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感情的结束和开始
王雯过了海关，已经是黄昏了。
她的车一直寄放在清水河口岸。她上了车往老街方向开去。
离开果敢将近一个月了，高高兴兴地去，赌着气回来。那个臭荣哥，到底有没有妻子？跑遍了昆明城，谁也不认识荣生，更不要说荣生的妻子了。好像这两口子就从来没有在昆明出现过。多亏了郎文晖，开着宝马车拉着自己东奔西跑，真是个暖心人啊。哎，要是不能嫁给荣生，那么，嫁给郎文晖也是会很幸福的。不是吗？
车子刚开出去几里地，“砰”地一声响，轮胎爆了。
王雯下车查看，右前轮的轮胎完全废了。她到后备箱里找到备胎，想要取出来，却发现备胎是瘪的，用不了。
她打电话求助，修车厂说，天已经黑了，明天早上才能赶过来。
没办法，只能找地方借宿一晚上了。
王雯往前走了一段，见不远处有个村子。看那些竹楼，应该是个掸族寨子。
村口立着一个石碑，上面用汉字和泰文写着“吗木村”。
几位老人围坐在村口大树下闲聊。王雯向他们打听哪里可以借宿，他们叫她去村公所问问。
村公所是一栋二层的砖混小楼。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坐在门口缝制衣服。这是个典型的掸族女人，身材小巧，额头突出，颧骨稍高，使脸部显得很立体，面部线条很柔和。
女人看见王雯走过来，便双手合十问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王雯说想借宿一晚上。
女人说没问题。还说见过王雯，在老街的那个大药店里。
女人打开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面床铺齐全，干干净净的。女人带王雯进了房间，让她休息。
王雯问她要多少钱？
女人说，不用给钱。因为她知道王雯是药店的人，认识了就是朋友。
王雯说这是村公所啊，你一个女人能做主吗？
女人说，她是村长的女人兼助理，可以做主。
王雯还没有吃晚饭，便问村长的女人有没有什么吃的。
村长的女人端出来一碗米饭和几个菜。菜都是凉的，甚至还有生肉片，这都是典型的掸族菜。其中有一道菜叫“撒撇”。是用牛胃里的残存物做成的，又苦又酸。
女人安排好了就回家去了。
王雯独自呆在小楼上，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她从二楼窗子望出去，对面是一片密密的芭蕉树，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有些房子。
刚刚8点钟，王雯感觉很疲倦，便拉上窗帘，也不敢关灯，便开着灯躺在床上。
任剑锋搂着牢埃恐的肩膀，说能和吗木村首富交上朋友，非常高兴，又和他干了一碗酒。
姚刚也喝了不少，比起家乡的茅台酒，这里的甘蔗酒实在是太烈了。好在他酒量不错，仍然保持着清醒。
资政的四个警卫兵没喝酒，早就吃饱了，借着上厕所或者散步的机会，把整个前屋后院的通道看清楚，记住了。
他们是下午来的。叫开了门，任剑锋说自己是特区政府资政，想和牢埃恐老板聊聊银行贷款的事情。
牢埃恐不敢怠慢，把十几条恶犬拴起来，请他们到家里坐。
任剑锋和姚刚带着四名警卫进了牢埃恐的家。
任剑锋介绍姚刚：“这位是来自中国的大银行家姚总。”
矮小的牢埃恐高高抬着头望着姚刚，两人合掌致意。
坐下后，任剑锋对警卫说：“这里是牢埃恐兄弟的家，不用担心什么。你们去院子里乘凉休息吧。”
警卫们便到后院里去了。后院很大，有两间像仓库一样的大房子，门紧紧地锁住了。
任剑锋说：“牢埃恐兄弟，你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应该做点大生意嘛。”
牢埃恐说：“喔唷，资政大人说笑呢。我有哪样本事。就只会种点稻子，种点菜。”
任剑锋说：“你种出来的粮食和蔬菜也要往外卖嘛。不如去老街开一个大超市，不仅可以卖你的米和蔬菜，还可以卖很多很多的东西，可以赚大钱呢。现在，果敢还没有大超市，你开起来就是独一家，生意好做喽。”
牢埃恐说：“喔哟哟，开个大超市要花多少钱哦。”
任剑锋说：“起码要投资三亿缅币。”
牢埃恐说：“我咋会有那么多钱嘛？”
任剑锋说：“我可以叫果敢银行贷款给你。这位姚总也可以借钱给你。”
姚刚说：“没问题，我那里有的是钱。要多少有多少。”
牢埃恐动心了，小眼睛急速地眨着，忙请教超市要怎么开，贷款要怎么办。
一直聊到吃饭时间，牢埃恐便留他们吃饭喝酒。
8点了，牢埃恐开始逐客。
牢埃恐说：“对不起各位了，我家晚上还有些活计要做。欢迎你们改天再来做客。”
任剑锋他们从牢埃恐家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对面村公所楼上有一扇窗子亮着灯。
他们乘车来到村口，任剑锋、姚刚和四名警卫悄悄下了车。车子继续向村外开去。
田野间，三十名特工静静地趴在地上，全副武装。
四名警卫向特工们介绍了牢埃恐家里的布局。
9点钟，任剑锋下令，向牢埃恐家靠近，四面埋伏。
任剑锋、姚刚和几名中国警察靠后指挥。
将近十点钟，陆续来了十几个人，进入牢埃恐家。他们都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
牢埃恐家后院灯光亮起，把周围的树木照得清清楚楚。
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飘散出来，令人恶心。
十一点钟，一辆皮卡车开过来停下。几个手持步枪的人先跳下车，几个被蒙住头的人蹲坐在车斗里。
持枪的人把戴头套的人一个个扶下车来，穿过芭蕉林，走进屋里。
从驾驶室里下来一个人，迈着方步往里走去。
任剑锋暗自吃惊，这不是果敢银行行长刘正瑞吗？
之后，又陆续来了几辆车，也同样是送了些戴着头套的人过来。
黎明前，王雯突然感到肚子一阵剧痛。应该是那“撒撇”太凉了，肠胃实在受不了。
她只好起身去上厕所。
厕所在路边，王雯拿着手电筒，下了楼，朝厕所走去。
任剑锋听见开门的声音，往后望去，见村公所那间一直亮着灯的房屋门开了，一个高挑的身影走出来，举着手电筒下了楼，走进厕所。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那人的脸。
五点整，特工们按照预定的时间，从四面攀上围墙，剪开上面的铁丝网，翻进院里。一直往屋里冲去。
一时间，枪声大作。
任剑锋见那个刚从厕所出来的人慌慌张张向村公所。
牢埃恐突然冲出来，手持一台轻型机关枪，边跑边向周围胡乱扫射。
子弹击中了那个跑向村公所的人，她刚刚跑到台阶前，一下子摔在地上不动了。
任剑锋举起手枪，朝牢埃恐连开几枪，没打中，姚刚抢过任剑锋的枪，稍一瞄准，一枪便击中了牢埃恐。
牢埃恐马上扑倒在地上，扭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枪声停止了。
姚刚和警察们往院里走去。任剑锋向村公所门前跑去。
行动成功了。制毒者和运毒者被击毙了几个，其余的都投降了。从一间很隐蔽的房间里，还找到了果敢银行行长刘正瑞。
任剑锋看见了王雯的脸，苍白扭曲，没有一丝血色。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了，这么一个年轻的，美丽的，多情的生命没了！
一把尖刀割在心脏上的感受也不过如此啊。任剑锋坐下来，把王雯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手开始颤抖，全身开始颤抖。在盛夏的黎明时分，他感到寒冷无比。眼前突然一片昏暗，他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葬礼上，任剑锋像一个虚弱的耄耋老人，颤颤巍巍地站立不住。张英抱着他的腰，努力支撑着，没让他瘫倒。
回到家，他躺在床上，眼睛圆睁着，没有眼泪，也不说话。
特区的领导们都来看望他。可无论是彭主席的贴心安慰，还是白副主席的鼓励之辞，他都没有任何回应。
姚刚也来告别，他握住任剑锋的手说：“荣先生，我们已经是生死之交了。哪天如果你来到贵州，请一定要和我联系。”
任剑锋没有作答。
客人们都走了，张英呆呆地坐在院子里，默默流泪。
任剑锋还是静静地躺着，几个小时过去了，一动不动。
突然，耳边传来说话声：“荣哥，我要嫁给你。”
他猛然起身，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可刚才那声音多么真切，多么悦耳啊。
他轻轻喊了一声：“阿雯，你在哪儿？你出来，我娶你做妻子。”
没有回应，他的泪水终于涌出来了，冲洗着他的脸，冲洗着他的心。
郎文晖把儿子送到吴蓉那里。今天吴蓉过生日，家里准备了丰盛的饭菜，请了几位亲友来吃饭。郎文晖没有进去，因为，吴蓉已经有了男朋友，自己进去不是太尴尬了吗？
他朝自己的车走去，忽然觉得有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他转头一看，身后并没有人。
他上了车，车里还飘散着王雯身上的香水味。那天把她送上长途车，看着客车远去，心里出现了一阵沉重的失落感。
听说任剑锋的老母亲这些天身体不好，他决定去看看二老。
任剑锋的父母都已经退休了。虽然年纪并不算太大，可这几年心里的担忧，使得二老的体质迅速变弱了。
郎文晖尽力地宽慰他们，表示，无论什么事情，只要自己帮得上的，一定会全力帮助二老。
郎文晖的话，确实给了二老许多慰藉。任爸爸说：“只盼着剑锋能有一个好的结果，能有一家人团聚的时候。”
无论多么大的悲伤，总是会慢慢消退的。否则，将无法继续生活下去。
任剑锋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了。
他洗了澡，穿上正装，下了楼。
几名警卫在院子里休息。张英在厨房忙活。
任剑锋叫张英跟他走，让警卫们留下。
他们来到果敢大药店。
任剑锋将王雯留下的账本和供货商的信息交给领班，然后把所有员工召集起来。将药店的股份平均分配给大家，包括张英。等大家在协议上都签了字，按了手印。他才出来，往政府大楼去了。
果敢的形势一天天好转。在果敢银行的资金支持下，各种行业都在蓬勃发展。
彭主席心情很好，他正坐在办公室里，批阅着文件。任剑锋敲门进来了。
任剑锋提出了辞职。
彭主席万般不舍。但任剑锋主意已定，决心北归。
任剑锋顺着来时的路线，一路到了密支那。准备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就回国。
还是那家密支那宾馆，还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站在接待台后面，甜甜地笑着。路尕大哥还是挂着他的克钦刀热情地为客人服务。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了。
当年到了这里，如果没有继续往前走，如果没有碰到王斌和他的家人朋友，如果王雯没有爱上自己……唉，一切都是天注定啊，凡人岂可改命运？
再见了，缅甸！再见了，许多的悲欢离合！
兰坪更美了。漫山遍野，兰草清香，矿山杜绝了私挖滥采。外来的人寥寥。没有了掘金狂热，也没有了喧嚣的车队，普米族、白族、纳西族、傈僳族和怒族都回归于沉静之中。
任剑锋到公安局更换了二代身份证。然后一路向北，经成都飞往北京。
任剑锋独自一人在北京整整逛了七天，走遍了各处名胜古迹。
第八天，他来到了中国策划研究院。
院长陈健兆外出了，他找到了副院长张盈。
张盈很高兴见到他，热情地把他请到会客室。
任剑锋一看到张盈，就想听她唱歌。
任剑锋说：“张姐，我离开果敢了。还是想回国做点事。”
张盈说：“回来是好事。先不要急，先适应一下现在的环境。比起你离开时，各个方面都有很多变化。特别是意识形态，比起以前来，复杂了不知多少倍。”
张盈给陈健兆打去电话，告诉他荣生来了。
陈健兆说：“好的好的。你先陪他聊聊，我马上赶回来。”
酒席上，陈健兆和院里的各位骨干，都对任剑锋回国感到高兴。
秘书长孙义安说：“荣先生，你刚回来，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会尽力支持你的。”
陈健兆说：“荣先生，我很想把你留在策划院。但是呢，我们的高级策划师都是要有一定策划成果的。您刚回来，当然还不可能有什么成果。如果做一个普通工作人员，那就太屈才了。所以，我建议您创建一个相关的公司，作出一些成绩来。到时候，我们一定接纳您，成为策划院的高级策划师，甚至给予您策划大师的称号。”
林韬是这一大桌人里最耀眼的人物。她长得太美了，而且打扮入时，还有非常显著的贵族气质。
陈健兆介绍她是从英国回来的硕士。想要回到家乡做一番事业。这次来北京，就是请陈健兆帮助她与一些媒体建立联系，以便将来开展合作。
任剑锋心里的痛还没有止住，他一改往常的热情，话很少。甚至面对林韬这么美丽的女子，他都没心思理会。
林韬见任剑锋对她爱搭不理的，心里很是不甘。凡是男人，在她面前总是显得殷勤十分。这个臭男人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资本吗？竟然敢无视自己。
林韬决心撬动这块顽石，从小到大，还没有那个男人不对自己行注目礼的。
林韬对任剑锋说：“荣先生，您是云南人吧？”
任剑锋点点头。
林韬说：“我是贵州人，咱们是邻居啊。您说，云南人和贵州人有些什么不同呢？是不是云南人更优秀些？”
任剑锋说：“云南人憨直，贵州人更优秀。”
林韬见他还是一副敷衍的样子，不禁怒从中来，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干。
陈健兆注意到他们两人，便凑近林韬的耳边说：“他之前不是这样冷漠的，很活跃。可能在缅甸遇到什么事了，所以匆匆回国。情绪不好，你要体谅他。”
林韬听了，心里便释然了。
平时酒量不错的任剑锋竟然趴在酒桌上睡着了。
因为铲除果敢毒枭有功，姚刚被提拔为贵州省公安厅副厅长。
他看着放在桌上的立功奖状，心思又回到了果敢。特别是想到了荣生。自己立功了，他却失去了心爱的姑娘。不知何时能再见到他，如果见到他，又该如何对他表示感谢呢？
唉，从事缉毒这么多年，自己也失去了很多，同事、战友，牺牲了那么多。每一次面对毒枭，都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啊。
他查了户籍登记，荣生是云南兰坪人，一个普通的农民。可是总觉得荣生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普通农民啊。也许是上了大学后，各方面都改变了吧。
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8点多了。
他起身向外看去，天空雾蒙蒙的。北方的自然环境遭到人类的野蛮摧残，风沙席卷整个华北。北京城经常笼罩在雾霾之下。
任剑锋洗漱完毕，到餐厅吃早餐。
回到房间，身体觉得绵软无力，便又躺下，捧起一本《王阳明全集》。
将近十点钟，手机响了。是林韬打来的。
“荣先生，还好吗？昨天的酒醒了吗？”
“谢谢关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我和一个闺蜜在咖啡馆，您愿意赏光来一起喝点咖啡吗？”
“嗯，好吧。在哪里？”
“花间小筑咖啡馆。”
“好的，我就来。”
任剑锋打的来到花间小筑咖啡馆，顺着一条小径走进去，小径两旁种植着高大的绿叶植物，挡住了雾霾。
林韬和一个年轻姑娘坐在里面，见了任剑锋，便朝他挥手。
任剑锋走过去坐下，林韬介绍道：“这是我的闺蜜，一起在英国留学的，李晓春。”
李晓春朝任剑锋伸出手：“您好，荣先生。”
任剑锋握住她的手说：“您好，李小姐。”
一个睿智男子对两个聪明女人的唇齿战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