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无晴却有晴
2017年7月28日 西安 多云
当晚,梁栋回了电话,知道是我还惊诧了一下:“呵呵,有的人等破了头都没等到的电话,叫我接到了。”
我不理他的胡言乱语。
没想到他会回电话,但原本要问的已经知道了,就不需要再提了,我不希望你知道我去看望阿姨的事。
因此,在他问我找他什么事时,随口另找了个借口。
“中午怎么没接,我看了是吃饭时间啊?”
“哎呦,我们能按时吃饭的时候真不多,中午恰巧出公差了。”
“你们公差倒是挺多的,关键时刻总是出公差,这可是个金钟罩铁布衫,好用的很那!”上次也是,关键时刻永远不在!
“你有气别对我发,和人家说话总是温温柔柔,换我就不顾形象了是吧?我也是个男的啊!”梁栋痛心疾首。
“那又怎样,你有主了。”在我眼里就没把你当男的看,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把那头的人噎个半死,果然不再油腔滑调。
说到出公差,我想到你说过的话,下意识开口:“问你,去年10月份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也出公差了?”
“去年10月……不是出公差,去集训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有点事情不太明白,当时前一天我还再和他聊天,结果第二天就不见人了,整整一个多月都杳无音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说有什么事给我发个消息说一声也好啊,直接就销声匿迹了,多让人着急啊!”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他可算是倒霉催的,你和他聊天我知道,大晚上了还非要把两件衣服洗了,结果洗着洗着就听他一声叫,手机落水盆里了,哎呀,当时我们宿舍笑倒一片……还不等他用吹风机拯救回来,连里就下通知了,第二天去兰州集训,这下好,也不用舍不得交手机了。……等他回来,手机彻底哑巴了,还临时用了我的手机。这个真不怪他,以后要是有什么紧急任务,他来不及说我帮你传达……”
我的手一点点攥紧,心里仿佛塌了一块儿,有点懊恼,想捂脑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妈|的这也太巧了点儿!
后来几天,只要没事我经常会去陪阿姨,有时候拿着自己熬的粥,有时也会根据阿姨话中的意思,买来她喜欢吃的,替你做了一回儿女,就当是还你的人情了。
“哎呦,这次化疗反应大的很,饭也吃不下去,吃什么都不香,一闻到饭味儿就要吐,哎,人有什么都别有病,真是折磨人啊……我这恐怕是不能好了……”阿姨每每说起自身情况,总带着几分无望。
人最怕没有精神支撑,我安慰她:“没事,等好了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阿姨要坚强,万事想开点儿,人心态一好,病就好了。再说,怀医生在部队不能回来,要是知道您老这么想,得多难过……”
说到你阿姨立马来了精神,絮叨完又笑了:“你这孩子说话就是让人心里舒坦。不过也是,小泽刚知道时就要回来,我和他爸也想着看能不能回来?结果他打了报告,正是备战的特殊时期,部队不放人。这孩子从小就倔,可部队里命令大过天,他也实在没办法……最后我听到他声音都变了,八成是哭了,大小伙子哽着声音说,要争取这个月末回来……”
“我不指望的……只要他在部队好好的就行,能不能回来反正手术我也挺过来了,没事,回来不了我也不怪他……”阿姨说着说着就流下眼泪,接过我手中的纸巾擦了一遍又一遍。
“阿姨别难过,他不能回来陪您心里肯定已经很愧疚了,您要是再不照顾好自己,他怎么安心?来,喝点水。”我倒了杯水递给她,中断了这个略有沉重的话题。
看到她躺靠在床头,一番感怀把头发弄得有些凌乱,伸手帮她将几缕碎发夹到耳后,不一会儿又落下来,我索性说:“阿姨,我帮您理理头发吧?”
开发绳,头发只有细细一小把,不敢梳,怕把更多的头发梳下来,这几天阿姨总说头发掉的有点厉害,我只敢用手轻轻拢了几下就扎起来,即使如此,手中还是有许多落发。
“又掉了好多吧?……哎,我今天脸色也很难看吧?今天早上照了镜子,连自己都不想看……”
“阿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
听了不好意思地笑,问我:“什么美人,你这孩子又说好听话哄人。”
“这可不是哄您,我刚进门的时候还想,阿姨今天脸色有点苍白,但那眼睛、那鼻子还是很好看,照您刚说的,今天脸色已经很差了都这么漂亮,那年轻时不是大美人是什么?”
阿姨轻轻拍了我一下,却笑开了颜。
叔叔进来的时候,阿姨正在和我讲你小时候的糗事。
“小时候特别淘气,才五六岁吧,家里养了只兔子,我专门围在圈里的,他趁我们不在家悄悄把兔子放出来,拉到院子里,把他爸刚种的一棵枣树啃得七零八落,没一块好皮……他呢,就站在旁边,用一根棍子把我的菜园子抽了个稀巴烂……”
我哈哈笑,忙问收拾你了没,阿姨一笑说:“我和他爸对他进行了一场‘混合双打’。”
艾玛,真惨!
我小时候爸妈骂都没骂过,这对比多么鲜明。
“回来了,买到了没?”
原来,阿姨突然想吃酸菜浆水鱼儿,叔叔就出去沿街找去了。
叔叔抖了抖手中的饭盒:“找到了。”
等准备吃时才发现没地方放碗,只能搁在床边的小柜子上,阿姨侧着身子很不方便。
我趁空出了医院,跑了几站路,终于在一所大学外的书店里找到了便携式收放书桌,出来时看到卖帽子的,顺便选了一顶青蓝色的宽檐帽。
阿姨切除手术后还配合了化学治疗,头发掉的厉害,帽子必不可少。
回到医院,把桌子打开放在床上,这样以后吃饭就方便多了,阿姨和叔叔一个劲儿地说谢谢,搞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门被推开了,是你表妹汪凯。
她提着饭盒和叔叔阿姨打过了招呼,正要到另一侧坐下,看到旁边吃剩的浆水鱼儿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竟然给大姨吃这种东西,这是凉的你不知道吗?路边摊的东西车来车往落了多少灰尘,你也敢给病人吃?!”汪凯看着我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一边控诉一边将那剩了半碗的浆水鱼儿提溜进了垃圾桶。
她以为这是我今天带来的。
叔叔的脸色刷的就变了。
他们年轻时都吃过这个,大夏天配着酸菜酸酸爽爽,特别开胃。今天也是看阿姨没胃口,好不容易有个想吃的,他还专门去问了医生才去买的,而且老板给热了的。结果汪凯不分青红皂白对着我一通叫,这是伸手打了两个人的脸。
汪凯应该不知道我们的事,虽然在大院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时我有心对无心,所以才记住了她,但她当时应该是没有注意到我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第二次来医院与她碰上之后,汪凯看我的眼神似乎都带着刀子。
我不是圣母,不过一直刻意忽视她而已,并不是对这个人的存在毫无芥蒂。但我不犯人,人却来烦我,撞到枪口上别怪我借题发挥。
“凯凯你住口!那是我买的,你朝客人发什么脾气?!”
等叔叔说完这话,看着汪凯一脸无措和尴尬,我一脸严肃地接话:“不管谁买的,小|姐你这样也太没礼貌了,叔叔阿姨是当事人,有这个资格,倒是你,无缘无故指责我,不给个恰当的理由我可不答应呢?!”
在场三人俱一愣,汪凯应该是没想到我这么不依不饶,而叔叔和阿姨大概是没想到我温柔表象下,还有这样一面。
可我不介意,这就是真实的我,没必要伪装。
“请给我道歉。”
汪凯僵了,道歉说的容易,要是学生时代谁还没点摩擦,随口一句sorry简单的很;要是真做错了,道个歉也无可厚非;或者我态度软和点,没准还能‘不打不相识’;可惜,我一点都不想让她下台,故意一脸严肃,毫不给面子。
千万别高估女人那颗狭小的心。
你们表兄妹那乱七八糟的关系,要怪我也是怪你,还真懒得找她不痛快,可你硬要烦到我面前来,我也绝不会放过。
更何况,我看她对我也有意见,今天这道歉不容易了。
“你……你别得理不饶人,你打着什么心思来看望我大姨,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想拉拢我表哥?他把你的照片当屏保又怎么样?还不是在我看到之后立马换了!……大姨大姨夫,你们别被这个女人骗了,她就是想来讨好你们……”
汪凯一番连珠炮似得话大出我的预料,没想到她看到过我的照片,甚至几乎摊开了我们的关系!
我心如擂鼓,浑身冒汗。
再也不要有任何牵扯!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探望,别让你知道,我们不要再有交集了。我平静平庸的生活,遇到你之后,就像中了魔咒,狗血的电视剧剧情一般,复杂混乱的令我头疼。
好,汪凯,我认输。
我艰难转身,摆出最若无其事的表情,走到阿姨床边:“我只是怀泽医生曾经的病人,请阿姨你们别多想。哦对了……”我从手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阿姨:“这是怀泽医生让我转交给你们的,密码已经写在里面了。”
“阿姨,我明天就要去学校上课了,可能没有时间再过来,你要保重好身体啊,我先走了。”说完我甚至笑了一下,对叔叔点点头,不顾他们的挽留转身大步往外走。
出了医院大门,刚刚还昂首挺胸、泰然自若的我陡然泄了气。
我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心呢?一出大门就想明白了,再明白不过,我落荒而逃了,做了一个逃兵,尽管我表现的骄傲无比。
只有我自己知道,听到她把你我扯在一起时自己的慌乱,原来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一面放不下,一面又怕你知道。不能勇敢上前。
呵~苏湖,你终于也做了一个令自己讨厌的人,徘徊犹豫、胆小怯懦、瞻前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