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结婚
第二天是艳娇结婚的日子。
她天不亮就起来了,沈国富找了两个远房的婶娘帮她和向红霞开脸。
在农村的习俗里,女人一生只开一次脸,开完这次脸就说明你不是个小姑娘,而是个已经结了婚的妇女。
开脸也有不少的讲究,首先得找一个公婆、丈夫、子女俱全的全福妇女。
然后由她拿着两根红线往新娘子的脸上贴近,扯开,合拢,帮新娘子除去面部的汗毛,剪齐额发和鬓角。
艳娇刚开始觉得稀奇,眼睛乌溜溜地看着,后来多扯得几下,扯得她疼了,便歇了心思,默默忍受着。
婶娘一边用线在她的脸上弹,一边笑吟吟地唱道: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我们今日恭喜你,恭喜贺喜你做新娘。”
话音刚落,胡玲花立马递上一个赏封红包,婶娘笑眯眯地接过红包,又说了两句恭维的话,这才换人给她上妆。
装扮了一番,艳娇人累了,肚子里也空空的。
好不容易挨到时辰到了,胡玲花给她发鬓上插了一朵红花,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拖拉机。
拖拉机前面扎着红绸子,大红花,看起来倒是喜庆。
沈家一日嫁两女,本村邻村有不少人过来看热闹。
见两位新娘子上车,有嘴碎的忍不住调侃:“今晚上可别又入错洞房了。”
“诶,要是入错洞房,那不就是歪打正着,两姐妹又换回来了嘛,哈哈哈。”有人跟着附和。
倪小凤听见这话,脸顿时黑了,她心里止不住地埋怨沈艳娇和宁海。
哪天结婚不好,偏偏要跟她女儿同一天结婚,害得她女儿被人说闲话!
待红霞上了拖拉机,她冲着沈艳娇那边的车队冷哼一声,扭着屁股进了房。
艳娇站在拖拉机上,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硝烟味传进她的鼻子里,她吸了吸鼻子,一阵恍惚。
这场婚礼是她上辈子梦寐以求也得不到的,而这辈子却轻而易举的实现了。
她恍惚之际,宁海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将一颗糖塞进她的手里,低声道:
“饿了吧?”
按照习俗,举行仪式之前新娘子不可以吃东西,艳娇的肚子早就饿了。
接过糖果,她的心里荡起一阵暖意。
悄悄地将糖含在唇里,没一会儿便路过了陈书平的家。
他家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一辆一辆拖拉机、自行车停在院外,而院子里更是站满了人,人人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
陈书平家在村里根基深,亲族众多,大多数村民都去了他家吃喜酒。
这会儿倒显得宁海家里冷冷清清的。
宁海搀扶着艳娇下车,几个邻居贺了喜,扭头就往马路下面走,一面走一面有人说:
“赶紧走,上陈英雄家去。”
他们的说话声不大不小,声音传进宁海的耳朵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艳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一封炮仗响完之后,小麦和三洋带着不少小孩子跑了过来。
小麦一边跑,一边喊道:“这新娘子,是我的嫂子,漂亮吧!”
一群孩子仰面望着艳娇,艳娇绞了面,敷了粉,穿着一件大红衣裳,戴着一支红花,瓜子脸巴掌大,小孩子一看,立即惊艳地‘哇’了一声。
“好漂亮的新娘子呀!”
小麦得意一笑,又扯着嗓子喊:
“鼓掌。”
一群不大的小孩轰轰烈烈地开始鼓掌,冷清的院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艳娇连忙端着盘子给他们分糖,小孩子们一边抓糖一边笑吟吟地说:
“新娘子真漂亮,新娘子真漂亮。”
看着眼前一张张稚嫩的小脸,艳娇那点异样的滋味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没一会儿,一阵拖拉机的声音哄哄地从远到近。
宁海家是山头上唯一的一户人家,这个时候按理说不会有拖拉机过来,除非是宁家的客人。
艳娇觑着眼睛去看,只见拖拉机上下了一群男人,有老有少,一张张脸上挂满了笑容,一进门就问:
“海哥,我们没错过时辰吧,屠宰场今天忙,我们过来晚了一点。”
宁海立马去发烟,平时总板着的脸这时罕见的露出一抹喜笑。
“不晚不晚,来,吃烟,吃烟。”
各人接过烟,连连道喜。
道完喜后,操办的人提醒他时辰到了,新郎和新娘要拜堂成亲了。
艳娇已经站在他父亲的灵位前等着他,一张小脸白又粉,看起来比平常漂亮了不少。
宁海心念一动,目光穿过她,看着父亲的灵牌,眼圈不禁红了。
他想告诉父亲,他结婚了,而且娶的是他钟意的姑娘。
对着父亲的牌位,两人行完了礼。
行礼的时候,艳娇似乎听人说了句:“这不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啊。”
正高兴着冷不丁听见这句话,艳娇的心有点儿沉。
她刚抬头,想去寻找声音来源时,那人又补了句:“不过这个比起之前那个漂亮多了。”
艳娇一听,弯了弯眼,心里那点儿芥蒂很快就被一抹窃喜给取代了。
拜完堂之后就该入洞房了,一入洞房几个中年男人就吵着要闹洞房。
宁海挡在他们面前,说买了几瓶好酒,请大家先吃酒。
艳娇听他一句话挡了出去,心里这才放松了下来。
她虽然不是面皮薄的人,但对于闹洞房这种习俗,却不怎么喜欢。
宁海拿了两只酒杯,在艳娇的酒杯里掺了水,带着她出来一一敬酒。
宁海一边敬酒一边说:
“感谢大家对我和我媳妇儿的抬爱,我是个大老粗,多余的话不讲了,我先干为敬!”
艳娇听见他称呼自己为‘媳妇儿’,心里有点儿别扭,还有点儿欢喜。
又听说他是个大老粗,眼睛忍不住地斜他。
跟着宁海一路相处下来,艳娇越发觉得他是个聪明的,他明明心思细腻,不是个大老粗,却自称自己为大老粗。
光凭大老粗这一句话,就能跟屠宰场这群老师傅打成一片。
屠宰场这地,可不比其他地方,秀气的人不招老师傅喜欢,只有‘大老粗’才更合老师傅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