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罗媛的过去(一)

    从理发店出来，罗媛去对面轻食店打包了一份鸡胸肉减脂餐。6月份了，天气渐渐炎热了，夏天是罗媛最讨厌的季节。她怕热，怕的要死。推开花店的玻璃门，店里各种花香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绕过工作台，扶着木制楼梯上了二楼。她不喜欢在花店里吃东西，食物的味道会破坏花香，所以每次吃饭都会去二楼。

    二楼和一楼是两种不同的装修风格，一楼是苏州特有的古色古香装饰，一边是用防腐木搭建的几层桌台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瓶，花瓶里养着各种花。地上是一排排错落有致的盆栽植物。另一边是两台冷柜，里面放着昂贵又稀有的名花。冷柜旁边有张桌子，桌子上全部是罗媛手工制作的成品，项链，戒指，手链，压花制作的画框，墙上挂满了挂毯，车挂。收银台的旁边有张工作台，是手作需要的各种配件，珍珠，天然石，编绳等。小小的空间，看上去却让人感觉舒适干净。

    而二楼是轻奢风的装修风格，不足60平的房间，有洗漱间，厨房，还有卧室，只是没有客厅。她把卧室隔成两块，客厅也就有了。罗媛改造二楼的时候经过了房东的批准，她也一次性付了五年的租金。为此欠了银行一些贷款。

    罗媛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垫子上，大口大口的吃着饭。饿坏了，吃完一盒饭，喝光一瓶椰汁，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玩偶靠在沙发上。看着斗柜上爸妈和她的合影，罗媛眼眶湿润了，再努力努力，贷款就可以全部还清了，她也可以喘口气了。“爸妈，我有在好好的生活哦。”，罗媛在心里轻声的跟爸妈说。

    在她16岁刚上高二那年，妈妈因为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结果被查出肝癌晚期。爸爸和妈妈商量瞒着罗媛，撑到她高考结束。可是没想到病情恶化的太快，妈妈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即使是住校每个礼拜才回来一次的罗媛也发现了妈妈的异样。厕所的地上，妈妈房间的地上，床上，客厅里都是妈妈因为化疗而掉落的头发。妈妈用粉底也遮不住发黄憔悴的脸色，日益消瘦的身体，衣服穿在身边空旷旷的。

    罗媛知道妈妈病了，病的很重，因为药箱里的药多了好多好多。她偷偷的上网查过，知道那些是靶向药。她在房间里偷偷的哭，不敢让爸妈听到。他们既然想瞒着她，她愿意配合爸妈，当自己不知道。可是即便这样，妈妈已经病入膏肓了。那天，是初夏，天气也是像今天这般炎热，她在上课，突然爸爸出现在教室门口，跟数学老师说了几句，就带着她回家了。一路上她有预感，可是不敢开口说话，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回到家，家里的亲戚都在，妈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罗媛飞奔过去，颤抖的喊了声“妈妈”，妈妈睁开眼睛，看到罗媛，枯死的眼睛突然变亮，“媛媛，别哭”，妈妈艰难的蹦出几个字，伸出手想摸摸罗媛的脸蛋，她的女儿很好看，很美，很听话，可是她看不到女儿考上大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了。

    罗媛跪在妈妈的床前，看着妈妈的手滑落，她大喊了一声“妈妈”，妈妈没有回应她，没有睁开眼睛，躺在那一动不动。那一刻她好像意识到没有妈妈了，以后再也看不到妈妈了，罗媛失声痛哭。爸爸用力拍打着妈妈的身体，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办完妈妈的葬礼，罗媛没有再请假，爸爸让她在家休息几天，她说不，背上书包去了学校。妈妈希望她能考上大学，希望她快快乐乐的，她要听妈妈的话。

    那一年，命运像是在给罗媛开玩笑，妈妈去世后不久，爸爸因为伤心过度疲劳驾驶，出了车祸。罗媛半夜赶到医院手术室的门口时，双腿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已经失去了妈妈，不想再失去爸爸了。姑姑抱住她哭，“我可怜的媛媛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罗媛哭不出来，她该怎么哭呢？手术室的灯暗了，医生推开门出来，“谁是罗振声的亲属？”罗媛站起身来，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是他女儿，我爸爸怎么样了？”医生看到是个小姑娘，不忍心跟她讲，“你妈妈呢？我跟她说。”旁边的姑姑抽泣的说道：“她妈妈刚去世不久，医生，求你救救他吧，孩子还小，这以后可怎么过啊？”“医生，你跟我说吧，我爸爸究竟怎么样了？”罗媛强撑着身体。

    “你爸爸伤到了头部和脊椎，手术刚做完，但是能不能醒，有没有伤到脑子还不清楚。而且后续治疗的费用很高，就算钱花了，人也不一定保得住。”医生尽可能清楚的跟罗媛解释。

    “老天爷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我弟弟可怎么办啊？”姑姑听到医生的话，瞬间瘫坐在地上。姑父上前抱住了姑姑。

    “医生，”罗媛努力吸住鼻涕，“治，无论多少钱都治，我不能没有爸爸了。”医生叹了口气，这样的情况他作为医生见到的太多了，可还是觉得小姑娘很可怜，“你放心，我们肯定尽全力抢救医治，你爸爸还在icu监护，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家和家里其他大人商量手术费用问题。”医生交代完转身离开。

    姑姑带着罗媛回到家里，通知了她爸妈两边的亲戚。第二天一早，一夜没睡的罗媛走出房门，看到家里坐满了亲戚，大家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他们看到罗媛走出来，全都沉默了。舅舅首先说话了：“媛媛啊，你爸的事我们都听你大姑说了，医生也说希望不大，就算醒过来也可能会残疾，你说你一个小姑娘，还没成年，怎么伺候你爸。”“是啊，媛媛，你说我们这些亲戚虽然说也不会袖手旁边，可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时间长了，大家都会有怨言的。而且这个钱是无底洞啊。”姨父抽了口烟说道。阿姨推了推姨父。“你推我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家里两个儿子，我每天累死累活的上班干活，现在多了个累赘，日子还过不过了？”阿姨低着头擦着眼泪。

    从小爸妈把罗媛保护的很好，不让她参和大人的事，一直跟她说放心，有爸妈在，她只管做自己，做个开心的孩子就好。可是现在，妈妈不在了，爸爸在医院生死未卜，她好无助。

    亲戚还在议论着，声音一个比一个大，面红耳赤。罗媛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很陌生。平时和和气气的亲戚，在妈妈去世爸爸住院后，变得完全跟她逢年过节时见到的不一样了。

    “不要吵了，”罗媛大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