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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宁为鸡犬,不做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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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孝瓘再睁开眼,借着透过窗纸的月光,看见自己躺在小屋的床榻上,头好疼啊,头疼欲裂、口干舌燥。

    “姊姊,我想喝水!”他费力道。

    喊了几声,没有回应,高孝瓘方才想起乳娘已经不在了,“姊姊……呜呜——”他一边哭、一边挣扎着坐起来,榻下找不到鞋子,只好光着脚下了地,却是双脚踩空,摔到了地上,好不容易爬到桌案边,伸手拿起水罐,却发现里面是空的,一滴水也没有。

    “姊姊……呜呜——”高孝瓘哭着放下水罐,继续往门口爬,撑起上身,伸手去拉门,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有人吗?外面有人吗?……”高孝瓘一边捶门、一边叫喊。

    过了一会,听见院门开启的声音,透过门缝,高孝瓘看见家宰的老婆,一个高大粗壮的妇人,披着衣服气呼呼地走过来,叉腰站在门口,恶狠狠道:“郎君喊什么?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阿婶,屋里没水,我想喝水!”高孝瓘乞求道。

    “王妃说了,罚你闭门思过,要你写三千遍“嫡庶有别、长幼有序”才给饮食,郎君喊破嗓子也没用,想喝水,赶紧写吧!”妇人说完,转身要走。

    “阿婶,我好渴,能先给我一碗水吗?”高孝瓘再次乞求道。

    “那可不行,违了王妃的令,可是要挨罚的,阿椿怎么死的,郎君是亲眼见的,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妇人边说边往院外走。

    高孝瓘喊道:“可是阿婶,没点灯,怎么写?”

    “没有灯,但有月亮啊,又不是看不见,你要是嫌不够亮,就等到天亮再写,郎君不要再叫了,若是惊动到了大王和王妃,就不是写三千遍这么简单了。”妇人关闭了院门。

    高孝瓘转头,爬到书架边,扶着架子伸手够到了一沓纸,又爬到桌案边,把一张纸平放在案上,然后磨墨,才发现砚里也没有水,嘴里汲了半天也没有一口水,急得哭了起来,眼泪滴落在砚里,总算磨出墨汁,提笔在纸上写下“嫡庶有别、长幼有序”……

    写了一个时辰,眼泪也哭干了,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可是只写了五百遍不到。

    高孝瓘放下笔,呆坐着,急燥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想想就算写了三千遍又怎样,自己是阿爷不疼、阿娘不爱,府里一个没有存在感的王子,唯一真心照顾自己的姊姊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与其继续这样看人脸色、被人笑话地卑微活着,还不如跟随姊姊一道去了,反正,自己活着,还是死了,府里根本没人在意。

    想到这,高孝瓘万念俱灰,他把水罐推落桌下,水罐碎成几瓣,捡了一块边缘锋利的瓷片,割破了手指,把血滴在砚里,磨出墨汁,重新在案上铺了一张纸,提笔沾着带血的墨,写下“若有来生,宁为鸡犬,不做王子”。

    记事以来,父亲很少过问自己,有时一月都见不到他一面,父亲很忙,就像留连花丛的蝴蝶,忙着追求各色各样的女人。

    父亲的女人,高贵如嫡母冯翊公主,当今皇帝的妹妹;低贱如五弟延宗之母陈氏,原是广阳王元渊的家妓;人妻如大兄孝瑜之母宋氏,原为颍川王元斌之的王妃。除了纳的十几位妾室,听说父亲还与祖父的爱妾郑大车、二叔的妻子李祖娥有着暧昧关系,跟朝中大臣的妻女传出绯闻的更是数不胜数。

    最近父亲迷上冗从仆射孙腾抛弃的家妓元玉仪,养在东柏堂,成了父亲的外妇,父亲因为宠爱她,为她向皇帝讨了封号“琅琊公主”,这还不够,爱乌及乌,连带把元玉仪的姐姐、黄门侍郎崔括的妻子元静仪也封了“东海公主”,听下人们说,姐妹俩经常在东柏堂一起侍奉父亲,同榻而眠。

    父亲风流成性,就像世子高孝琬所说,自己是父亲流连花丛中一个不小心的意外,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世上。

    想起两年前曾见一个婢女拿小刀割破手腕,流了一大滩血,死在了她屋舍的地上,当时他好奇地去围观,被姊姊捂住眼睛抱走了。

    高孝瓘放下笔,右手拿起瓷片,往左手手腕上用尽全力割去,看着血从破口处涌出,高孝瓘不觉得疼痛,只有即将解脱的释然。

    阿爷,我恨你,恨你为什么要生下我,恨你生下我又不管我。

    高孝瓘最后看了一眼住了七年的小屋,此时窗纸微微发白,天快要亮了呵。

    阿爷,我与你的父子之情已尽。

    若有来生,宁为鸡犬,不做王子。

    高孝瓘闭上眼睛:姊姊,等等阿儿,阿儿来找姊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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