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洛阳小吏(上)
聂枫跟在师父李鳞威身后,缓缓朝着洛阳东门菜市场走去。
菜市场,洛阳府伊高坐刑场之上,眼见午时已到,丢出筒中令箭,下令行刑。刽子手见时辰已到,一口烧刀子喷在大刀之上,快、准、狠,直接送走罪犯。
刑场之下,尚且稚气的聂枫,拽着李鳞威的衣摆,不解的问道:“师父,如今天下太平,为何还有这么多人罔顾律法,作奸犯科?”
李鳞威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枫儿,很多事,不是表面那般;也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
聂枫若有所思,但仍然想不通,追问道:“师父,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李鳞威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聂枫,严肃的说道:“枫儿,为师要你记住,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便是,不要多管,也不要多嘴,不然,麻烦越多,便会越陷越深。”
聂枫看着严肃的师父,心中略有恐惧,只能连连道是。
李鳞威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的要求,让长大后的聂枫叛逆而行。
十年后,洛阳街道之上,一少年捕快,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正在东门集市排队买洛阳叉烧包。
聂枫看着这老长的队伍,只能暗暗叹气,没办法,必须得以身作则。突然,一彪悍虬绒男子带着一群身穿印有“洛帮”字样的七八个人插队,还把排队的老妇推倒在地,来人正是洛阳地痞帮洛帮帮主张天霸。
无聊的聂枫一看,瞬间乐得笑出母猪脸,自言自语道:“哎呀!这个月的业绩又有了,这该死的泼天富贵,挡都挡不住。”
聂枫大马金刀,一步跃出,寒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尔等也敢当街行凶,还不束手就擒?”
张天霸看着眼前年纪轻轻的小捕快,看不出修为,想来是才来实习的普通人,便调侃说道:“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捕快了,兄弟们,你们看我是不是可以去混个总捕快当当,哈哈哈哈!”
聂枫闻言,眼神一冷,没有感情的说道:“以下犯上,大放厥词,罪加一等。”
聂枫动了,脚踏鱼鳞步,顷刻间来到张天霸面前,一个擒拿将张天霸擒住。
张天霸调动真气,却发现自己的真气被死死压制,才明白自己遇到了跟那个狗东西一样的扮猪吃虎的崽种,不由得急着喊道:“兄弟们,看什么看,上啊!”
就在众洛帮弟子压上的时候,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捕快莫慌,东方器来助你一臂之力。”
聂枫转头望去,只见一发丝飘逸、气宇轩昂的背剑少年腾空而来,顷刻间将一群臭鱼烂虾收拾的一干二净。
聂枫不由得对东方器好感颇多,由衷道谢一番后,直言下次再会,便押着张天霸一众人返回洛阳府衙。
亥时,聂枫接到紧急报案,便火急火燎的赶到王二柱家,就是那个洛阳地主家傻儿子家中。
聂枫刚一进门,便见到哭得梨花带雨的王心儿。聂枫了解到,昨日王二柱去烟波楼消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于是王心儿便叔叔王守财去报了案。
聂枫走出王府,正好碰见从镖局走出的东方器,两人相谈甚欢,一路朝着烟波楼走去。
两人路过张秀才家的时候,只见东方器脚步一顿,不由得引起聂枫的好奇,于是聂风询问道:“少侠,怎么了?”
东方器淡淡回道:“没事,只是想起了曾经的日子。”
烟波楼,两人交了二两银子,缓缓朝着水仙所在的露华阁走去。
露华阁,水仙身着素衣,若隐若现,此刻正在弹奏着梅花三落,曲曲弯弯,余音绕绕。
一曲舞毕,水仙缓缓走来,粉面桃花,低眉顺眼,胸前一抹白的闪过,让单身十几年的聂枫暗暗吞咽口水。
水仙娇媚般的声音响起:“不知两位大官人今夜来此,水仙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东方器摆手表示无妨,反观聂枫,一个劲咽口水,红着脖子说道:“那个,大娘,我是洛阳捕快,有些事情需要问问你。”
水仙闻言,差点一个踉跄没有站稳,气鼓鼓的看着聂枫这个毛头小子,引得一旁的东方器大笑,搞的聂枫不知所以。
后来,还是东方器好说歹说,才让水仙按耐下性子,听完聂枫所说。
水仙吃惊的询问道:“啊?什么!二柱哥哥失踪了?怎么可能?我的二柱哥哥咧~”
聂枫诧异的望着哭的死去活来的水仙,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对她那个啥了,真搞不懂人家王二柱跟你有什么关系,至于哭成这样吗?
一刻钟后,水仙红着眼睛,心情低落,小脸微红说道:“昨夜二柱哥哥在奴家这里喝了许多酒,春宵一刻过后,便朝家中走去对了!昨夜二柱哥哥和张秀才发生过争吵,后来二柱哥哥将张秀才扔进水中。”
聂枫闻言,心中了然说道:“少侠,我知道凶手是谁了,一定是张秀才,他与王二柱发生争吵,心有不快,趁着王二柱醉酒回家路上,伺机报复。”
东方器闻言,摇了摇头,责备说道:“枫!做事不能这般武断,得讲究证据!”
聂枫烊烊,不好意思的说道:“知道,知道,我就是开个玩笑。”
水仙妩媚多姿,娇声说道:“今夜无眠,要不两位官人在此歇息,让奴家好好报答二位为我家二柱哥哥奔走之劳。”
翌日,聂枫揉着腰,脚步虚浮,缓缓走出烟波楼,勾搂着东方器,爽快说道:“少侠,你是真够意思!来日我发俸禄了,请你去太白酒楼喝最贵的酒。”
东方奇表示,这个可以有。
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一路畅谈着朝张秀才家中走去。
张秀才家,聂风开门见山说道:“张秀才,昨夜你在烟波楼与王二柱发生争吵,被王二柱扔下水,便因此怀恨在心,于是趁着喝醉酒的王二柱从烟波楼走出回家路上,趁机劫走了他,是与不是?”
张秀才闻言,惶恐说道:“大人啊!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哪里有能力、有胆子做那般违法犯罪的事情啊。”
张秀才一脸认真,诚惶诚恐,打消了聂枫的顾虑,送走了两人。
不远处,东方器悄声对聂枫说道:“枫,我觉得张秀才有问题。”
聂枫疑问道:“没有啊,我看着他不像说假话。”
只见东方器摇头,随后问道:“不知你在他房中有没有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香味?”
聂枫思索片刻,砸拳说道:“照你这么一说,确实好像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东方器表示,那股香味,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曼陀罗花。
聂枫醒悟,当即就要去找张秀才,却被东方器拦下,只见东方器嘴角微微上扬,根据人性理论,半夜再去。
不出意外的话不会出意外,半夜,聂枫跟着东方器翻进张秀才家,果然见到张秀才从衣柜暗格之中拿出一朵曼陀罗花。
聂枫见状,当场暴怒,一脚踹开房门,大声说道:“好你个臭书生,胆敢诓骗小爷。”
洛阳大牢,张秀才一五一十的道出王二柱失踪的原委。随后,聂枫带着东方器赶往锦屏山凉亭埋伏起来。
不多时,只见王守财从远处走来,四顾无人之后,按下凉亭一块地砖,赫然露出一条暗道,随后进去将昏迷不醒的王二柱带出。与此同时,从安平村方向走来五六个蒙面黑衣人。
聂枫按耐躁动,静静听完他们之间的交流,得知道王守财贪图王心儿身子,奈何王二柱看的紧,无奈之下,只能拿钱办事。
就在王守财准备跟黑衣人交易的时候,聂枫与东方器两人跳出。聂枫更是暴喝:“洛阳捕快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不出意外的话不会出意外,聂枫与东方器两人三五几下便收拾了那伙黑衣人。
聂枫正准备押着黑衣人回洛阳府衙交差,却不料那为首黑衣人汉子朝他吐了口痰,并恶狠狠的说道:“捕快!你们真的不是人!你们这是要断我们活路啊!”
聂枫没有理会,毕竟每个亡命之徒都是这般说法,只是,这群亡命之徒也太弱了点。
洛阳府衙,聂枫趾高气扬的押着一群人回到府衙,自然而然得得到府伊的一番褒奖。
府衙门口,东方器看着愁眉苦脸的聂枫走出,不由得好奇问道:“枫,发生了什么?这般愁眉苦脸作甚!”
只见聂枫愁眉苦脸的说道:“唉,那狗不理的,这个月俸禄又不发,恼火啊。”
东方器闻言,不由得一笑,没好气说道:“这不是事,走,太白酒楼,我请客!”
太白酒楼,两人相谈甚欢,畅饮一宿。
泰安镇,聂枫跟着师父李鳞威前往办事,恰逢阴雨绵绵,心情低落。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聂枫视线之中,聂枫不由得高兴大喊道:“少侠!少侠!是我聂枫啊!”
片刻,聂枫勾搂着东方器来到李鳞威面前,洋洋说道:“师父,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东方少侠,正是他助我破了王二柱失踪之案。”
李鳞威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东方器,年纪轻轻,修为便在武皇境,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东方器身为六扇门之人,自然懂得官家规矩,一番交谈,甚是让李鳞威满意。
于是,聂枫被李鳞威丢下查案子,而李鳞威自己便改道朝姑苏走去。
泰安客栈,聂枫叽叽喳喳的讲着这两年来的收获,依旧是发不起的俸禄,依旧是做不完的活计。
翌日,聂枫跟着东方器,寻着蛛丝马迹,来到扇子崖,撞见一伙黑衣人正在走私,便朗声大喊道:“洛阳捕快聂枫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聂枫脚踩鱼鳞步,手持钢刀,一手无影刀法杀向那伙黑衣人,口中说道:“少侠,我知你武艺高强,你只需为我掠阵即可。”
相别一年半载,聂枫的实力从武王境一重天修炼到武王境十重天的地步,算得上是进步神速。
黑衣人目光泛寒,招呼同伴,齐齐迎向杀来的聂枫。就在聂枫跟几人交手之际,东方器走到一旁的交易所在,发现竟然是粮食,再联想到最近洛阳流民四起、粮价上涨,不由得怀疑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一刻钟后,聂枫将那群黑衣人收拾干净,全部捆成粽子。随即,聂枫两眼发光的看着这些粮食,我滴乖乖,我的俸禄有着落了,聂枫心想。
当即,聂枫就要押着这群黑衣人前往洛阳,顺便雇人将这些粮食拉去洛阳以解燃眉之急。就在聂枫准备动手的时候,那为首黑衣汉子连忙对着聂枫跪着磕头说道:“大人!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聂枫义正言辞的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黑衣汉子知道求饶无望,便破口大骂道:“捕快!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这些粮食都是我们安平村上下一百余口的救命粮啊!”
聂枫一顿,依旧不容拒绝的说道:“法不理,自当有府衙老爷定夺,我只负责抓违法之事。”
那黑衣汉子不屑一笑,仰天长啸道:“哈哈哈!好一个法不理!那你怎么不去抓那些高高在上、夜夜笙歌、尸餐位素的老爷,反而是逮着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放!”
聂枫失魂落魄的回到洛阳府衙,不多时失魂落魄的走出府衙,失魂落魄的说道:“少侠,我们去安平村走走吧!”
一路上,东方器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聂枫正在经历重大蜕变。
安平村村前,一路不复郁郁葱葱,反而是充满无尽的破败与死亡。
聂枫停下脚步,缓缓开口说道:“少侠,我想,我错了。”
东方器思索片刻,拍着聂枫的肩膀说道:“不,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该死的世道!”
聂枫闻言,又想起曾经师父说的话,眼中的迷茫渐渐不在,随之坚定的眼神迸发,修为更是一步迈入武皇境一重天。
聂枫敞开心扉,仰天长啸,豪气冲天的说道:“法不理,人有情!”
安平村里,聂枫与东方器眉头紧锁,心情沉重的走在小路上,放眼望去,除了破败,还是破败。
忽然,一小男孩拿着菜刀跳出来,眼光发绿的问道:“你们,交出吃的来,不然,杀了你们!”
聂枫与东方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彼此的震惊,他们是有想过饥荒,可是没有想到饥荒严重到如此地步。
随后,两人施展轻功离去,于山林之间猎杀了一头熊、三只羊,扛回村中,瞬间引起村中瘦得皮包骨的妇孺老幼争夺。
聂枫心情沉重的来到落霞镇上迎霞客栈,见到了让洛阳府伊头疼的大户秦沧海。聂枫看着秦沧海胖得像头猪一般,心中的怒火更是难消,但是为了能够买到粮食,不得不按耐下来。
秦沧海看到聂枫腰间戴着洛阳捕快的腰牌,连忙起身,笑脸相迎,与之前桀骜不驯的态度压根不沾边。
饭桌上,聂枫没有心思吃饭,直截了当,开口说道:“秦老爷此番找我们来所为何事?”
秦沧海略微犹豫的看了一眼东方器,却不料聂枫直接说道:“他是我兄弟!”
秦沧海笑着,不急不缓开口说道:“大人,有一件事,对于小人来说难如登天,但是对您来说,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是这样的,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被关押在牢中,想请您帮我救出来,只要您帮我救出来,我就无条件的开仓放粮,免费施粥十天,哦不,一个鱼!”
聂枫心动,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是人的秦沧海,居然还是菩萨心肠,便态度缓和,缓缓问道:“所救何人?”
秦沧海觉得有戏,笑着说道:“我儿秦寿。”
聂枫闻言,当即重重的将酒杯砸在桌子上,扯着脖子怒吼道:“秦寿?你他么就是秦寿那崽种的爹?不可能!坚决不可能!”
秦沧海脸色一沉,不快说道:“那你就等着安平村上下一百多口人活活饿死吧!”
东方器拉着聂枫来到窗边,小声劝着怒不可遏的聂枫:“兄弟,一个秦寿,换来安平村百余口人活,即便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大不了后面这般这般,那般那般,做了就是。”
聂枫平静下心情,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并约定秦沧海,三日后,此处,提人。
回洛阳路上,聂枫恨恨说道:“少侠,你知道吗?那个秦寿,活生生的把一名花季少女折磨致死,当我把他关押的时候,他是那般的不屑,对那个死得凄惨的少女,是那般无视,我当时真想一刀砍了他,可是被师父拦下了。”
东方器安慰道:“害!这不就是小事嘛!先放,等这次荒灾过后,我陪你走一趟,做了他!”
聂枫点头,然后约定于子时三刻,在白马寺齐云塔下汇合。
子时三刻,聂枫与东方器碰头,悄悄走进地道,来到洛阳大牢,打晕守卫,救出秦寿,正准备离去的时候,一老者缓缓而来,淡淡说道:“两位,半夜而至,不打声招呼,不太好吧。”
聂枫心头一凝,因为来人正是聂枫的师父,半步武尊的高手。
聂枫与东方器对视一眼,聂枫一个虚招脱身带着秦寿先走一步,东方器死死缠住李鳞威,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李鳞威没有使出全力,两人交手五十多招后,东方器瞅准时机,抽身而退。
落霞镇,迎霞客栈,秦寿嚎啕大哭,死死抱着秦沧海。
聂枫看得心烦,冷冷说道:“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否则,上穷碧落下黄泉,别想活。”
一个月过后,荒灾正式结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恢复正常。
南阳渡,茶摊,聂枫不敢直视师父李鳞威的目光,却不料李鳞威淡淡说道:“枫儿,做的不错,你没有做错,错的,是这个世道!是那些个大人物!”
原来,李鳞威知道,那夜劫狱之人正是聂枫与东方器。
随后,李鳞威转头看向东方器,缓缓开口说道:“上次我放水了,下次,我可不会在放水。”
人走茶凉,李鳞威因为秦寿的原因,辞去官职,回到老家。聂枫正式接任师父总捕头的职务,继续依旧“洛阳总捕头聂风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至于东方器,依旧逍遥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