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东柏堂
吃完早饭,家宰让老婆查看四郎有没有在罚写,妇人边剔牙、边推开院门,走到小屋前没好气道:“郎君,写了多少啦?”
问了三遍,没有回应,屋里静悄悄的。
“太阳都晒到屁股了,郎君还不起来,懒得跟猪一样,阿椿被打死真是活该,把郎君惯成什么样,别睡啦,快起来!”妇人捶打着门,喊了半天仍是没有回应。
妇人透过门缝,往里观察,见床榻上没人,再往两边看,见桌案上静静趴着郎君,郎君身边全是纸。
“郎君昨晚写字写睡着啦?”妇人喊道:“郎君醒一醒,可写完三千遍了?”
又喊了好几遍,见郎君还是一动不动,再往桌案下看去,那里有破碎的水罐和一大滩血。
“哎呀,我的娘呀!”妇人吓得魂都没了,转头往院外连滚带爬:“孩子他爷,快来啊,郎君出事啦!”
高澄正在东柏堂与元玉仪用早膳,一个婢女满脸慌张地跑来禀报:“大王,不好了,四郎君、四郎君殁了!”
“胡说,昨天还打架来着,好好的怎么殁了?!”高澄惊愕地站起问。
“昨天夜里,四郎君在自己房里割腕自尽了,今早被家宰发现时,郎君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王妃让婢子给大王报信,大王快去看看吧!”婢女瑟瑟发抖地禀报。
“太可怕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割腕呢?”元玉仪惊得花容失色。
“阿椿呢,她怎么照看四郎的?”高澄怒道。
婢女吱唔着:“阿椿……阿椿昨日被王妃当众杖毙了。”
高澄睁大眼睛道:“当众杖毙?难道是当着四郎和郎君们的面?”
“是。”婢女低下头。
“看不出来啊,王妃平日吃斋念佛,怎么会做出这样杀人诛心的事呢?”元玉仪道。
“你少说风凉话,殁的是孤的孩子,你不伤心,也用不着兴灾乐祸。”高澄瞪了她一眼,转身跟着婢女出了门。
“哼,幸亏我没进府,可以不用早晚拜她,否则昨天也要看她耍威风了,可怜的四郎君,多漂亮的一个孩子,长得跟个女娃娃似的,说没就没了,佛面蛇心的女人才真是可怕。”元玉仪冷哼一声,不悦地拿起团扇,转头看向窗外,窗外的柏树郁郁青青。
原本偏僻寂静的小院,此时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下人们议论纷纷,见家主来了,赶紧往两边散开。
高澄走进院子,听见小屋里传来王妃的哭喊:“四郎、四郎,你怎的如此狠心,抛下阿爷阿娘就去了,阿娘也是为了你好,免得你以后犯下更大的祸事,因为你不是阿娘亲生,阿娘连一杖都没舍得打你,怕别人说我这个嫡母对你不好,只惩戒了乳娘,本来阿娘打算接你一起生活的,你怎的气性这么大,别人会怎么说阿爷阿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对你不好,你让阿爷阿娘可怎么活啊——”
高澄皱了皱眉头,他抬脚跨进门槛,见榻前元仲华顿足捶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旁的丫鬟仆妇围在她身边,不停地劝解着。
小屋里倒处散落着一张张纸,上面是工整的隶书、写着“嫡庶有别、长幼有序。”
高澄不禁火起,对着元仲华吼道:“孤以为你贤良,把四郎托付给你,你说一个人带不了两个孩子,把四郎交给乳娘抚养,孤也没说什么,平日你待他刻薄,以为孤不知道吗?孤只是装不知道罢了,毕竟后宅是主母当家,孤不便太多过问。可是当初孤怎么交待你的,四郎没有生母,你就是四郎的母亲,谁也不可以议论四郎的生母,这是府里的禁忌,所以四郎一直以为你就是他的生母,直到昨日你儿子破了禁忌,才惹出打群架的事来,四郎伤人有错,打他几杖便是,你如何当着他的面打死了乳娘,还罚他写‘嫡庶有别’,小孩子哪里受得了,你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不但杀人还诛心,以为孤看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