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男人半夜出现在她床上
入夜,凉风习习。
海神殿里没了白日的热闹,只留香火萦绕。
姿容清丽的少女跪在海神像前,虔诚至极,她在为明日未知的旅程做最后的祈祷。
少女抬起头,目光灼灼望着眼前巍峨的海神像,露出笑意,轻声道:“海神大人,信女贺海珠明天就要出海了,我会带着用羊脂玉为您打造的神仙同行,请您保佑我能找到哥哥,保佑父亲身体安康,保佑我能保住贺家基业。”
说完,贺海珠脱去鞋袜,拿起香案前的杯筊在香炉上绕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词,随后跪在神向前,掷出杯筊。
掷出的瞬间,她紧张地闭上了眼,等到杯筊当啷落地不再发出声响,才将将睁开眼前去查看。
光滑平整的两个平面静静躺在地上,二阳面,表示不清、神明主意未定。她捡起杯筊,再次投掷,依旧是二阳面。
恰逢此时,丫鬟郁玲提着灯笼走来,走到门口先对着神像鞠了一躬表示敬意,而后跨过门槛走到贺海珠身边。
“小姐,孙少爷还在厅里等着,他不愿退亲。”
贺海珠冷笑,她这个便宜未婚夫还真是执着,明明在外面养了两三个外室了,还装作对自己一往情深。
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贺家是祁国最大的海商,孙家早就不甘屈居人下,这回更是存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心思,想着贺家就她一个女儿了,着急成婚吃绝户呢!
她贺海珠虽然是娇养长大的富家小姐,但也不是没脑子的傻白甜,想要吃她贺家的绝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她起身,朝着海神像行了个礼,带着冷然坚毅的目光走出神殿。
孙陆洋坐在贺家前厅里,呵欠一个接一个地打着。这深更半夜,若不是老头子逼着他来给贺海珠表忠心,他才懒得来呢,此处穿堂风吹得他瑟瑟发抖,更是格外怀念外室娇娘暖呼呼的身子和被窝。
孙家虽然不如贺家家大业大,那也算是富甲一方,当初两家结亲孙陆洋便不大愿意,因为贺海珠很明显是他控制不了的女子。
可父亲却总说为了家族利益一定要讨好贺海珠,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如今他更是不明白,贺海珠唯一的兄长半年前奉国君之命出海寻找长生仙珠生死未卜,贺家家主自此一病不起,眼下贺家只有贺海珠一个女儿,还有什么好巴结的。
想到这里,孙陆洋更是不耐烦,可思及父亲凶狠地模样和带着倒刺的家法鞭子,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
忽的一阵香气袭来,这便是贺海珠走到了门外,孙陆洋立刻打起精神,做出一副关切地模样:“海珠,你终于肯见我了。”
贺海珠瞥了他一眼,径直走过他身旁,去到厅中央的主座坐下,问:“孙少爷这么晚了不去美娇娘那儿休息,到我这来做什么?”
孙陆洋以为贺海珠这是在吃味,辩解道:“哪儿有什么美娇娘,都是生意场上逢场作戏而已,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人啊!你前一日说要退亲,我这实在不能接受,我此生认定的妻子只有你。”
贺海珠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说:“我父亲病重,母亲亦积劳成疾,父母都同意我的亲事可以自己做主,我贺家如今风雨飘摇,我不能再与孙少爷结亲,为了贺家基业,我需择一位家世简单清明的男子入赘,孙少爷,你……行吗?”
孙陆洋拍案而起:“怎么可能!本少爷怎么可能入赘!贺海珠你这真是欺人太甚!”
贺海珠忍住笑意,用手中的帕子做作地按了按眼角,说:“我可没有欺负你,我知孙少爷是个有抱负的,怎么能入赘我贺家?我也是为了你考虑才做出退亲这一选择,若孙少爷实在是对海珠……情根深种,那我也能接受你入赘我贺家。”
孙陆洋一脸厌恶,从怀里掏出一堆东西扔在桌上,怒道:“做你的春秋大梦!退亲退亲,我今儿还真就把信物个庚帖都带来了,你把我的也拿出来,从今往后咱俩各不相干!”
贺海珠对郁玲使了个眼色,后者快步走上前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生怕慢一步孙陆洋就会反悔。
“既然孙少爷愿意退了这门亲事,那海珠祝孙少爷往后能觅得良人,琴瑟和鸣,幸福一生。”
孙陆洋接过自己的庚帖和信物,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了两句,不顾贺海珠客气的挽留转身走出前厅,赶着往外室娇娘处赶去。
解决掉了这个大麻烦,贺海珠心里松了口气,起身往自己的闺房处走去。
郁玲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担忧地问:“小姐,您和孙少爷退了亲,真要找赘婿吗?”
贺海珠点点头:“当然!父亲这病无法再出海,哥哥生死不明,国君又逼着贺家再派人去寻找长生仙珠,我若不站出来,整个贺家都完了,如此状况我还能嫁给谁?倒不如等我回来招个赘婿,也算是能把贺家基业传承下去了。”
“那小姐想要寻个什么样的呢?”郁玲问。
“家世简单清白,人品端正,模样嘛……既然是我招赘婿,那定要模样俊俏惹我喜爱的”贺海珠说着,又想起贺家如今的状况,语气又蔫儿了下去,说:“算了,等我回来再说吧,也不知道这次出海会遇到什么事呢!”
回到房间,贺海珠躺在床上,把羊脂玉雕刻的小型海神像握在手中,心里默默祈祷。
“愿海神保佑,明日出海,一切顺利。”
此刻,在遥远神秘海域的北冥归墟,传说中海神的居住的领域。
原本瑰丽耀眼的宫殿被催毁殆尽,宫殿中间有一个黑色的法阵,阵中的咒文正在飞速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柱打着旋儿往天上冲去,水柱带起的巨浪一波又一波冲击着宫殿中残存的珊瑚丛,不一会儿那些珊瑚便被巨浪打的稀碎,跟着被拽进水柱里。
水柱中有个挺拔健硕的人影,乌黑的长发随着海浪飘摇,身上华丽的珠翠在他月白色的肌肤上划下一道又一道伤痕,每一存伤口都在往外翻涌血雾,而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却闪着决绝的光。
不远处,两个黑衣人看着巨浪滔天,手里的法器隐隐发亮,他们在等,等水柱中的人耗尽力气。
蓦然间,水柱中发出刺眼的光芒,让其中一个高个黑衣人大叫:“不好!他要以自我封印为代价逃出噬魂大阵!”
矮个子黑衣人低声骂了一句,想要上前阻止,可眼前翻涌的海浪实在太过可怖,只怕他刚踏出结界就会被海浪撕碎。
“该死,真要给他跑了,我们回去怎么和国师交代!”
“棋差一招了,要不是开船的那个小子横插一脚破坏法阵,他哪有机会逃!”
两个人说着,望向口中开船人消失的地方狠狠啐了一口,紧接着一阵强光伴随着水幕袭来,似有巨鲸身影掠过,将在结界里的二人撞得翻滚,过了好久才平息。
等二人站起身,原本被照的发亮的北冥归墟此刻伸手不见五指,只留他们手中的法器发着幽幽的光。
“咱们先撤,眼下海神逃走了,这里不安全,若是引来海中巨兽我俩都得完蛋!”
高个子黑衣人说完,和矮个子黑衣人一道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法器上,几个瞬息之后,二人连带海底最后一点幽光,消失在原地。
城外永熙港今日热闹非凡。
贺海珠与贺家船队的人一道站在码头,她头上系着蓝色绸布,腰间挂着一个酒壶,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手里举着三炷香,恭恭敬敬地对着面前的海神像行祭祀之礼。
“神明在上,信女贺海珠携贺家船队供奉海神大人,保佑我一行人无风无浪,出海平安。”
说完,少女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将那三炷香插好,又把腰间的酒壶拔去瓶塞,将酒洒向大海。
这原本是沿海人出海前例行公事的祭祀,谁成想今日却不一样,只见贺海珠刚把酒洒进海里,一条大鱼就从海里蹿到岸上,一个劲的蹦跶。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接连蹿到岸上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鱼往岸上蹿,闹得码头上的人都无从下脚,连停泊船只的甲板上都蹦满了鱼。
“海神显灵!海神显灵啦!”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嗓子,人群顿时沸腾,大家都把这些蹦在岸上的鱼当做神迹,无人敢捕捞,只跪在一旁不停地磕头。
贺海珠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也极为澎湃,她看向身后的老者——贺家船队资历最老的船长,父亲的左膀右臂贺六。
“六叔”贺海珠恭敬地唤他,问:“这真是海神显灵吗?”
贺六摇摇头,面色凝重:“回小姐,此事怕没那么简单。我上次一见到这样的景象之后没多久便遇到了海啸,九死一生。”
贺海珠倒吸一口冷气,接着问:“如此,我们还能出海吗?”
贺六叹了口气反问道:“小姐,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贺海珠闻言,抬眼看了看不远处坐在轮椅上虚弱地父亲和站在父亲身后,身着祁国宫廷内侍锦袍的人,心里涌上一股决绝的心思。
她穿过疯狂的人群,避开跳动的鱼,走到父亲面前,跪在地上,说:“父亲,女儿不孝,此去不知何时能归来,还望父亲好好养着身体,莫要挂念女儿。”
贺老家主抬头,忍住泪水,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女儿,说:“这里是我贺家的印信,今日我给你,即刻起贺家的家主就是你了,贺家上下都要听从家主之命。海上航行凶险,为父在家等你,早日归来。”
贺海珠接过沉甸甸的锦囊,百感交集,她对着父亲又重重叩首,似有道不尽的不舍。
贺老家主身后的内侍却没给这对父女更多交流的时间,冷声道:“时候不早了,贺小姐,错过吉时再出海,小心有去无回啊!”
贺海珠没有办法,一步三回头的同父亲告别,登上了贺家船队里最为宏伟的潮汐号,向未知的海域进发了。
潮汐号在大海上航行了两日,很幸运并没有遇到贺六所说的海啸。
深夜,贺海珠坐在灯下翻阅哥哥贺海明留下的手札,这是贺海明特地为妹妹准备的航海手札,里面记录了他每一次的航海见闻与心得。
手札的最后一页是半年前他临行之前所写,他奉国君的命令出海寻找能让人长生不老的长生仙珠,国师为他指明了方向,顺着海洋涌动的方向一直漂泊,就能来到传说中海神栖息的地方——北冥归墟,那里存放着海神的宝物,其中就有长生仙珠。
贺海珠的手指轻轻划过手札纸张,最后落在那个神秘的目的地,北冥归墟上。
“海神大人,能否允许信女顺利找到北冥归墟,找到信女的哥哥呢?”
少女对着海神像,虔诚地投掷了杯筊。两面凸起朝上,二阴面,神明拒绝了她的请求。
贺海珠低头,捡起杯筊,将那尊羊脂玉的海神像立在桌上,虔诚地说:“信女不知如何是好,愿海神大人指引。”
话音刚落,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贺海珠回过头,之间一个乌发蓝眼的美少年浑身是伤凭空出现在了自己的床上。
“啊!!!!”
少女的尖叫划破黑夜,却又淹没在涛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