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海鲜
李寻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艘船上的,更不知道是如何来到眼前这个尖叫少女的床上的。
他只记得自己在海中漂泊了一段时间,恍惚之中听见了附近有人对着自己祈祷。
正是这祈祷的信念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随后他便跟着这股信念来到了……这张床上。
“嘘!别叫,再叫我杀了你!”李寻鲸从床上暴起,不顾身上的伤口,一只手捂住少女的嘴,另一只手直接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少女的肌肤很娇嫩,他稍一用力就看见了红色的印子,简直和海里脆弱的龙头鱼不相上下。
贺海珠惜命,她见眼前的少年模样凶狠不似作假,含着泪水点点头。
少年刚准备松手,门外又响起了其他人的声音:“小姐,属下听见您在叫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寻鲸眼神冷得吓人,他盯着贺海珠,示意她解决眼前的状况,同时在她脖子上的手指继续收紧,以示威胁。
“我没事,只是方才手里东西没拿稳砸到脚了,我准备睡了,各位也早些休息吧!”
贺海珠冷静地对着门口喊道。
“小姐无事就好,有事您唤我们一声就成。”门外人说完,便离开了房门口。
听着脚步声远去,李寻鲸这才放开贺海珠,用审视而警惕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人类,他见过,但不常见,他只感觉少女的眼睛很亮,像深海安康鱼头上的灯一样亮,皮肤很白,比起老蚌精的宝贝珍珠也好不逊色,还有点点红唇,让他想起自己最喜欢的那棵红珊瑚,赏心悦目。
好看是好看,但越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毒,让李寻鲸只是死死盯着她,不敢轻举妄动。
贺海珠更是如此,她承认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少年好看的不像人类,但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警觉地看着对方,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对峙,过了好久,李寻鲸才开口:“你是谁?为什么唤我到这里?”
贺海珠颤颤巍巍地回道:“我没唤你,这是我的船,我的房间,是你突然出现的,你是人是鬼?不要杀我啊我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
“我才不是鬼,我怎么会是那种低级生灵!你说你没唤我,那刚刚是不是你对着海神祈祷了?”
“是啊,我们出海的人都会向海神大人祈祷的。难不成你是海神大人?”
当然!李寻鲸差点脱口而出,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前不久刚着了人类的道,若不是开船的青年良心发现破坏了法阵,此刻他还真是生死难料。
不行,不能轻易地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李寻鲸定了定神,说:“我不是海神……大人,我是海神的侍者,我在附近受了伤,听见你的祈祷才来到这里的。”
“海神的侍者?”贺海珠将信将疑,一方面她没听说过有关海神侍者的传说,但另一方面,眼前的少年不仅是凭空出现,更是好看的如同神仙,湛蓝色的眸子里仿佛装载了整个大海,深邃又迷人。
贺海珠想了想,把手中的海神像举到他面前,认真地说:“你说你是海神大人的侍者,那你敢不敢对着海神像发誓,如果你骗人就让海神大人掀起巨浪淹没你!”
李寻鲸这才看清少女手中的神像是什么模样——鱼头鱼唇,却有人眼人耳,长长的鲶须耷拉到肩膀处,再往下是精壮有力的上身,暴起的二头肌彰显着海洋的力量,窄腰与肌肉线条相得益彰,可是下半身却又变成了鱼尾,鳞片雕刻的栩栩如生,在烛光下泛着光彩。
“这是什么东西?”李寻鲸问,眼前的东西实在丑的吓人,连海沟里的古怪鱼都没有它古怪。
“海神像啊!你不是海神大人的侍者吗,连海神大人也不认得?”
见少女神情认真不似作假,李寻鲸再也忍不住,跳起来指着那神像破口大骂:“谁跟你说这是海神的?人身鱼尾的是海妖,你知道海妖吗?喜欢啃噬人类的海妖!海神怎么可能是这种邪恶生灵的模样!你……这么丑的东西也敢说是海神像?不怕海神把你骨灰扬咯?”
贺海珠拧眉,把手里的神像收回来抱在怀里,不满地说:“我们海边世代供奉的神像就是这样,你说不是就不是啊,那你说你是海神大人的侍者,又怎么证明呢?”
李寻鲸轻笑,扬起脑袋高傲地扯谎:“我是海中鱼仙,受了伤才化成人形,为的就是不被敌人发现,海中鱼仙你知道吗?我是神仙!”
“哦,海仙,那你怎么证明你是海仙呢?”
海仙?这个称呼听起来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怪,李寻鲸冷哼一声,说:“我怕我亮出真身吓死你!”
“我不信。”贺海珠摇摇头。
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美少年美则美矣,脑子似乎不太好使,像六叔家的七八岁的小孙子,傻乎乎的。
对付这样的「小孩子」,激将法最为管用,管你是什么神仙妖怪,小贺家主非得要你现出原形!
果不其然,李寻鲸见眼前的少女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走:“你跟我走,我证明给你看!”
门外原本守着的仆从都已经呼呼大睡,贺海珠带着李寻鲸轻手轻脚地来到甲板上。
“你可别眨眼,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海仙!”
说完,浑身伤痕的少年矫健地跳上护栏,迎着月光纵深跃入海洋。
“这就没了?”贺海珠见他跳进海里就消失不见,忙往前跑了几步,整个人趴在扶手上往海里瞧去。
夜晚的海面平静,只有月光洒在水面上,又被墨黑色的海水瞬间掩盖,除了深不见底的黑,再无其他。
贺海珠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梦游到了甲板上,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正当她准备回去的时候,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她抓住旁边的扶手才勉强没有被掀翻在地,随后,远处传来悠扬悦耳的鸣叫。
少顷,一个巨大的身影浮出水面,是罕见的蓝鲸,它湛蓝色的眼睛望向甲板上的少女,目光灼灼。
“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
贺海珠听见那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仔细分辨,是眼前巨大鲸鱼发出来的。
“你……你是鲸鱼吗?”贺海珠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头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生物,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李寻鲸见少女瑟瑟发抖,心里得意极了,方才见到丑雕像的阴霾被一扫而空。
他在心里呐喊:颤抖吧!凡人!这才是你该信奉的海神!
得意不过一会儿,蓦然间一个矫健的黑白色身影从水底跃出,刚好撞击在李寻鲸受伤的鱼鳍上,疼的他忍不住咒骂该死。
紧接着,六七个黑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李寻鲸四周,猛烈地朝他攻击,有的用尾巴抽他,有的用头撞他,还有的用尖利的牙齿撕咬他的伤口。
是虎鲸!还是灵智未开的虎鲸!
李寻鲸心里直呼倒霉,怎么就让他撞上这群强盗呢?于是叫骂道:“你们疯了吗?我是你们的海神!”
可这些虎鲸灵智未开,而李寻鲸又封印了大部分神力,此刻无法释放出任何力量,加之有伤在身,他能显形化形已经快要耗尽所有神力,哪里还打的过横行霸道团伙作案的虎鲸群。
虎鲸们见眼前孱弱的蓝鲸还敢发怒,更加兴奋地攻击起来,一边攻击一边口中说着污言秽语。
“杀了这个小废物嘻嘻嘻!”
“蓝鲸也有落到姑奶奶手里这一天呀!”
“小蓝鲸还蛮漂亮的嘛,我要把它让成鱼宠天天囚禁!”
李寻鲸大怒:“你们这群未开灵智的蠢货,等我恢复神力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海里打的热闹,甲板上的贺海珠却被吓的脸色发白,她从没见过这么凶残的场面,几只黑白色的虎鲸疯狂的攻击化为蓝鲸的少年,鲸鱼们的鸣叫嘈杂至极,比七大姑八大姨的麻将桌还要吵。
她当然听不懂这些鸣叫代表着什么,但心里却不由得为那少年感到担忧,这海仙不会就这么被打死吧!
受伤的李寻鲸寡不敌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化成人形蹿回潮汐号,重重地摔在甲板上。见猎物变成人形飞走了,虎鲸们便也知道这猎物不同寻常,叫骂了几句便成群结队的离开了。
海面恢复了平静,潮汐号也不再剧烈晃动。
贺海珠稳住脚步快速走到李寻鲸身边扶起他:“海仙,海仙你还好吧?”
此刻的李寻鲸狼狈至极,胳膊上上有好几个牙印,破了皮往外渗血,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个大大的红印子,想来是被虎鲸用尾巴抽的。
李寻鲸被少女扶起,咳了好几声才勉强顺过气,开口第一句便是:“这下你信我是海仙了吧!”
贺海珠扶额,都到这个份上了还在关心自己信不信吗?于是敷衍道:“信了信了,小海仙,你的伤还好吗?”
“一点小伤而已,没什么……”李寻鲸刚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厉害,一撩头发碰到被咬伤的肌肤,发出尖锐的嚎叫:“啊!疼疼疼疼疼!”
贺海珠的表情一言难尽,但说到底他跑出来化形也是和自己有关,于是安慰道:“没事没事,我现在信你了,你去我那里,我帮你上药。”
“快快快!哎哟疼死我了,这些虎鲸简直是恶匪!我八百年没和她们打过架了,等我恢复力量,我一定打的她们满地找牙!”狼狈的少年说着狠话,可怜又傲娇,贺海珠突然觉得这样的他还挺可爱的。
“行啦行啦,我知道啦!厉害的海仙现在要去养伤,回来我们再教训虎鲸好不好呀?”
李寻鲸下意识点点头,又突然转过脸盯着贺海珠:“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呢?”
贺海珠见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连忙狡辩:“没有没有,这是对海仙您的尊敬!”
“哼,这还差不多。”
二人说着,慢悠悠地往船舱走去,谁知刚走两步,身后便响起一个严肃的声音:“小姐,这么晚了还在甲板上做什么?你旁边这个男子是什么来路?”
糟糕!是六叔!
贺海珠硬着头皮转过身,讪笑着。她害怕六叔,六叔不仅严肃,脸上还有一道蜿蜒的伤疤,发起怒来十分骇人。
自己小时候不听话,父亲总会让六叔来吓唬她,尽管她知道六叔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可童年阴影哪里有那么好消失呢?
正当贺海珠思考如何把贺六骗过去的时候,李寻鲸靠在她身上突然开口:“我是海仙!”
好你个海鲜!贺海珠绝望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