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可思议的转折
脚步声又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停了下来。周边变得特别安静，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虫子，鸟儿，猫咪……所有动物的声音也仿佛一瞬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里就像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四维空间。这种未知的死寂比刚才的声音更让人由衷地觉得心惊肉跳……
她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返老还童术。
“不可能！”她突然大叫了一声，一个箭步冲到了笼子前，连声喊道：“小钦！小钦！你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他有什么样的阴谋？
“你……你到底要把我弟弟怎么样！他哪里得罪你了？我又哪里得罪你了？难道是……如果是因为我抢了你的生意的话，好，我走！我马上带着弟弟离开这里！我保证永远都不回来！”她一边激动地说着，一边想从他的手里挣脱。
这一下袭击显然令对方猝不及防，辛夷疼痛之下就松了手。何其岚趁机从他的魔掌中挣扎开来，砰一下跌坐到了地上！
“这个蛇妖怎么处置我师父自有决定。”对影不慌不忙地开了口，“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请大家还是先回去吧。今天师父他为了捉妖也是元气大伤。”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很快就发现了有点不对劲，一抬手先把自己给吓了一跳。那还是自己的手吗？小小的，软软的，就像是洋娃娃的手。还有身体也感觉怪怪的，哪儿都不大对劲，反正就是那种不再属于自己的陌生感。
辛夷仍然抱着她，冷冷道，“对影，你先把这笼子挪到外面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一想到那个人，她好像觉得自己真的没那么紧张和不安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眼底忽然微光一动，低声道，“小心，它来了。”
啊！！何其岚只觉得全身发冷，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记得很清楚了。”她眨了眨眼，“你都说了六遍了呢，别忘了，我也是个专业人士哦”
她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对对！万一等会儿跑得慢，被琉璃火烤熟就糟糕了！”
“吱——”虚掩的房门蓦地被拉开了一丝缝隙，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赫然就出现在门口。
这一次，辛夷终于笑出了声。
辛夷静静地看着她，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小岚，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回到以前任何一个时段，你会想要回去吗？”
对影看了看何其岚，应了一声就照他的吩咐办了。
“现在能告诉我原因了吗？你到底想把我弟弟怎么样？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对不对？”她斜眼怒视着他，恨不能一口咬死他。
笼子里关的妖物居然是她的弟弟——何其钦！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恢复了意识。耳边好吵……光线……好亮……头好痛……这是怎么了？怎么到处都闹哄哄的？
她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我让他等在外面就好。今天要对付的可不是一般妖物，我不想有额外的伤亡。”
何其钦显得更加惊诧，但毕竟是亲姐弟，他仿佛从她的五官中辨认出了些什么，顿时神色一变，正想开口说什么，但飞快瞥了一眼辛夷和其他人之后冷冷道，“你这孩子有病吧，我姐姐怎么可能是个小孩子。”
“辛夷师父！这次可多亏了您了！幸好有您我们的孩子才都得救了！”一个男人洪钟般的声音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不对啊……这身形，这感觉，怎么越来越眼熟！她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此刻，正好所谓的妖物抬起了头，和她的视线撞个正着。
“不会。”她想都没想就否决了。
辛夷似乎对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语气平和地说道，“对影，去拿桶水来。”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何其岚坚定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你看你看！他还冲我瞪眼睛呢，好可怕！师父，您赶紧把他收了吧！”
如果能将那妖物一举消灭，那也算是给大家办了一件大好事。
“那你凭什么说他是妖精呢？他看起来和我们有什么不同？”她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何其岚动了动手脚，甩了一套广播体操，很快就熟悉了这个小小的身体。这时她往周边望了望。犹豫着问了一句，“小悠呢？他还等在外面吗？”
她看得一阵心痛，喃喃低语道，“我是姐姐啊，我是你的姐姐啊……”
真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记得这个事，竟然还替她买回来了……
只见一团夺目的火光从天而降罩住了那个身影，将那个身影一直逼到了角落里，隐隐约约能看见那身影还在不停挣扎着……她终于放下心来，看起来好像是辛夷占了上风，这么说来应该没问题啦！这个妖物一定会被捉住的。
何其岚立刻觉得全身紧张起来，深深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没那么可怕的，妖精来了，辛夷会对付它，然后自己只要跑进那个房间就好了。就算万一发生什么意外的话，还有——他……不是吗？
“它……也该快要出现了吧？”何其岚喃喃道，“你说过，它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妖力就会达到最强。”
何其岚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因为这句话而消失了。
“问题还真不少啊？”他似乎笑了笑，“没错。这一切的却是我策划的。至于原因，我觉得还不是时候告诉你。”
只见少年的双腿渐渐并拢在一起，一点一点延长，到最后从腰部开始居然都变成了一条花纹斑斓的蛇尾！何其钦自己显然也受惊不小，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尾巴，面色惨白惨白的。
何其岚顺着他指向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大铁笼子。笼子里果然是关着什么……看起来确实像个人。
何其岚刚刚走进房间，她背后的那扇门就砰的重重关上了。室内一片漆黑，隐约传来了小孩子低低的哭泣声。她心里大惊，刚想摸索着去开灯，却突然间全身麻木，整个人像是中了定身咒般无法动弹，眼前蓦然一黑，一下子就栽倒在了地上。
“那么到时候我念起琉璃请火诀的时候，你一看我结起手印就立刻往那个房间跑，明白了吗？”他不厌其烦地又将之前嘱咐的事再说了一遍。
他目光温和的点了点头，又朝着窗外望了一眼，“逢魔时刻——就要到了。”
“是啊是啊，这下我们可以放心了！”
她也顺着他所望的方向看去，只见天边已被夕阳染成了一片鲜艳的血红色。黄昏这段时间连接着白天与黑夜，是光与暗的分界线，同样也是人类与妖魔可以同时出现的时段。仿佛就连善与恶的界线也变得模糊起来……所以，这个时段也往往被叫做逢魔时刻。
当对方扬起手将一道红光射向她时，何其岚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那个家伙的身影，但随即泛起了一丝苦笑。为什么到现在还在期待什么呢？其实自己心里该很清楚了对不对，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还说什么保护她……根本不该对他抱有希望的，他毕竟只不过是个妖精……不是吗？
辛夷捂住了自己半边被咬破的面具，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何其岚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那能将心脏瞬间冻结的寒意很快就转变为了无从控制的悲愤，她几乎是下意识，对准靠近自己的那张脸就狠狠咬了下去！
“在动物界里我很喜欢蜗牛，你知道为什么吗？”她用了个自问自答的方式，“因为它们的一生只会向前走，而不会倒退。我也是这样觉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前方的东西更加重要。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她应了一声，心里却像涌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挺想再见他一眼的，就算是听他说个冷死人的笑话也行啊。
有镇长，副镇长，王大伯……都是镇上那些她熟悉的人，甚至还有娟子。唉？娟子正搂着她的女儿贝贝高兴得直流眼泪……还不止这个孩子，其他失踪的孩子几乎都在这里，大家都在喜极而泣呢，太好了，孩子都找到了。真是太好了。这样的场面好温馨……她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失了声。她的心脏仿佛同时停止了跳动，奔流的血液凝固在了血管之中，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栗着……
偌大的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辛夷和何其岚两人。
“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而为。”他转过了头，伸手往她的额头上一拂，“先开始返老还童术吧。”话音刚落，何其岚只觉得吸入了一阵奇特的香气，很快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房间里全都是人。
“小岚，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现在反悔也来得及。”在返老还童术之前，辛夷又确认了一次她最后的想法。
何其岚使劲摇了摇脑袋，让自己能变得更加清醒一点。当她终于睁开眼睛时，明亮的灯光让她觉得刺眼万分。
何其岚的下唇就快要咬出血了，她拼命对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一旦连自己都乱了阵脚，那就更加稀里糊涂了。眼前的一切虽然太过匪夷所思，但源头应该只有一个——就是这个辛夷！何其岚，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崩溃，要挺住，一定要挺住。不然的话，弟弟就有危险了。现在说自己是仙姑根本不行，没有人会相信她这个孩子。而且弟弟刚才不认她，也是为了保护她吧。好，那她索性以小孩子的身份来说话吧。
辛夷一弯腰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再闹的话，他可就全身都变成蛇了。”
“对对对！辛夷师父是要好好休息休息。孩子们也累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镇长客客气气地朝辛夷鞠了个躬，再次道谢之后就领着大家离开了。
辛夷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掠过了一丝冷漠的笑意。他接过了对影拿过来的那桶水，默念了几句咒文，哗的一下将整桶水泼到了何其钦的身上。
只不过……为什么那个身影倒像是个人形，而且……看起来有点眼熟呢……
“不过，他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辛夷伸出了手，手心上躺着一对水绿色的银耳环。咦？这不就是上次在夜市里她看中的那副吗？本来是想买下来，可后来因为娟子的捣乱，她也就忘了这回事。
“哦，为什么？”他似乎有些惊讶。
听到他这么说，何其岚的背后顿时冒起了一股寒气。她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朝着一个非常可怕又诡异的方向而去了。
她愣了愣，蓦地转过身冲着辛夷怒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他不是妖物！他怎么可能是妖物！”
“是不是有点不习惯了？忽然从十八岁倒退到了五岁。”辛夷的声音慢悠悠地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
“我现在这个样子又戴不了。真是二死了。”她表面上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接过那副耳环却是放进了最贴身的口袋里。
李老夫妇已被转移到了其他安全的地方，何其岚则按照计划开始“返老还童”。辛夷屏开了所有人也包括对影，只留下了何其岚和他自己两个人。
何其岚神情紧张地盯着辛夷，不知他想要做什么。
“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啊，辛夷师父……”
要去充当诱饵这样危险的事，何其岚自然没有告诉弟弟。这些天她谢绝了一切来访，静心待在家中修身养性，一直等到了那一天的到来。
围观的众人无不倒抽了一口冷气，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何其岚想要逃走，可是双脚却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她还一直以为自己很大胆，可是真到了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她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只剩下恐惧。完全处于一种条件反射，她不停往后躲，直到后背抵到了墙壁无处可逃。
“我怎么会因为那样的理由来对付你们呢？”他将她搂得更紧，眼中闪过一抹暗光，“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打算怎么处理你的弟弟。”说着，他几乎将唇贴到了她的耳边，“我已经联络了研究所，三天后他们就会来领走你的弟弟，回去解剖做研究。”
“真是没想到，原来这个妖精居然是他！”
“想不到他居然是条蛇精。真是太可怕了！”镇长夫人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我看咱们镇上的好多怪事都是它惹出来的吧。”
“是啊是啊，辛夷师父您看该怎么处置它啊。”
笼子里的何其钦万分惊愕地看着她，显然是一脸陌生。他那一向整齐清爽的头发耷拉着，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惨绿色的诡异色调，原本纤秀明润的眉目显得憔悴无比，流露出的神情更多的是困惑和不解。
尽管脑袋里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反应又迟钝，但从那些人所说的话听起来……好像已经没事了。孩子们都得救了了吗？一切都结束了吗？无论如何太好了，她还是平平安安毫发未损，这下子那只妖精该不会再对她生气了吧……
“那这伤天害理的妖物怎么处理呢？”其中一个家长忽然指着某个方向问道。
闭上了双眼，她像是认命般地等待着致命的一击。
“本来还想留你几天，现在……反正你的利用价值也到此为止了。”他缓缓扬起了手，口中默念起了一种相当奇怪的咒文。
“这孩子可能是其他镇上的吧。看着倒有点面善。”说话的人是娟子，“而且这孩子可能脑子不大好使吧。”
说时迟那时快，辛夷低低地喊了一声，“走！”随即结起了手印开始念琉璃请火诀！他的这个走字刚说出口，何其岚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进了那个小房间，就在踏进去的一刻，她忽然好奇心起，回头望了一眼——
“是啊是啊，平时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从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沉重而恐怖的脚步声，踏！踏！踏！一步，一步，越来越接近这里……每一步几乎都震得地面隆隆作响，每步都仿佛踩在了她的心口上……尽管心里有点害怕，但她的情绪已经冷静了许多，同时，好奇心也促使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妖物四处作孽。
“是你！是你！是你故意用妖法的！你才是真正的妖怪！”何其岚冲上去就想去拽辛夷，可无奈个子太小根本够不着。如果说刚才为止她还能保持冷静，那么弟弟的变身终于让她的情绪开始崩溃了。
面具下的他似乎隐隐有笑意，“这也难怪。刚开始是会有点不习惯。你先跑了几步适应适应。”
“嗯……好像有种身体不再是自己的感觉了。”她刚想站起来，却因为估计错误距离而仰天摔了一跤。
当声音发出来的时候，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还依然是个小孩子的状态！
从见到弟弟变成半蛇半人的那一瞬间，何其岚的脑袋突然痛得不行，让她无法集中精神思考。而那种无法形容的恐惧感犹如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感到几乎要窒息了。
辛夷就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她，淡淡道：“这孩子是谁家的？没人来领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