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罗媛的过去（二）

    “我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能再失去爸爸。”罗媛哭着吼出来。“我知道你们是担心钱的事和后续康复治疗的问题。”她用衣袖擦了把脸，不能哭，家里只有她了，爸爸需要她，她不可以哭。“把房子和车子卖了，救我爸爸，如果还不够，我给你们写借条，你们放心，哪怕十年八年，我都会连本带利还给你们的。”

    “媛媛啊，你还小，很多事。。。。”还没等姨父说完，罗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求求你们了。”姨父不再说话，阿姨大声哭了起来，姑姑也在擦眼泪。“哪怕，哪怕最后爸爸没有回来，我也认了。我，我可以，跟妈妈有个交代了，我也不会留遗憾，那是我爸，我尽力了。”罗媛溃不成声。

    “媛媛，你起来。”姑父扶起了她，把她抱在怀里，媛媛是个好孩子，学习成绩好，人也乖巧，命运捉弄人啊。跟这孩子开了如此大的玩笑。自己也是有小孩的，整天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型。“我们治，你放心，好孩子。”其他人也不再说什么，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

    姑姑拉着罗媛去浴室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衣服。姑父带着她去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一杯牛奶。“媛媛，吃早饭，身体要照顾好，未来有场硬仗要打呢。”罗媛点点头，和着眼泪吃完包子，喝掉牛奶。姑父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年秋天，爸爸开了大大小小四次开颅手术，脊柱手术，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罗媛请了个男护工，帮爸爸擦洗身体按摩身体，因为她实在翻不动爸爸的身体，而爸爸长期躺在床上不活动，很容易生褥疮。姑父帮着卖了车子，家里存款都拿了出来，几家亲戚拼拼凑凑给交了十万的费用，说这是亲戚帮忙的，不用罗媛还，但是再多也没有了。罗媛白天在医院照顾爸爸，晚上有时候姑姑会来陪床，罗媛就回家拼命的补落下的功课。姑姑有事不能来，罗媛就在病房里边学习边看着爸爸。只要爸爸在身边，她就觉得有希望在。那年的春节，罗媛是跟爸爸一起在医院度过的。

    很快高三了，学校知道罗媛家的事，所以破例允许她早退迟到。同学也都会帮助她，上课记笔记会多抄写一份给她，老师讲解的重点都标记出来，班长和学习委员周末也会去医院给罗媛讲题。一切似乎都在变好，却也只是似乎。

    爸爸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撑到了过年，罗媛心想，春天要来了，冬天很快就会过去的。可是才大年初三，爸爸的病情又一次恶化。“我们实在没有钱了”，亲戚各种为难，也不怪他们，罗媛知道他们尽力了。“姑父，”罗媛拿出家里的房产证，“帮我把房子卖了吧。”姑父看着罗媛递过来的房本，一脸的难过，自己没本事，这两年生意不景气，没赚到钱。帮不上什么忙了。“那你住哪啊？”大姨担心的问。

    “住我家。”姑姑瞥了一眼姨父，“不会住你家的。”

    其实罗媛在医院的时候已经想过了，她要照顾爸爸，基本是在医院生活。如果爸爸身体好一点了，他们可以租房子住。辛苦一点也没关系的，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可以了。

    “媛媛，我们这是小县城，房价没那么高，而且是急卖，不一定能卖到好价钱的。”姑父是做生意的，房子的事还是略微懂的。“没事的，姑父，爸爸手术急需用钱，能卖多少是多少。”罗媛斩钉截铁的说道。“小孩子就是不懂，容易被骗，媛媛，我跟你说啊，这个房子啊里面水可深了，你让姨父给你卖。。。。。”罗媛打断了姨父：“姨父，爸爸手术急需手术费，就让姑父去办吧。”

    没过几天，姑父带着罗媛去办理了过户，他跟做生意的朋友说了罗媛家的事，那人很感动，也很可怜罗媛小小的年纪就要承担生活的重压，于是出了比市场价高5w的价格买下了房子。

    有了手术费，爸爸很快又做了一次超大的手术。手术后过了两天，爸爸终于醒来，“媛媛”。罗媛哭着趴在爸爸怀里，“爸爸，你醒了，爸爸，你加油哦，我不能没有你。”“媛媛啊，听爸爸说，爸爸拖累了你，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小小的年纪受了这么多的苦。。。”爸爸的身体很虚弱，说话断断续续的，“爸爸的身体爸爸知道，不要浪费钱了，爸爸走后，你用剩下的钱好好的上学，一定要考上大学，好好的活着，替爸爸和妈妈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吃一吃爸爸妈妈没吃过的美食，你只要开心就可以。”那一晚，罗媛抱着爸爸哭了好久好久。

    其实手术后吴医生就找她谈过话，“媛媛，你爸爸的身体已经禁不起再做手术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初春，外面下着暴雨，窗外的风呼啦呼啦的刮着，明明是白天，可天空却像夜晚那样黑。爸爸快不行了，他跟姑父在病房里说了好久的话。姑父红着眼眶出来，说爸爸要见她。她推开门走进去，病床上的爸爸已经形似骷髅，神志不太清醒，“媛媛，别哭，媛媛，记得爸爸的话，媛媛。。。”爸爸没了声音。那天下午，只听见病房里一个女孩在一声又一声的哭喊着爸爸。旁人听得无不痛彻心扉。

    姑父帮着办理了爸爸的丧礼，罗媛没有掉一滴眼泪，因为参加过妈妈的葬礼，所以很多细节不需要人再教。她像个大人一样，跪拜爸爸，叩谢亲戚，这个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要好好的做，不能给爸爸妈妈丢人。

    姑姑看不下去了，抱着罗媛放声大哭，“媛媛，你就哭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你还有姑姑姑父的。”前来吊唁的亲戚也在擦着眼泪，纷纷议论：苦命的孩子啊，妈妈刚走，爸爸也走了，房子还卖了，以后怎么过哦。罗媛拍着姑姑的后背，“姑姑别哭，爸爸看见了会难过的。”

    刚刚安葬了爸爸，罗媛就背着书包去上学了，高三只剩下几个月，她拼命的补习自己落下的功课，白天上课，晚上在教室里自习。周末，姑父接她回家，她也只是吃了顿晚饭就回学校复习。姑父知道，罗媛是在用学习麻痹失去双亲的痛苦。她想争口气，考上大学。姑姑好几次想跟罗媛谈谈，都被姑父拉住了，“罗媛这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给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