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万一
自那日城门口遇见温言,他日日不到午时便出发去演武场,一盏茶的路程,季暄每每要多花上一个时辰。
后来就粥棚一事问了文伯,这才知道还有匪患。
季暄有些疑惑,若说消息灵通,汪文当称得上其中翘楚,何况就他那爱到处宣扬的性子,如今没来侯府将其玄之又玄地夸大一番,倒也是奇了。
直到文伯带着打探来的消息——汪世子在家装病呢!有人上了奏章,这次剿匪让汪文带兵。
汪文?带兵?剿匪?
怎么看这也不正常吧?
虽说骑射大家都学过,可这公子哥毕竟一直待在京城,从没练过兵,更没见过血,如今用起人来便让他去?可别交战时吐在阵前。
“谁的主意这么不靠谱?”他今天算是见识了,比汪文的脑子还像个摆设。
“这……具体的倒也不知道,只听说这折子陛下按下不批,却也迟迟没安排剿匪人选,此事怕是十有八九就定下了。”
皇帝?
那估计是哪里又需要权衡,可怎么权衡到汪文身上去的?
一个不务正业的二愣子?
如今是施粥的第六日,侯府收到了一封意外来信,由兰心亲自送来,说是到了明日将军从演武场回来时再打开。
这信被季暄慎重地贴身放置,等待的过程抓心挠肝,喜悦地焦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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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季暄照例在城门口目送着温言上了马车,只是这马车驶向城东?看方向像是“去留”那间茶楼,应当没事的吧?
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季暄才往城西的演武场去。
他今日心中莫名焦躁,早早便结束了当日训练,下了台找了处树荫,季暄从怀中拿出早早勾着他的那封信。
将军亲启:
吾近日在城门口施粥,听闻城门外匪寇横行,恰巧上次玉佩于城东丢失,今日欲前往“去留”茶楼取回,心中颇为不安,特书此信,以防万一。
落款温言。
一般来说,以防万一那就代表着危险。
“赵欢,赵欢!”季暄随意捞了把剑过去牵马,下起口令条理清晰。
他将信与信封一股脑拍在赵欢怀里,“我先去城东一趟,你带着这信进宫——”赵欢只是个副将,怕是没有面圣的资格,他改口道:“——不进宫,你带着信去找汪文,若半个时辰内未收到我的信号,你让他找陛下立刻集结兵马上城西剿匪,迟则公主恐有危险。”
“是!”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欢也绝不多问,严格按照指令行事。
季暄早在安排明白后打马离开,对方的回答被他远远抛在身后。
匪患严重,派去的官兵都被杀了?
不仅奸淫掳掠,这是手上是真正沾了血的恶徒。
前两天听来的传闻不受控地在脑中回荡,缰绳在他手上缠了一圈紧紧勒住,他却恍然未觉。
曾经他能在酒桌上和别人笑谈离咽喉毫厘之差的刀锋,身中数箭依旧面不改色,他以为世上再没有他恐惧之物。
由爱而生忧,由爱而生怖。
原来还是有的。
终于,曾经他救下温言扶他坐下的空旷山道处,他见到了身上沾血的温言,此刻正跌坐在地,面前站着一个举刀的壮汉。
季暄将剑扔出去挡住对方的刀,“当——”兵器碰撞,温言被剑锋反光晃了眼,侧头垂眸看着地面,微微蜷起的手指暴露了他的不平静。
季暄飞身下马接住反弹回的剑,顺势挡在温言前面。
不知怎地,这在场的匪寇只有三人,季暄回头看了一眼对方,依旧低着头。
他反手抹了这壮汉的脖子,上前两步揪住要跑的两人,利落地卸了他们的胳膊将人绑了起来。
他放了信号转身,温言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隔着那壮汉的尸体望着他。
季暄这才看见:原来对方手里还拿着匕首啊,匕首还在滴着血,原来他衣服上的血是这么来的。
他回望着对方,慢慢地,以一种不冒犯到速度走过去,以免对方受惊,离得近了才发现,原来温言的面中沾了一滴血,大抵是刚才抹那人脖子时溅上的。
白衣沾血,配上颊边“红痣”,温言身上的邪性根本压不住。
在季暄准备跨过那人的尸体时,大概连季暄自己都不知道,他浑身浴血手中提剑,此刻活像个地狱来的厉鬼,温言往后退了一小步。
季暄低头看见手中长剑,愣了愣,估摸着对方可能怕这个,随手扔了剑,再次缓步靠近。
这次温言没有躲开。
他被季暄一把抱住了,不疼,却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