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该隐之门
“啊，是吗，来这里是和我炫耀的吗？”
“多少个问题都可以，伊萨。问完之后，你就去转世吧。”
然后，气温突然低了下来。
“你既然看到了我的秘密，为什么你还会说出让我去转世的话？就算你永远活着、我在地狱与你再不能相见，我也会留在这里！”一直以来冷静、轻松地对话着的伊莎贝拉突然激动地喊叫了起来，她三分之二的身体被牢牢地冻在万年的冰雪里，而她露在外面的部分则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伊莎贝拉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不会来地狱了吗？”
伊莎贝拉没有睁眼，她垂着头，好像睡着了一样，也不对该隐的话做任何回应。
那是一双泛金色、绿宝石般的眼睛。
“融合派才是王道。”
该隐回头看向了一直闭着眼睛的伊莎贝拉，“伊萨，我们要走了。我得让这个死神通过第七重门。”
那矫健的身手，让佐想起了某个人，她不确定地说，“如果我猜错了的话就当我没说，你是‘泣’吗？”
佐突然鼓起勇气，她将手伸到空中，双臂间，隐约有金色的光芒绘制出若隐若现的门来。
“伊莎贝拉真的会转世吗？”
“但是，塞恩，但是，转世了，我就会忘记这一切。忘记你的名字、忘记我们的故事、忘记所有的秘密和愿望。这样，就算愿望实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突然，咏唱声变得清晰，坚决而稳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伸出双臂，打开回忆之门，来到我的身边。”
“你的秘密。”
在周遭死灵充满憎恶的喊叫中，佐听不到早前一直引领她的咏唱声，也迷失了她的方向。
“这里是惩罚贩卖亲属者之所在，故以杀死亲生弟弟亚伯的该隐为命名。你看这湖里冻结的一对一对的死灵，”泣用竹竿敲打着冰面，“他们生前手足相残，死后也是一直互相敌视的亲生兄弟。”
缓缓地、缓缓地，一双泛着红色的金绿色眸子出现在那人形光晕之上，从那里开始、呈现了一张熟悉而完整的面容。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佐惊讶地退后了两步。
“等等。”泣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你说的或许是那个疯女人。”
“z。”该隐没有回答她一连串的问题，但声音里却也没有什么不耐烦，“我和伊萨的事你搅和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我们会怎样，和你没什么关系。”
“上面？”对方跟着往上看了一眼，“你可够倒霉的，这里是第九环的第一层，地狱的深处。掉到这里，你就不要再妄想着转生之类的事情了。”
“但是她的声音却那么空灵动听。”
“我从上面掉下来的。”佐指了指上面，耸了耸肩。
“z，你脸红什么。”
这或许本身就是种力量。
该隐等了一会儿，然后说，“伊萨，这次，我依旧不会和你告别。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不告而别，我们在人间再见吧。”
佐顿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晃了晃头，“该隐，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死了吗？”
“我这里没有什么会唱歌的，”泣又用竹竿敲了敲湖面，竿头碰触硬实的冰，发出冰冷的声音，附近的几颗头似乎感到惧意，低下了声音，“他们总是互相撕咬，谁还有那个心思去唱歌。”
这逐渐暗去的雪森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窄桥随着大雾渐渐消失，很快就只剩下佐脚下小小的一块。四周变得清晰起来了，深不见底的山谷，两侧的岩石竖立着，像被刀斧千锤百炼。小云雀引导她的声音没有了，而再之前，夏端、v、该隐的幻象也全部消失。转眼间，佐只剩下下一个人，宛若漂浮在山谷之上，不得进退。
就在此时，佐身侧的口袋突然亮了起来，光芒愈胀愈大，随即脱离了佐的身体，成为一个人形，立在她的旁边。
“啊，喂！”不等佐说什么，该隐的幻象开始变得不清晰，他轮廓逐渐模糊再模糊，化为了一个人形的光晕，然后，那光晕猛地收回了佐腰间的袋子里。
起初它们像细小的萤火虫，飞舞在黑色的空气里，随即点点光芒逐渐相联、汇集成一束束的光流，光流再集合到一起随着佐行进的方向向前飞去。在沉重的黑暗里，出现里一座茂密的森林，佐不确认这是不是一座真正的森林。因为每一棵树木、每一条枝桠都是银色的光芒交织而成的，它像是一座冰之森，又像是一座光之森。黯淡的光芒在黑暗中跳跃着，森林仿佛拥有着生命。
“那你……”
玻璃之泊里似乎冻结着很多石块一样的东西，一对一对地靠在一起。
“……”
“伊萨，去转世吧。这是千年以来，唯一能够实现我们愿望的方法。”
“……伊莎贝拉。”
“不会了呢。”
半晌，他终于说，“我在这里呆了上百个纪元，可什么都没听到过。”
“进去看看吧，z。我的思想依附在你手里的袋子里，你不移动，我也只能呆在这里。”
“伊萨，你会这样说，是因为你没有看到我的秘密。”
“是的，你还有别的事吗？”
“哦，七重门，好像听谁提起过这个事。不管如何，你应该对地狱很熟悉吧，这里是该隐之环。”
那冰砌的雕塑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他们。
“哦，哦。”
“该隐？”
而该隐的目光确实那样平静，带着佐从未见过的悲悯，与无奈，还有隐藏在眼底的惋惜、痛苦、哀伤、愤怒，和一丝软软的温和。
“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吧。我没有义务陪着你走下去。”
起初，佐以为他们是在哭喊着忏悔，可很快，她就发现他们其实是在谩骂着彼此，他们瞪着对方，露出狰狞的表情，仿佛自己身旁贴近的死灵是不共戴天之敌。佐相信，如果此时湖泊解冻，那些死灵就会一跃而出，直接咬在旁边的人头上，直到头破血流。
那是一段，非常靠近，却又异常遥远的距离。
但不管如何，佐与泣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她讪讪地只好想着离开，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我掉落的时候，一直听到了有个女声在咏唱什么，我想找到她。”
佐回头四周看了看，确认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她于是回复，“我只有一个人，我没有兄弟姐妹。”
歌声在不停地靠近，在无数光束的中央，看到了一尊雕塑。
佐最初还在尝试保持平衡，可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失去了耐心，任由自己随着重力飞速下沉着。惊奇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佐并不恐惧，因为那咏唱声一直跟随着她，仿佛在为她指路，在确认这一切都是正确的。
“真不负责任啊！”
“伊萨，这么多年，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少女拥有着金栗色的头发，好像浓密卷曲的海藻，即使在这极寒的地狱，它仍然泛着近似人间阳光般的温暖。她赤|裸着身体，冰雪从脚底覆盖起来，她胸部以下的位置都成为了仿佛雕塑一样。只有她的相貌还如同人间的少女般，泛着生命的力量，而她的眼睛则是她仍然生存的最好证明。
“顺便一提，我已经统一了血族。”
那一刻口袋中突然亮起水色的光芒，随即周身就如同被碧湖一般的水一样围棋，水晶猛地飞向前去，嵌在了门中的凹槽里。
佐讶异地侧过头去，突然那人形的光芒开始慢慢褪去光晕，轮廓也逐渐清晰。
在这冰天雪地里，他赤着脚，穿着中国古时苗疆的短衣，身上破烂简单的斗篷盖住了面孔，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竿。看到佐，他傲慢地扬起下巴，“你一个人？你的兄弟姐妹呢？”
“也不能完全算是我的责任……”佐的声音变得很小，她确实不记得了。但曾经目睹过身为“死神z”所犯下的恶行，佐也不好意思完全推托掉。
“那个丫头，转生了吧。”泣用手里的竹竿去桶了捅那边几颗差点又吵起来的头，“阿落从头到尾都没犯什么错，就算她杀了人，也是被逼的。”
突然，耳边又传来了之前的咏唱声。
“哼，”泣从鼻子里冷笑一声，“我也不想再在这里遇到她。”然后他突然扬起声调，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一般，“你是死神，特意来到这里，是来嘲笑我的么？”
“……”
但却十分悲哀，十分孤寂，只是听着那陌生的调子，就仿佛要掉下泪来。
女声低沉而哀伤，不似塞壬之歌的魅惑，也不似苗寨的高亢。那是一首用陌生语言诵读的赞美诗，其中，似乎听到了日暮的声音，太阳渐渐沉入黑夜，绯红浸染了干涸的大地，三千块巨大的硬石组成了千年不倒的神圣王城，黑色的贵族在新月的白印下逐一醒来，恒久的生命，不朽的诗篇，在死神面前他们从未屈膝，地狱之中他们依然高贵。
“……”
“果然，你是泣！你放弃了七日和自己的生命，来到了……”佐想说“地狱”，但总感觉是在诅咒人，于是只好作罢，“阿落呢？”
就这样，穿行在冰雪交织的银色森林里。
佐顺着泣的竹竿看过去，可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他说完这句话，就示意佐向森林的深处走去。该隐仍然走在佐前面半步的距离，但是他的脚步里却没有了起初的仓促。在身后，佐又听到了冰珠掉落在冰面上啪啦啪啦的声音。很快，雪森又变得浓密了起来，光线却也渐渐变暗了。
“伊萨，我会一直活着。所以，你去转世吧。”
“这……倒是没有。”
“谁？”
“永远做守环人，你就无法转生，自然也不会再遇到阿落。”
就在此时，该隐开口说，“你能走到这里，我有点惊讶。但我更惊讶的是，她竟然在这里……地狱的最深之处，该隐之环。”
“不，我已经不是死神了，我正在接受‘七重门’的试炼。”
雕塑似乎穿着一条好像银河般华丽的长裙，可如果仔细看过去，那却是坚冰堆砌的底座。
大雾已经全部散去，桥与山谷在视野里变得异常清晰。
那句话说完之后，换来的是漫长的沉默。一直低着头假装是路旁的木桩的佐也跟着抬起头来，好奇地看向伊莎贝拉和该隐。伊莎贝拉只是看着该隐，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感觉有太多的话要说。她的眼神摇摆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讪讪地开口，“这么多年，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哈，你不是坚决的鲜血主义者吗？”
这个念头刚刚出来，佐就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新的一片记忆在经过那扇门的时候在脑海里恢复。但和之前不同，并没有新的记忆，在推开了门的一刹，佐陷入了无尽的掉落中。
“但我还没有得到……忠告，而且也不知道门在哪里。”佐有点不好意思地摊了摊手，因为她本来以为这里有些线索的。
对方怔了怔，然后困惑地说，“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当该隐说出这句话的时，伊莎贝拉绝望的哀嚎骤然而止，她低低地吸了一口气，“这不可能，从什么时候……”
“秘密里有着我们同样的愿望。”
该隐与伊莎贝拉，他们距离彼此那一米的距离，但始终错开了那一米的距离。
血族俊美的两名王族面对着彼此，同样金绿色的眼睛里映出了彼此的样子。他们这样默默地对视了一会，然后突然不约而同地扯起了嘴角。
“从很小很小开始。从我第一次帮你整理刘海的头发，或是你第一次为我挡下父王的责骂。”
原来，那个其貌不扬的小袋子是该隐的媒介。
佐站在该隐旁边，保证他可以向前迈一步的距离，站到了侧面。真是不想让打扰他们的会面，可现在的情况，如果她移开，该隐也得跟着动。
就在此时，一直以来，引导着佐走到这里的咏唱声停了下来，佐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佐，好像她也疯了一样。
佐没有办法，只好转身，向看起来还十分遥远的湖岸走去。
“嗨，塞恩。好久不见。”
“从这里你当然什么都看不到，”泣的声音无情而冷漠，“冰湖雪森藏在黑暗里，那里什么都看不到，温度比这里还低。那里没有守环人，也没有死灵。我不知道谁会愿意呆在里面，除了能听到这些手足相残的死灵的哀嚎，什么都听不到。除了疯子，我真想不出还有谁愿意去那里。”
“但是……你从来没有……”
“……是吗，我以为你如果死了，肯定会被打来这里呢。永远被冻在雪森外面的那片玻璃湖里，我在这里说话或唱歌，或许那边你就听到了。”
就在此时，他脚边冻结的两颗头突然怒吼了起来。他拿起竹竿，以极快的速度飞速地敲打着他们，就好象敲打着两颗坚硬的石头，直到他们筋疲力尽地又安静了下去。
“别开玩笑，这个问题很重要。我还是不明白，合成血浆有什么好喝的。”
佐想起了伊斯坦堡那场新雪，或者是罗马郊外圣西斯托修道院的冬天。可很快，冰冷的感觉就超过了她在时空旅行中经历过的一切。她从空中倒着坠落下去，她看到黑色山脉上覆盖着坚硬冰雪，她看到原本柔和的溪流化为宝剑般锐利，她侧过头去，坠落的尽头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湖泊，可是它已经没有了水的样子，倒像是玻璃片一般。
“那你倒是告诉我，那是什么秘密。是你的话，获得王位、统一血族、复兴日暮之城。你的野心，这些是你的秘密吗……”
“该隐，为什么你试着带走伊莎贝拉？”
佐站在森林的入口，思考着自己是否要前进一步。
“哼，如果是我的话，可能比这更快就结束了。”
该隐的幻想和佐一前一后，走在这静默的森林里。
“算是吧，听起来还不错吧？只花了一千多年的时间。”
只要向前一步，该隐就可以碰触到伊莎贝拉，而他若停在那里，伊萨则永远无法接触他。
在漫长窄桥的尽头，渐渐地、佐听到了圣灵而高洁的咏唱声。
“该隐之门，从我这里过去，再向里。”伊莎贝拉依旧闭着眼睛，轻轻地说，“我没有什么忠告，但我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我知道你不管遇到什么、不管看起来有多么不可能，只要笔直向前，总会到达目的地。”
“伊萨。”该隐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因为佐的驻足而被限制住，他回头看了佐一眼，佐连忙跟着他的脚步向前走，在距离伊莎贝拉大约一米的距离，他停了下来。
“你要我帮的忙，就是再与她重逢吗？”
“是你的时间快不够了，还有两扇门吧。”
虽然佐没有感到自己获得力量，但她却隐隐感到自己就算再这么无限地走下去也不会死。
地狱的守环人一般都很寂寞，但他们却并不想和那些有能力离开本环的人过多交流。包括泣在内，或许他看着佐就会想起苗疆茂盛的丛林、或者阿落泛着健康红晕的笑容。
“我的秘密。”
毕竟，塞恩和伊萨，已经有千年没有以这原本的样子见面了。
伊莎贝拉闭上了眼睛，她浓密卷曲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可眼泪落下来转瞬就变为了一颗一颗的冰珠，掉落在冻结她的冰上发出了啪啦啪啦的声音。该隐始终没有碰触她，那一步的距离，一直都没有被缩短。他侧过头来，看向蹲在一旁，脸色有些泛红的佐。
“不、那个、哈哈。”佐心想，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刚才那番对话却听起来让人莫名其妙地不好意思。这是一般的兄妹会有的对话吗……“你们聊完了？”
虽然该隐一直恨着自己作为z所做的事情，可此时佐却感到一丝勇气和安慰。在地狱的最深处，似乎终于找到了与人世微微相连的线索。她又看了看眼前泛着银色光芒的森林，将身体潜入了那银色的光芒。四周的气温仿佛更低了，银色的光芒好像是雪的雾气。佐沿着咏唱声向前走，而该隐则一反常态地走在她前面半步的位置，他的步伐里带着几分急迫，佐想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速度限制，他或许现在已经把她甩开了很远的位置。
听到这个名字，对方先是顿了顿，仿佛对它异常的陌生。良久，他才慢慢地抬起头来，再一次认真地看向佐。
她带着苦笑，踏进了一片彻底的黑暗里。
“……嗯。”
伊莎贝拉没有再咏唱，而玻璃之湖里死灵争吵的声音也渐渐听不到了。
四周的温度变得更低了，佐感觉自己的每个步子踏下去，脚底都要与湖面冻到了一起。可每次抬腿，她却依然可以迈步向前。佐确实觉得自己拥有着和一般人不同的力量，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是死神。死神不会在地狱里死去，相反，她可以再次获得力量。
“谢谢，这应该就是忠告了！”佐开心地极了，随即她又转向该隐，试探地说，“那，我们出发，还是？”
“或者刚才为什么不去碰碰她？”
这是小云雀的赌约里，佐赢得的水晶。水晶落入空中的门里，门渐渐变得清晰，佐不再犹豫，她勇敢地前倾了身体，推开了眼前的空虚。那就是第五重门——回忆之门。
“我到现在还是在推行鲜血主义。”
该隐侧首看了看她，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讽刺，伸手指了指她口袋的位置。她这才感到他的轮廓还有些模糊不清，她垂首，腰间的袋子隐隐泛着光芒，而这光芒与该隐身上的光晕的颜色有几分相似。她从口袋里翻出了最初该隐给她的小袋子，彼时是用来装艾尔和凡特的七日水晶，水晶被当成了门的钥匙交出去了，可那个袋子她就随手塞进了口袋里。
“疯女人？”
调子似乎把他带回了数千年之前，严格运用着黑色、红色和深紫色三色的城邦，日暮晕染的血族之领地，三千块巨石堆砌而成的坚固王城。他微微仰首，静静地听了好久，然后侧过头来看向了佐，“你还在发什么呆？”
“这么多年就一个问题吗？”
在门的中央，似乎能看到一块熟悉的凹槽。
“卢克蕾西亚……不对，”佐反应了一下，然后她看向了身旁的该隐。
正在她不知所措之时，一名穿着十分不合时宜的少年，向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血族的帝王站在她的身侧，看向眼前银色的冰雪之森。
周围锐利的石脈在飞速的行进中变得模糊。
声音对佐来说十分陌生，但这咏唱之声描述的场景却让她感到万分熟悉。
告别了泣，佐沿着刚才竹竿的方向，向黑暗中走去。
脚下是平滑的冰湖，在有光线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四周有什么障碍物。佐将双手伸向前方，开始慢慢地向前移动。除了远处死灵们仇恨地喊叫声，周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其它的声音也都没有。就这样，乏味地、没有方向地不知走了多远，在黑暗中，再次亮起了银色的光芒。
“难怪他们好像恨不得爬出来要把对方吃掉一样。”
斗篷盖住了泣的面孔，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少年的声音平稳而淡漠，就像再说其他人的事情，“就算没犯什么错，杀人也是上千个纪元的罪，我答应永远在这里做守环人，就换阿落早点去转生了。”
泣转向另一侧，用他的竹竿往看不到头的黑暗里一指，“好像她本来直接就可以转世，但是她非不干，自愿要来这一环。他们没法给她定罪，就把她扔到了这一环附近的冰湖雪森里呆着。”
“伊萨，在我之后，不会再有下一任‘亲王’了。”该隐伸出他左手的手腕，一圈黑色的文字，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皮肤,“我还没有死，而且，打算永远活下去。”
“那你快点去你该去的地方，你留在这里很烦人。”
他和佐一样，能听到那寂寞的咏唱之调。时空旅行里，无数次会面与轮回，第一次，佐从他的眼里读出了怀念的味道。
就在佐开始好奇自己为什么可以看清这些人的相貌时，她才发现自己掉落的速度已经渐渐缓慢了下来，甚至、她开始漂浮在了距离那玻璃之泊不远的半空中。然后，缓缓地，她降落到了冰面上。
“伊萨，我给你一个我的承诺。我会永远活下去，不管彼时你是何种样子，不管彼时我落入了何种境地，我会找到你，告诉你我的名字、讲我们的故事、给你讲述所有的秘密和愿望。不管你转世多少次，忘记多少次，我都会给你一次又一次地讲。”
随着距离不断接近，佐似乎能辨认出那是一颗颗受罪死灵的头颅，他们带着泪痕冻结其中，哭喊着。
“塞恩，在对决定最后一天，你看到我的秘密了吗？”
“你是，那个时候的死神。”
高贵的诗篇，偶尔饱含着寂寞，偶尔充满着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