小头目终于插了个空，赔笑着对思香道。
“多谢大哥了，给您添麻烦了。”思香一听，对兵丁小头目甜甜一笑。
兵丁小头目浑身好像要飘起来，笑的见牙不见眼，忙不迭摆手，连声道“应该的”。
王大石欢喜的看着自己女儿，从女儿几乎脱胎换骨的状态中，就看出她过的很好，这段时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道：“你妹呢？”
“念香在忙着呢，想出来见你，被我摁下了。我也要忙着准备晚上的饮食，赶紧的，我带你们去工地，先安顿下你们。念香晚上就见到了。”思香脆声快语的道，一边拉着王大石向镇外走去。
到了镇外，告别了兵丁小头目，念香带着王大石过了桥，向对岸走来。
兵丁小头目耽于职守，留在西门，满脸笑，目送着父女俩过了桥。
三百多名大王湾的村汉，这时候在河对岸或蹲、或坐、或站，东一簇、西一堆，相互拉扯着闲话。
忽然见一名衣着漂亮、青春靓丽的贵女，与王大石快步过桥而来，一时间河岸鸦雀无声，一个个面面相觑。待真正看清那贵女相貌，才真正将心头那原先穿着粗布摞补丁、羞怯畏缩的村女，与眼前这名贵女相重合。
“你、你还真是……”与思香从小一起长大的几名村庄青年，围拢过来，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贵女，想摸摸她身上的衣衫，又烫手般缩了回去，讷讷道。
“我是思香！”思香骄傲的像是一只小孔雀，想到自己还有事儿要忙，顾不上与他们寒暄，拉着父亲，招呼着一干村汉，忙不迭带着他们向村南走。
“这次劳役前期工地容纳不了太多人，人数有限，咱们镇有十八个村庄，各个村庄竞争激烈，都想第一批就来。镇上的主事、文书、司职，都有想好的村子。我与念香特意求了镇长大人，才让你们第一批来，怎么愣是晚了一天？”一边走，思香一边对着父亲埋怨道，“还有，你们一个个，都背着个大包袱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