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丑
半小时后，宋石来到了八角街的花鸟市场，以前地铁线路还没通车的时候，这里是坐公交车上下班的必经线路。
他记得这里开过好几家宠物店，猫、狗、鸟甚至蛇和昆虫，都能在这里买到。
正值晚上八点，是这条繁华的商业街最热闹的时候。
各式各样的商店灯牌、闪烁的霓虹灯、驶来的汽车前灯让宋石有些眼花。
他没有近视，但有散光。
宋石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觉得自己是那样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他刚踏进一家宠物店，嘈杂的犬吠声把他吓得一哆嗦。
在那一瞬间，这些狗在宋石眼里，个个都变成了眼神凶狠，全身皮肤溃烂，骨头外露的丧尸犬。
这样的画面只短暂停留了那么一两秒，这不禁让宋石长呼了一口气。
笼子里关着不同体型的犬型，宋石一边看一边琢磨着自己需要哪种。
像金毛、阿拉斯加这种大型犬已经没有时间训练了，他可没有《我是传奇》里主角那样的军方背景，能养警犬。
喜欢乱叫的小型犬也必须排除掉，以免声音引起注意。
宋石看了一圈，这些狗没有一只合乎自己心意，店员还没来得及走上前搭话，他便转头出了门。
他就这样兜兜转转了十几分钟，逛了几家宠物店，没有一只能看对眼的。
已经没几家店了，再往前就全是猫咖和爬虫店了。
这时，店外步道上的小摊吸引了他的目光，各式的笼子，关着兔子、鹦鹉、仓鼠，旁边还有个大纸箱。
宋石上前探头望去，里面趴着几只小土狗，看样子刚出生不超过一两个月，这个画面让他顿时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个农家小院。
那时的宋石就养着几只颜色不一样的小狗，词汇量不多的他只会叫小黑、小黄、小白……
“老板，这个狗怎么卖？”宋石指着纸箱问道。
老板是个五六十岁的大爷，正蹲坐在花坛旁，只见大爷抬头看了宋石一眼，用浓厚的西部口音说道：“一只一佰。”
“两只150，不卖就算了。”宋石开门见山地说，他小时候卖过狗崽，这样的土狗多少钱一只他心里有数。
老板可能是急着要收摊了，很爽快的答应了：“挑吧。”
看到小狗的宋石反倒心里没那么急躁了，在箱子里挑挑选选。
最后他托起两只小狗，一公一母，一只黑里带黄，一只黄里透白。
“你就叫豆干吧。”宋石笑着对黑色母狗说着，又转头对着另一个黄色公狗说道，“你就叫豆棒。”
说完他便将两只狗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掏出手机付款。
付完款他才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小宋发来的，内容是那8个住户的姓名、联系电话还有门牌号。
他一一查看着这些信息，目光停留在一个人的名字上：张全。
宋石在核对手机通讯录与小宋发来的联系电话之后，不禁眉头紧皱，沉声念着他的名字：“张全！”
这是宋石的同事，一个自私自利、心胸狭窄的人，至少宋石是这么觉得的。
他们俩曾经发生过两次过节。
第一次是在公司开例会的时候，张全的报表数据有误，在会上被批评工作态度不认真，谁知道张全竟然当场就把锅甩给了宋石，说报表是宋石做的。
实际上，是张全拿着错误数据请宋石帮忙整理成表格，宋石本着同事之间互相帮助，才选择帮助他。
尽管宋石在会上解释，数据是张全提供的。但张全却一口否定，反咬宋石是一时疏忽把自己提供的数据不小心修改了。
这其中的内情，中层干部和领导当然不会知道，从批评张全变成了批评宋石。
张全当时那无辜的表情，虚伪又做作，每次宋石想起来就觉得来气。
而第二次则是公司年会聚餐，那次张全喝酒喝高了，把宋石当成了其他同事。
对着宋石大倒苦水，一边诉苦还不忘挖苦、辱骂宋石。
宋石也是这时候才明白张全之所以针对他，不为别的，仅仅是因为张全喜欢严莉，而严莉却爱慕宋石。
因为那份爱而不得，因为别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宋石想着与张全的过往，嘴角一撇，轻蔑地笑着说道：“真是个小丑！”
他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幻想着，街上的所有人都变成了丧尸，满地的垃圾、破烂的汽车以及人骨残骸。
他带着两条狗、一个什么忙都帮不上的破系统，在这条街上奔跑着。
天空乌云密布，四周只有骇人的嘶吼声。
前后左右，都有丧尸向他扑来，他的四肢都被几十只残缺不堪的手扯住。
最后，他在尸群中央被彻底开膛破肚，血雾绽放开来，就像从几十米的高空摔落的西瓜。
那画面感挥之不去，越想越可怕，不由得让他加快步伐。
突然，有什么东西撞在宋石肩上，宋石一个趔趄，怀里的豆干和豆棒差点脱手摔在地上。
“你没长眼睛啊？”一声怒嗔从宋石身后传来。
宋石循声看去，面前站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小伙，正搂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姑娘，很显然是一对情侣。
“算了，算了。”那个姑娘指着宋石怀里的小狗，对小伙说着。
见宋石没声音，小伙瞪了他一眼，便继续搂着姑娘离去了。
宋石呆呆地望着那对情侣逐渐远去的背影，像极了曾经的自己和黄潇梦。
他突然一拍脑门，懊恼道：“真他妈傻逼，我为什么不找一个能说话，有情感的，活生生的人呢？”
宋石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便是黄潇梦的身影。
人就是这样，有了好的就想要更好的，贪欲使人进步。
回家的路上，宋石都在想着怎么跟黄潇梦解释他的遭遇，也不知道分手了大半个月，两人还有没有感情基础。
一到家，宋石便将豆干和豆棒放在床上，然后盯着手机通讯录上黄潇梦的电话号码陷入沉思。
他们曾经无话不谈，无论多么幼稚，多么难以启齿的想法，都会互相诉说。
自己不能孤苦伶仃，她也不应该在末世里受苦。
宋石越想越激动，他喃喃道：“她应该会理解我的，她会理解我。”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宋石拨通了号码。
几声嘟嘟声响后，电话通了。
“喂？有什么事吗？”黄潇梦的声音很平淡。
“小梦，你……”宋石打了半天的腹稿瞬间吞了回去，他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最近还好吗？”
“我还好。”
“能出来见个面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或者我去你那边找你？”宋石说着，听到小梦的声音，竟莫名其妙的产生了别的想法。
“改天吧，我准备睡了。”
小梦的声音依旧很平淡，这让宋石有些失落，他连忙说道：“那我就在电话里说吧。”
“嗯，你说吧。”
“是这样的，我前两天遇到一件怪事，我喝完酒回来，碰到了一团蓝色的光，是系统。”宋石在房间里胡乱走动，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语无伦次地讲着，“系统给了我一个倒计时，说十五天后，丧尸危机就要爆发了，中间又遇到……”
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噗嗤”一声，随后是笑声，但那不是黄潇梦的声音。
“你前男友，是不是，脑袋秀逗了？哈哈哈……”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正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嘘，你别笑了。”
“好好，哈哈哈哈……”
宋石仿佛瞬间石化了一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想到，小丑竟成了他自己。
见宋石半天不说话，黄潇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宋石啊，我不是故意开免提的，我怕他误会。”
“噢，哈……没事。”宋石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说着，拳头已经攥得青筋暴起，“我……在跟朋友喝酒，我输了被惩罚要玩大冒险，所以，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挂了。”
紧接着，只剩下嘟嘟声。
宋石突然把手机砸在床上，然后一拳猛捶在书桌上。
“咚”地一声，把豆干和豆棒都惊醒了，在床上汪汪直叫唤。
宋石双拳托着腮帮子，整个房间只听到他粗重的鼻息声，随之越来越轻，越来越静。
他看着一旁的正奶声奶气叫着的小狗，抚摸着它俩毛茸茸的小脑袋，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有你们俩小家伙陪着就够咯。”宋石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