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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冬日的严寒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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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友站在中策院大门口,指挥一辆车子停进车位。他头上的棉帽,脸上蒙着的围巾,还有身上的军大衣上面,都粘上了一层灰,好像是刚从烟囱里爬出来的圣诞老人。不是他不爱干净,实在是无可奈何。一场持续两天的沙尘暴将北京城从2000年的年末,送进了2001年的元旦。

    车子停好了,张大友跑进大门,见任剑锋从里面走出来。

    今天放假,中策院里空空的,只有任剑锋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陈健兆给他安排了一间临时办公室。其实办公室就是办公室,为什么说是临时的?因为门头上没有任何标牌,所以只能算是临时的。

    每天一个小时左右,和林韬的qq聊天雷打不动,就像每天都要吃喝拉撒一样,显得自然而然。

    今天本来没事,就为了和林韬的自然而然,特意过来的。

    今天时间充裕,他们聊了近四个小时。聊得很是过瘾。任剑锋说了许多青春年少时的轻狂故事。

    林韬感觉在看一部小说,非常有趣。

    她认为,任剑锋和他的发小们,在少年时期就是一群散养的野马。

    其中最豪横的是马奇加,他的拳头最大。

    最聪明的是白飞,他的数学成绩拔尖,逻辑思考能力出众。

    最懒散的是易得洛,把教科书放在一边,专门看些和考试不沾边的书。

    郎文晖最受女人欢迎,他是最好的护花使者。

    她最想见到的是牛三,想看看一个男人如何展现出慈祥的笑容。

    任剑锋问:“我是什么之最?”

    林韬说:“你是最……最懂感情的。”

    任剑锋没想到有这样的评价。细细一想,确实啊,能冒着沙尘暴跑来讨她的欢心,真的很懂感情。

    张大友三十岁出头,长得很敦实,圆圆的脸上总是挂着开朗的笑容。他摘掉脸上的围巾,热情地跟任剑锋打招呼:“荣老师,您这是要出去吗?”

    任剑锋说:“是啊。大友,你还不下班?”

    张大友说:“还有十分钟换班。”

    任剑锋说:“那,我先走了。祝你元旦快乐!”

    张大友问:“您快乐!荣老师,您住哪儿啊?”

    任剑锋说:“南城。”

    张大友说:“哎哟,那可巧了,我也住南城啊。咱们是邻居啊。正好,我媳妇一会儿要来接我,她是开出租的。要不,您稍等一会儿,咱们一起走吧。”

    任剑锋说:“那太好了,这么大的沙尘暴,我正发愁呢。谢谢啊!”

    张大友说:“嗐,您客气什么?来,咱们坐下等等吧。”

    两人便在前厅的长椅上坐下。

    张大友说:“荣老师,听说您是云南人。我听您说话还都能听懂。您说的不是云南方言吧?”

    任剑锋说:“如果我说云南方言,说快了,你可能听不懂。要是慢慢说,你也能听懂。因为云贵川的方言都属于北方语系。只是声调有些区别。”

    张大友说:“您说几句我听听看。”

    任剑锋便用昆明口音念了一段童谣:“一个螃蟹八只脚,两把夹夹那么大呢壳,夹一夹么往后缩,噗通一声掉下河。”

    其中用以押韵的“脚”“壳”“缩”“河”在普通话里根本没有这几个音。

    张大友听得满脸问号:“听不懂,但是很好听。”

    任剑锋一句一句地解释给他听。

    张大友说:“荣老师,这太有意思了,劳驾您多来几遍,我得学会喽,好给人显摆去。”

    任剑锋便又说了几遍,张大友还真的记住了。

    一辆黄色的夏利出租车开到门口,按了两声喇叭。

    张大友说:“来了。荣老师,请上车。”

    一上车,张大友就对着媳妇大声地嚷嚷:“哎哟,我的好媳妇哎,你可来了。你要再不来,我就要被这漫天的沙子给埋了。”

    她的媳妇叫李云芬,瘦瘦高高的。因为整天开着出租车走街串巷,皮肤被晒得黑黑的。

    李云芬对着张大友大叫:“瞧你这一身沙子,我这车都可以开砂石场了。”

    张大友说:“等沙尘暴过去了,我给你洗,行了吧?”

    李云芬又对着后座的任剑锋说:“我说,这位客人,我下班了,麻烦您去截别的车,好吗?”

    张大友急忙说:“哎哟,误会了,媳妇哎。这位是我们院里的荣老师。他也住南城。是我请他跟我们一块儿回去的。”

    李云芬咧开嘴笑着说:“哦,荣老师。对不住啊,我不知道是您。您可别介意啊。”

    任剑锋说:“能搭你的车回去,我算是得救了,还介意什么?”

    车子刚一启动,张大友便跟李云芬说:“云芬,我给你念一段童谣,你要是能听懂啊,今天我帮你洗脚。听好了啊,一个螃蟹八只脚……”

    李云芬说:“一只什么?”

    张大友说:“一只螃蟹。”

    李云芬说:“你明明说的是螃海!”

    一路说笑着,眼看就到南城了。

    李云芬说:“荣老师,上家里坐坐,吃顿便饭吧。”

    任剑锋说:“哎呀,你们都很累了,我不好再打扰啊,改天吧。”

    张大友说:“改天干嘛?家里有人做饭,我母亲,还有弟弟妹妹都在家呢。不用我们两口子动手。”

    李云芬:“真的。荣老师,您一个大知识分子,一点架子都没有,跟我们这些没文化的人还挺说得来。您就别客气了。就是点家常便饭,让大友陪您喝点,大过节的,高兴高兴呗。”

    再要推辞,可就有点装了。任剑锋便答应了。

    张大友一家住在一个大杂院里。院里总共有八家人,大家共用一个水龙头,院子里堆满了杂物。张大民一家五个大人一个孩子,只有一套两居室。实在是挤不开了,经过居委会集体讨论通过,张大友在院里围着一棵大树,搭了一个简易的小房间,他和李云芬带着十岁的孩子晚上就睡在里面。

    张大友的母亲,五十多岁,身体很健康,差不多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

    弟弟张大朋在上大学,妹妹张大琴还在上高中。这兄妹俩都戴着眼镜,很斯文,很白净。

    在杂乱无章的屋里,小火炉里燃烧的蜂窝煤温暖了所有人。大家围坐在小方桌旁,背靠着高低床,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任剑锋吃到了来北京后最愉快的一顿晚餐。

    同样是六个人吃饭,这一桌酒菜的价值,是张大友家里那一桌酒菜价值的一千倍。

    今天请客的是来自山西的矿主柳明。

    元旦假期还没结束,柳明便与陈健兆取得联系,说要请中策院帮他做一个大型策划。请中策院领导们赏光,吃一顿便饭,商谈一下合作事宜。

    院里其他人都趁着假期外出旅游去了。只有陈健兆和任剑锋在家。

    他们到了餐厅,来到约定的包房里,柳明已经坐在里面了。

    柳明白白胖胖的,身材高大,头发梳理得很讲究,身穿一身高级西服,看上去像一个高级别的领导。根本想象不出,十年前他还是一个辛勤耕作的农民。

    三个人寒暄后坐下,柳明说:“二位稍等,我约了几个妹子来凑凑兴。”

    刚闲聊了几句,三个年轻姑娘进来了。

    她们面容身材俱佳,打扮入时。大冬天的,还穿着极短的裙子和露肩的吊带小上衣。她们把挎在手臂上的大衣挂在衣架上。那几件做工讲究的大衣完全是多余的。她们从温暖的豪车里直接就跨进了温暖的高级餐厅里。外面的寒冷,她们是感受不到的。

    柳明介绍说:“这三位妹子是西方歌舞团的舞蹈演员。请他们来一起热闹热闹。这位是小兰小姐,这位是小英小姐,我身边这位是甜甜小姐。”

    酒菜端上来,开始吃喝。

    柳明不断和身旁的姑娘嘻嘻哈哈地闹腾着。另外两个姑娘频频向陈健兆和任剑锋敬酒,还要和他们喝交杯酒。

    闹得差不多了,柳明才开始说自己的事情。他说他在银行里存着几十亿,想拿出来投资。

    陈健兆问他想投资什么行业,他说想在老家县城里办一个电视台。

    任剑锋暗自发笑。这暴发户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投资。只是想随心所欲,满足自己的喜好和欲望。以为这个世界是围着他转的。

    陈健兆婉言拒绝了为建立电视台作策划的要求。劝他聘请职业经理人,按照现代企业制度经营公司,争取上市。

    任剑锋建议他投资房地产,一定会有更大的发展。

    柳明听了他们的建议,都不感兴趣,说无论上市还是上房地产,那些事情他都不懂,没什么意思。

    于是,便不谈投资了,转身抱着甜甜要亲她的脸。

    沙尘暴过去了,雾霾又占据了北京城的上空。

    从餐厅出来,和陈健兆分手后,任剑锋登上了105路公交车。

    大白天的,所有车辆都开着灯,试图用灯光驱散讨厌的雾霾。

    公交车慢慢悠悠地向南城开去。任剑锋坐在最后一排,心里在盘算着,他决定去贵州看看,那里有一位美丽的qq好友在盼望着他,还说贵州借着西部大开发的契机,正在快速发展。到处是商机,遍地是黄金。

    林韬没有骗他,贵州确实在高速发展。就说一个贵阳城,简直成了一个空前巨大的工地,基础设施全面翻新,房地产项目竞相崛起。

    林韬把任剑锋直接带回了家。

    他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家里的布置简朴而素雅。

    林老师和林夫人看着高大而儒雅的任剑锋,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老两口和女儿轮番下厨,香香辣辣的贵州风味,引得任剑锋胃口大开。

    吃过饭,林韬拉着任剑锋出去散步消食。

    蒙蒙细雨中,似乎更具情调。

    两人同打着一把伞,相互依偎着,漫步于百花湖畔。

    忘了寒冷,忘了潮湿,心灵找到了归宿,情感找到了寄托。

    晚上,任剑锋就在林韬家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一早,任剑锋陪林韬来到她就职的一家服装厂。

    这家名叫迪斯奇的服装厂建在一个老厂区内,这是当年三线建设时期的一个大型机械厂,现在已经关闭了。便把那些车间出租给各种民营小厂使用。

    林韬回到贵州后,就来到这个厂工作。她通过英国的老师和同学,给她寄来欧洲最时尚的服装样式,稍作改动后,交给裁缝们依葫芦画瓢,做出成衣来卖。

    服装厂老板关智明热情地接待了任剑锋,尽管怀有几分醋意,他还是很客气地对待林韬带来的这个男人。

    他们聊起服装厂的效益。说起来并不乐观。欧洲的那些服装款式,如果没有相应的高级面料来制作,效果就大打折扣了。而且制作工序复杂,成本很高。使得利润很薄。

    任剑锋建议他改做工作服。以他现在能采购到的面料,用来做工作服是最合适的。而且每一个订单的量会很大,制作成本就会大幅度降低。销量大了,利润也增加了。

    关智明听了,非常兴奋,便请任剑锋帮他好好策划一下,如果成功,他愿意支付策划费十万元。

    从品牌的树立、市场调查、引导顾客、获取订单以及客户追踪等等环节,任剑锋用了一个星期,拿出了一套完整的策划方案。

    关智明看了方案,佩服得不得了。当即请任剑锋担任他的策划总监。

    林韬极力劝说他接受关智明的邀请,好像生怕他飞了。

    任剑锋想,反正现在还没有其他打算,就先试试吧。

    从此,任剑锋便和林韬双飞双宿。他们在服装厂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住下了。

    任剑锋组建了一个营销团队,按照策划案开展各种活动,获得了很多学校、工厂还有银行的订单,服装厂也重新注册为公司,业务量猛增,很快就跻身于花溪区民营企业纳税大户的行列。

    难得一个大晴天,还是周末。任剑锋和林韬来到修文县,他们要看看王阳明悟道的龙场到底是怎样一个所在。

    当年王阳明入静沉思的洞穴依然如故。洞穴不是很大,两端通透,坐在石凳上,确实可以凝心屏气,专注思考。

    王老师讲学的书院保存完好。全木制的房屋围出一个庭院,老树成荫,新枝招展。

    屋里陈列了王阳明著作的影印本,介绍了他的生平,还有他的学生们的著作。用大字展现他的思想核心“致良知”“知行合一”等等。

    逛累了,他们在台阶上坐下休息。

    任剑锋感觉林韬情绪不高,问她怎么了?

    林韬说,她觉得自己在服装公司越来越找不到存在感了。现在不再做欧式成衣了,她在公司的作用几乎为零了。

    任剑锋搂住她说:“不用这么烦恼,我也只是在这个公司试试手。并不打算长期干下去。我们开办一家自己的公司,怎么样?”

    林韬来了精神:“好啊,这就是我一直想做的。”

    任剑锋说:“我这里有一百多万,还有一瓶六十万的酒,全拿出来办公司。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

    林韬说:“好,我也出点钱。”

    任剑锋说:“明天,我们就辞职。开始租房子,注册公司。”

    贵阳如今的办事效率真是高,一周的时间,营业执照、税务登记等等手续全部办妥。

    任剑锋把那瓶红酒送到一个酒类博物馆,卖得八十五万。

    公司办公室也布置完毕了。

    贵阳奇克策划咨询有限公司正式成立。

    他们招聘了几位年轻的设计师,和一位文科毕业的大学生林丽当秘书。

    林韬担任董事长、法定代表人。任剑锋担任总经理兼策划总监。

    一切就绪,开干!

    万事开头难,如何找到突破点呢?任剑锋想到了薛伟。他们曾在香港有过一面之交。当时,薛伟还热情地邀请任剑锋到贵州来看看。

    任剑锋按照薛伟留给他的地址找到地方,一看,是个“军服博物馆”。

    薛伟见到任剑锋,非常高兴,先带他参观了一遍。这里珍藏着从红军时期开始,每一个时期的军服实物。包括军服上佩戴的各种帽徽、肩章、袖标和胸章。很全面。

    薛伟得知任剑锋在贵阳开了公司,连声说好。

    任剑锋说:“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想请老兄帮忙认识一下各方面的人。老兄肯帮我这个忙吗?”

    薛伟干脆地说:“没问题呀。我在贵阳遍地是朋友,一定能让你快速融入其中,积攒人脉。”

    说完,薛伟拿起电话,很快就约了一桌朋友,共进晚餐。

    杯觥交错间,任剑锋认识了圆脸的李新,长脸的张庆文,还有做酒的刘必,做纽扣的焦建,美女黑客窦星悦,布依歌手李营彪……

    不醉才怪。为了保险,大家把任剑锋送到医院,检查了一番,没事。还是给他输了一瓶葡萄糖。

    林韬打电话来。任剑锋睡得很香,薛伟接起电话。

    林韬问:“达令,你在哪里?”

    薛伟说:“在医院。”

    林韬问:“你是哪个?”

    薛伟说:“我是薛伟。”

    林韬问:“荣生在哪里?”

    薛伟说:“在医院。”

    林韬问:“出什么事了?”

    薛伟说:“没出事。”

    林韬问:“没出事去医院干什么?”

    薛伟说:“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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