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酒坊三人
“死不了了,让里面那位连续施上七日针,一个月内不动用内力,便不再有碍。”
触及琉璃通红的双眼,老魇不自觉多说了一句,“我会备些用来压制的药丸,以免下次撑不到人来救她。”
“老魇!”
琉璃气急,顾不上自责没有更早发现晚姐姐的异常,怒视着老魇。
“老魇。”
罗悟皱着眉头,实在领悟不了主子将老魇留在身边的意义。他看得真切,这位用毒高手不在意主子的死活,主子当初为何救他?
老魇说完眼神都未落下一个,好似他们口中的老魇不是自己,施施然走出了祈园。
琉璃和老魇相处还算多,气过就算了。罗悟受着伤要不是身旁的护卫扶了一把,险些气晕过去。
“罗悟,你没事吧?晚姐姐这里我看着,你先去治伤。”
“我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
“柳大人辛苦您照看主子一二。”罗悟伤不重但园中出了事,总要好生摒挡。这回得找工匠上门了。
“我会的。”
柳席云站在那一动不动,他和阿知分开仅一个时辰,她就重伤至此。
阿知走火入魔是因为他说的那番话吗?
武帝、谲王、三皇子、谢思湘……还有他,他们都是罪魁祸首。
“柳席云,柳席云。你发什么呆啊!”
托老魇的那几针,邱景琢磨了几下,弄明了诀窍出来就被柳席云呆怔的模样给惊了。他的那点子内力达不到走火入魔的地步啊!
“她怎么样了?”
“我来得及时,一颗百灵丹下去,绝对没问题了,最迟亥时便醒。你不放心,我再开一副疏顺气血的药,醒了喂她喝下。”
“劳烦了。”
“别别别!你这样我瘆得慌。我去开方煎药,你进去守着她吧。”
久站的双腿麻木,柳席云踏着满地残叶,一步一步走进了属于祁知的卧房。
阿知躺在那儿,脆弱苍白,不复以往意气,仿佛会从此彻彻底底消散在人世间。
他的左手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刹,伫立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
这一刻,无人知晓柳席云心中所想。一如初见,祁知就认定他非光风霁月、人人称颂的柳家大公子。
最初得知母亲离世与生父难脱干系,他的心就被烈焰焚过一回,但他明事后便知柳峻不喜他,只愤恨居多。而此时他在意的人再次受到伤害,于他已是烈焰焚身,心如刀割。
阿知的心事讳蔽在她强大的面具之下,偏他被允准窥得少许就自以为了解了她,是他自负,轻易昏了头脑。他明明可以思虑更周全些,说话更妥当些……
柳席云伸手轻抚过祁知的额前,在她眉心一触即离。
嘱咐安絮用心照顾祁知,留下两支特殊的信箭,他只身去了城中一处不起眼的酒坊。
“温客”是间只容几人的小酒铺,岑温倚在昏暗的角落,看着这位稀客。
“柳大公子造访我这破落作坊,真真是一件奇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后悔了?”
想起往事,岑温立刻来了兴趣,“你当年把他们三个和一万两银票都扔我这儿,说是不会有要他们出手的一日。我应下了,给你留了三次机会。”
他话锋一转,“你需要他们杀谁?”
“不知道。”
“不知道?你来不会是推三个崽子去死吧!”
“不会。他们足够强,身份隐蔽,适合突袭。”
“啧啧,几年不见,你心狠了不少啊!兵器出鞘,不杀干净是收不回来的。”
“无妨,该死的人罢了。”
“好,痛快!老子看你那副正人君子样难受得紧,小小年纪就沾过血,怎么长大还心慈手软了!”
岑温指的是柳席云十岁那年亲手杀了被将要进门的继室蛊惑、推他下水的书童。
那书童只比他大上三岁,可谓是从小相伴,他下手时也挺干脆利落的,那血溅得!除了事后大病一场。倒是痊愈后人就没了那股血气。
“行了,我给他们抓紧补补,保管到时无一生还。”
“有劳了。”柳席云拿出一叠银票放在酒盅旁转身离去。
“别看了,你们这公子是遇上事了。他这人心软的毛病就没变过!瞧瞧,又是一万两,养一百个你们都够了!”
“都听到他的话了?还不滚去暗室多练练!别到时候真死在外边了,丢我的人!”
柜边伸出的三个脑袋齐齐缩了回去,他们当然知道公子心软。
那时胆大好奇练了不该练的邪功,是公子多番寻人打听才找到了眼前这个人。没有公子的银两,黑心的岑温早把他们赶出去了。
到了晚上吃着对方特制的药膳,三人又摇摇头,岑温有时也不是那么黑心。
等柳席云再回到祈园时,园内已亮起了烛火。
祁知躺在离主屋不远的屋子,琉璃为她简单擦洗后换下了脏污的衣衫。
主屋破坏得厉害,必须重新修葺。短短时日她是第二次处理这屋了。
有老魇的保证,琉璃已然放下心了。本想让柳席云去用饭,但被安絮拦下。 祁小姐不醒,公子是不会吃的。
没有等上太久,邱景医术了得,刚至戌时祁知就醒了过来。
气息虚浮,经脉隐痛。她立即明白自己是走火入魔了。以她的内力能被救回,想必是代价不小。
“阿知,你有没有哪里不适?”
柳席云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祁知这才发现他一直在。看来这次意外,对她损伤极大,感知能力几近于无。
“我的内力使不上来,邱景封的是不是?”
“你的经脉只差一点就会尽数碎裂,封住内力是为了让你更好地养伤。”
祁知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问一句是想心里有个底。柳席云却把她的不语当成了不能接受,急切解释着,“等一个月,阿知养好经脉就无恙了。我会派人随身保护你,绝不会再让阿知受伤!”
“或者,或者,我们的亲事往后推一推,都等阿知你恢复了再说。”
“柳席云,你听我说。”
祁知不得已提高了嗓音,看着柳席云深藏恐慌的眸子,一字一板道,“我受伤是我自己的缘故,与别的人无关,更不是因你而起。”
“我心绪不稳,是我还不够强,不够能忍。你何必将所有归咎于自己。”
“不是的,不是……阿知,是我无用,我应该察觉的,是我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