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公子妙手斟茶
只是，做二次元舞台剧……这是不是太没有文化底蕴了？余飞暗自腹诽。
反正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我就看你你怎么着吧。
余飞现在也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你愿意耗，那我也陪你耗着吧。你的座我照坐，你的茶我照喝，我就不答应，你怎么着吧。
余飞：“无耻变态！”
“不是……啊！”余飞抱着头大叫了一声，她疯掉了。
现在的态势已经很明显了。这座位就是白翡丽订的，他硬是耐心地候到她们看完了半场，才不声不响地出来。
她悲愤地把茶杯里剩下的冷茶一饮而尽。
言佩珊很是不悦：“你半个字不和我说，还不许我自己去问？他既然是你男朋友，就是下半辈子要跟你一起过的人，他的家事难道不就是你的家事？”
余飞咬着唇，心中忽然十分的泄气。她会扯这么一个谎，又何尝不是有那么一份私心？言佩珊对她说：我还是想看看，我走了之后，到底会是谁替我照顾你，那个男孩子人品好不好，对你体贴不体贴。你粗枝大叶的，我总是能替你把把关。
余飞：“唔？”
余飞：“……”
白翡丽应声：“你先的。”
“不是让你死了那条心，别来找我了吗！你还来这里干嘛？做人有点尊严好不好？”
余飞现在已经差不多想明白了。白翡丽能巴巴地找到这个地方来，百分之二百五是小芾蝶暗通的消息。但看起来小芾蝶还算有分寸，没把母亲身患绝症这种比较私密的家事告诉他。否则，以他对刘戏蟾这个角色的执著，他现在恐怕会把y市最好的医生请到这里来坐着。
余飞：“……”
余飞：“……”
她读懂了他的潜台词：你喝吧，喝多少我都奉陪。我也不逼你，我就静静地坐你边儿上，坐到你答应为止。
就这么一杯又一杯，白翡丽续了两壶茶水，然后道：“你是不是该去上个厕所了。”
言佩珊接着问：“那现在大学毕业了吧？做什么工作呢？”
言佩珊打量着白翡丽，笑了起来，和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余飞深吸一口气，绝望地把脸埋在了自己的双手里。
“人家都这么大老远地来找你了，又没做错什么事，你对人家大喊大叫地叫什么话？听妈一句话：惜取眼前人。再好的感情，作来作去，迟早都给作没了。”
“哦？”言佩珊有些不相信，“北京？口音怎么是本地的？”
白翡丽又给她斟满一杯。
言佩珊又问：“那爸爸妈妈呢？也在北京吗？都是做什么的？”
然而，她看到了不敢置信的一幕：
余飞感觉自己要燃烧，要爆炸，要粉身碎骨，要缭乱成烟雾和火花。
“你心里有别人了？不喜欢他了？”
余飞：“？？？”他还真是和盘托出啊？这是他希望她了解他的深度吗？不过她也的确没想到。他之前说“退休教师”，她便直觉以为是普通的中小学老师，没想到却是s大的教授。s大是全国闻名的大学，尤其是中文系，出了不少鼎鼎有名的当代剧作家。这么一想，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做舞台剧了。
白翡丽：“你逼我的。”
言佩珊横了她一眼：“你把嘴闭上，现在知道说了，之前怎么不说？”又问白翡丽：“今年多大了？”
那清磐似的声音低低的，像是云低，像是水低，像是山林低。
言佩珊抽了那瓶中的并蒂菡萏，高高举起。
她就放松了靠着椅背，一杯接一杯地品茶，享受白公子一双妙手亲自斟茶的惬意。现在台上唱的已经是业余有钻研的票友了，没有像专业演员那样扮起来，重在唱念，倒也有模有样。好听的时候余飞便听两句看两眼，不怎么得劲的时候，余飞便侧过头来赏白翡丽这个美人。
咫尺之隔，她依稀能嗅到他身上松柏浅香。这一下又令她忆起前番种种，心火燎原，低声斥道：“你要不要脸？”
余飞盯着白翡丽，僵硬地摇头：“没……”
“我是y市人。”白翡丽忽然道，“但从小学开始就是在北京上的。”
她目光灼热。
她还以为，像白翡丽这种富家公子哥儿，应该很在意“尊严”这两个字。
余飞抬头一看，果然正看见演员施礼谢幕，主持人拿着话筒说道：“照惯例，下面就是现场观众秀的时间了。各位看到自己桌上的花枝了吗？有胆子、有兴趣上台来表演的观众，请举起你的花枝！”
他没有看她，说：“我追你都追到这里来了，你还要赶我走吗？”
白翡丽说：“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余飞：“……”
言佩珊好奇地“咦”了一声，“这倒是新鲜，没听说过。”
这时灯光又黯淡下来。高胡一声弦惊，演员次第上场，一上场便亮绝活，场中爆发出雷鸣一般叫好声。言佩珊又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戏，余飞却觉得这一切仿佛都是另外一重世界了，眼下，就只有坐在她身边的这个白翡丽，在一片暗色之中像一只来自异世界的怪物，光怪陆离却又十分真实。
却听见白翡丽说：“他们之前都是s大中文系的教授，现在住在s大的瞻园里。”
她以为，白翡丽能听懂的。
眼看这个话题就要没完没了了，余飞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来，把言佩珊往旁边赶，自己坐在了她和白翡丽之间。言佩珊还要说，她抬起一只手挡在了她面前：“妈，打住，到此为止。你别误会了，我和他没到要结婚的那一步。”说着又转头痛斥白翡丽：
“舞台剧制作人。”
她挑眉竖眼，一脸凶相，语带双关，是在轰白翡丽走。
余飞：“……”
余飞：“你还有理了！”
这问题就开始深了，余飞只觉得越来越尴尬，赶紧打断言佩珊道：“妈，你就别查人家户口了！我都跟你招了吧，他在北京和姥姥姥爷住，姥姥姥爷都是退休教师——别人家的家事你问那么多干嘛！”
余飞：“为什么？你说话不算话？”
余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这个谎扯到底：“之前吵架，分了，前两天他又从北京飞过来找我。”
余飞在心里狂吐槽：妈你这什么意思？你是嫌我长得老咯？嫌我和他站一起像姐弟？有这样嫌弃亲生女儿的吗？就算真的显老，那也是唱老生唱的！
“白翡丽。”余飞抢答。
白翡丽叹一口气，那骄傲又漂亮的双眉都低垂下来，那秋水一般的眼睛也低低地垂下来。
她想起来，他恐怕直到现在都以为她叫言佩珊。这要是在母亲面前穿帮了，还能了得？这个白翡丽，还是让他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吧。
言佩珊现在也摸不着头脑了，好奇问道：“他做什么事对不起你了？”
白翡丽：“我真心实意。”
言佩珊又对白翡丽问道：“北京我去过，你姥姥姥爷是哪里的老师呀？住在什么地方？和我女儿离得近不近？”
这人啊，如果不是脑子有毛病，那就只能解释为心理素质特好。前天在大隐戏楼遇见他，他跟不认得她似的，脸色变都没变一下；白天绫酒把他绿成那样，非我工作室一而再再而三对他出言不逊，他都像个局外人般无动于衷；现在她当着他面胡说八道，说他是她男朋友，他竟然还能一本正经地给母亲介绍他在北京上学。
白翡丽面不改色。
“行了。”言佩珊说，“那就是你矫情。”
白翡丽：“不行。”
白翡丽：“你先答应我。”
余飞：“你不是说我让你做什么都行吗？你现在就给我走！”
言佩珊满意地笑：“原来和我女儿同年。不过你这孩子显嫩。”
余飞：“没……”
余飞：“……”
余飞：“我……”
“不是说没男朋友的吗？”言佩珊说，言语中都变得警惕起来，“我还以为你扯个谎，应付那个阿光来着。”
余飞：“？？？”
“脾气不好？性情不和？惹你生气了？”
听得她的心都软了，像絮云薄纸，风一吹就散。
言佩珊望着余飞的目光，明明白白地写着恨女不成器。她只差没说出口：我今天不问清楚，待我死了，还有谁来问？又还有谁来替你操这个心？
余飞没想到白翡丽突然说话，吓了一跳，抬头只见白翡丽比她还淡定，一脸坦然地面对母亲探询的目光。
言佩珊很欣慰地点头：“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很好。”她显然非常满意这样的家庭背景，又锲而不舍地问：“那你的爸爸妈妈呢？你是独生子女吗？还有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余飞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这要放戏班里，不就是个班主嘛，受气包，哪里新鲜了？
白翡丽一扬下巴：“快结束了。”
她还是想，哪怕是个假的，也先让言佩珊开心开心。只是她没想到，言佩珊还真就当真了，还当得特别真。
这人的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翡丽道：“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