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该有一劫
日出的东方渐暗,日落的西山渐白。
星月的萤光垂落大地,老柳的影子再次浮现于人间,浑浊的河水也染上一抹不寻常的白!
坊间的烛火随着皓月的上移,在逐渐熄灭,小院子酣睡的陆玄并不曾醒,相反,随着月光照进破窗,他睡的更加深沉。
“啪!”
突然间,一声清脆的响声,使得陆玄惊醒,他瞬间坐起身子,借着夜光在屋中四处打量。
一切都是那般平常,似乎刚才发生的响动,只是一场意外。
陆玄同样这般认为,只以为木梁开裂,寻常的事情,用手揉了揉脸颊,不禁长舒一口气。
一路北上遭遇多次劫难,使他精神紧绷,稍微风吹草动便会被惊醒,而今终于安定,却还是改不了老毛病。
这般想着,他朝着窗外看去,不经意一瞥,却见院中的石磨上,不知何时竟坐着个小男孩。
两条小腿在上面荡啊荡,却也不像玩闹的模样,低着头一声不吭。
陆玄瞬间警觉,此等事他并非不曾遇到,仔细揉了揉眼睛,眯成一条缝,靠近窗户再次望去。
却见那石磨上什么都没有!
“怪哉,是我看错了还是真有邪祟?”心中嘀咕一句,陆玄不敢大意,目不转睛瞧着窗外,手却朝旁边的包袱摸去。
包袱里头还有一张护身符,若真有邪祟再此,他也能靠着此符周旋一二。
然而,他不论怎么摸索都摸不到包袱,不等他转头瞧,只觉自个摸到了一只手。
“邪祟!”
大喝一声,陆玄想要站起,然不等他起,只觉自个的脚踝被人抓住,一股巨力袭来。
直接将陆玄于被窝中拖出,狠狠在土炕上拖了下去,轰隆一声响彻,陆玄被摔的七荤八素。
却也不敢迟疑,这便起身,瞅见炕沿边的包袱,手往里一掏,一张符纸便现于手中。
许是他那声大喝,许是摔下炕的响动,引得周围的老狗不断犬吠,一传十,十传百,坊间皆是狗吠声。
周遭邻舍皆于梦中惊醒,夫妻同别,眼中闪烁恐惧,点燃油灯于炕上瑟瑟发抖,手捏被角,屏住呼吸闻听嘈杂狗吠之声。
然于陆玄執符那刻,堂屋门当当啷倒地,门扇左右大开,一股狂风席卷于屋中。
袖袍挥动,遮了骨寒,陆玄一个健步跨出堂屋,于廊下左右而望。
其左手執符,右手则掐剑诀,抬首而视,天空黯淡,陆玄心知,此非异象,而为阴气郁化则形此观。
“古来有言,阴阳各有分别,你行鬼道,我行人道,何故来折腾我?”
虽四周无有身影,然陆玄心知肚明,此邪祟定在周围窥伺于他。
开言过后,几息宁静,陆玄便再想开口,他非劝此邪祟退去,实为等此物现身,再行击溃之法。
然不等他开口,突觉头顶汗毛倒立,往上一瞧,但见一披头散发,目若铜铃,口若血盆之状的女子朝自个扑来。
“斩!”
虽心有些许惧色,然陆玄并未退却,剑诀顺势而起,夹着护身符朝邪祟斩去。
那股巨力再次袭来,陆玄朝院中倒飞而出,狠狠砸落在地。
唯听廊下嘶吼着,陆玄抬头瞧去,见那邪祟胸口金光大作,朱砂之气化作红光,与金光相互纠缠,道道垂落。
身子的痛楚,使得陆玄爬了三次才缓缓起身,手中的护身符刚才摩擦到地面,已经破损。
虽能用,然效果怕是不再这般好了。
陆玄有心上前,他深知补刀之法,却也怕此邪祟临死反扑,他不知符纸还有几成法,亦不知这邪祟还有几成力。
倘若一击不成,这邪祟临死反扑,到时自个必定命丧黄泉。
念及于此,陆玄再起法诀,却非剑诀,实为降魔杵,倘若这邪祟攻来,配合符纸,亦能阻挡一时。
双方僵持之际,却再生变故,陆玄唯听背后古井之中鬼哭狼嚎,其中一人嘀咕不断,此变故让陆玄脸色大变。
“王二!”
不错,此为王二的声,可王二怎会在井里头?
既然王二在井里头,那今日卖于他院子的那个又是谁?
一时想不通,此刻也并非多想之时,陆玄目望那邪祟,脚步后移,倒退于古井前。
急忙将符纸贴在井盖之上,符纸贴上那霎那,鬼哭狼嚎声小了下来。
陆玄不敢耽搁,随再起剑诀,警惕看着廊下邪祟。
然那邪祟瞧陆玄无了符纸,好似铜铃般的大眼中留下豆子大的血泪,一颗颗滴在地上,血盆大口发出凄厉的鬼笑声。
披头散发间,这邪祟一双腿化作罗圈状,以一副极其夸张的笑容,极其夸张的姿势,一蹦一跳,晃动着朝陆玄而来。
随着跳动,破烂的粗布麻衫左右摇晃,好似不属于她,而是被人固定套在上面一样。
陆玄一时间头皮发麻,只觉脖颈后头冒凉气,汗毛瞬间倒立,死死盯着眼前而来的鬼物。
陆玄陷入两难境界,眼前这等鬼祟,无有符纸镇压,他迟早要死在对方手下。
可若取下符纸,那这枯井之中的鬼物,便会联袂而至,到时更加麻烦。
“连锁……”
“连锁……”
忽然间,一道更加让人汗毛耸立的声音响起,如此变故,使陆玄和那鬼祟尽数愣在当场。
陆玄只感觉院墙外有人不断来去走动,用沙哑而阴冷的声音,一遍遍喊着连锁。
他懂得些许鬼事,他自然知道。
这正是鬼叫魂!
陆玄一方面盯着眼前的鬼祟,一方面盯着院墙,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退路,要不今日这些鬼祟死,要不他命丧九幽。
在他的注视下,两颗脑袋缓缓在墙头上浮现,然其脑袋奇形怪状,头骨高低不一。
两双狭长而细小的目光,朝院中左右窥伺,身体却还在不断升高,直至站在墙头上。
陆玄观察对方的容貌,其古怪面相非人所有,瞧着像人,实为骇鬼,其一腹长毛,更是瞧着可怕。
一人脖颈跨链,一人手握黑匾。
然等二者显着真身,突见鬼祟迈着腿,大嘴嘶吼着朝大门疾驰而去。
瞧着此景,那跨链之人咧嘴而笑,然其裂到耳后根的嘴唇,让陆玄心生毛骨耸立之感。
“连锁,跟我回去,跟我回去……”
跨链之人缓慢的,沙哑的开口,脖颈上的铁链瞬间脱落,化作一根笔直的长棍,朝着鬼祟而去。
自上而下,鬼祟瞬间被贯穿,只是一击,抬手一招,铁链带着鬼祟便归了那人处。
罢了,那持匾之人抛其长匾,径直朝陆玄而来,陆玄严阵以待,他心中明了,这二位应该是鬼差。
虽知二者由来,却也不敢大意,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在寺庙里头早就吃过亏了。
见着那长匾而来,却绕过陆玄,停于枯井之上,陆玄见状,则取下符纸。
长匾就那般穿透井盖,陆玄先听其中嘶吼之音,后闻咔嚓咔嚓之声。
好似捣蒜一般,几息时间,那枯井中便彻底没了声。
长匾出了古井,但见匾上多了些许人影,不禁意一瞥,陆玄瞧见了那位坐于磨盘上的小孩。
他对着陆玄拱手一礼,随露笑容,罢了,顺着长匾入了鬼差之手。
事至此,陆玄终松一口气。
“多谢二位!”朝二位鬼差一礼,却见二位鬼差朝陆玄一笑,笑的还是那般可怕。
下一秒,在陆玄的注视下,二位鬼差于墙头上直直往后倒去,直至不见了踪迹。
陆玄这才长出一口浊气,望着满地狼藉,他不禁露出一抹劫后余生般的笑意:
“平安县!”
“该有一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