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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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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越发阴沉得厉害,风肆虐地滚动。

    大雨似乎迫不及待就要泼下,宁海越骑越快,终于在下雨之前,看见了沈家的烟囱。

    他将脚支在地上,回头对着坐在后座的艳娇说:

    “我就送到这了,你快进去吧。”

    艳娇望着黑压压的天空,眉心微蹙。

    “那你?”

    如果他现在赶回去,一定会淋成落汤鸡。

    “我没事,你快进去吧。”

    说这话时,他板着脸,表情特别的臭,像是在赶人。

    艳娇从自行车上下来,踌躇地走了两步。

    宁海望着她的背影,蹬上脚踏,正准备扬长而去的时候,艳娇叫住了他。

    “宁海。”

    他停住脚步,单腿支在地上,疑惑地看向她。

    艳娇微仰着头,一双水润的眼睛映入他的瞳孔。

    “你愿不愿意娶我?”

    她说的很直白,神情也很坦然,双眼平静着,不像是在讨论婚事,倒像是谈论着中午吃什么一样。

    宁海的心骤然被提起。

    他垂下眼皮,极具野性的双眉微拧,沉默了片刻,在雷声响起时,他才抬起头,一双眼睛灼灼地看着她。

    “我愿意。”

    多年以后,当艳娇吃味地提起往事,质问宁海现在的犹豫,宁海将她搂入怀里,回忆道:

    “我在想,你那么爱陈书平,愿意为陈书平自杀,突然改口说要嫁给我,到底是意气用事,还是出于真心。”

    艳娇不依不饶:“意气用事如何,出于真心又如何?”

    宁海笑了一下。

    如果是意气用事,他就要将陈书平从她的心里连根拔起。

    如果出于真心他一点也没觉得艳娇是出于真心,他觉得艳娇就是在赌气。

    总之,不管沈艳娇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娶定了。

    当天他回去的时候,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他在雨中狂蹬,心里没有一丝不快,有的只剩无限欢喜。

    他娶到了自己钟意的女孩,这种心境跟向红霞在一起的时候,截然不同。

    这让宁海更加庆幸,他没有继续错下去。

    这一刻,他无比感激的人竟然是向红霞。

    感激她的悔婚,庆幸她的悔婚对象是陈书平。

    艳娇在家里等了两天,都没有等来宁海的消息。

    不过她并不着急,她知道,宁海一定会来。

    这不是她自负,而是基于她对男人的判断。

    宁海主动提出载她回家,就已经表明了心迹。

    一个未婚男人如果对一个女人没有好感,绝无可能主动大献殷勤。

    就像前世的时候,一群丫鬟在庭院里杂扫,侯爷不看别人,只看她,虽然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但那一眼就足够让她从一个丫鬟摇身一变,变成了侯府里的半个主子。

    至于为什么选择宁海,艳娇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的体格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家里没个大人。

    没有大人,在现在这个年代,是一件很掉分的事情。

    这代表着家里无长辈操持,往大了说,容易遭到村里人的欺负,往小了说,家里的一针一线一米一粟全都要靠自己。

    所以当向红霞铁了心要嫁给宁海的时候,倪小凤是百般阻挠,万般不愿,甚至骂她是失心疯,脑袋被米虫蛀坏了。

    艳娇却不这么想。

    她当了一辈子的宠妾,懒散惯了,如果让她孝顺公婆,伏低做小,那才真是一种煎熬。

    而且,宁海一看就是个干活的料。

    她忽然想起嬷嬷教导自己女儿说的话。

    嬷嬷说:“这选男人啊,就跟选牲口一样,你想过得好,就要选个得力的,如果选个花架子,那不叫牲口,叫宠物,得你养着他。”

    艳娇当时不解,插话问:

    “什么叫做好牲口?”

    嬷嬷探向她,揶揄一笑:

    “艳娇这是思嫁了么?我告诉你啊,那马儿牛儿看体格,男人一样要看体格,你只管选鼻梁挺的,鼻头肉实的,指定错不了。”

    艳娇还是不懂,还待追问,嬷嬷却不说了。

    她正回忆着的时候,倪小凤忽然在家里闹起来了。

    “陈家什么意思?他陈书平什么意思?”

    倪小凤气得摔了一只碗,

    ‘哐当’一声,碗被摔得四分五裂。

    艳娇尖着耳朵去听,这才把事情弄明白。

    过几天就要送亲了,倪小凤瞧着陈家还没谈彩礼的事情,心里有点着急,便趁着陈书平上门的时候,问了一嘴。

    谁知陈书平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倪小凤自然不肯,又去试探陈父陈母。

    这一试探,才知道陈家压根没有想过彩礼的事,也就是说,他们想要空手套白狼。

    不花钱白讨一个老婆!

    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倪小凤心中不平,她当初二婚嫁给沈国富,她娘还收了沈国富二十块钱当聘金。

    “陈家这是把我女儿当什么了?真当我们家一群死人啊?”

    倪小凤骂骂咧咧地朝着地上的鸡鸭啐了一口,人家没爹没娘的宁海来了还知道拿一扇猪肉,陈家这么埋汰人,就提着一只鸡一只鸭上门充数。

    竟然连她看不上眼的宁海都不如!

    倪小凤气得牙痒痒,向红霞却一脸淡定。

    “妈,没彩礼就没彩礼吧,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上辈子她收了宁海两百块钱彩礼,还不是照样过得幸苦。

    等陈书平成了万元户,两百块钱算个屁!

    倪小凤正火大着,听红霞这么一说,顿时火冒三丈。

    “你竟然说我计较?”

    她心寒道: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蠢的女儿,他陈家是压根没看得起你,没看得起我们家,你懂不懂?”

    倪小凤正在气头上,说起话来口不择言,向红霞骤然被她骂蠢,眼圈一红,既委屈又生气的大喊:

    “你才是什么都不懂!”

    说完,便忿忿地跑了出去。

    倪小凤骂完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不过转念一想,她是自己的女儿,有什么骂不得,便也没有拉下脸去追她。

    两人冷了几天,这诡谲的氛围让沈国富都察觉出不对头。

    他捏着烟枪,瞅了眼向红霞,向红霞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扒拉饭。

    他又睇了倪小凤,倪小凤端着菜过来,将菜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哐当一声,沈国富拿烟枪敲了敲桌沿,瞥着眼睛说:

    “她娘,红霞马上就要结婚了,结婚的物件都置办齐了吗?”

    倪小凤端起碗筷没出声,沈国富扭头,又问向红霞:

    “红霞,你妈这是怎么了?”

    向红霞扒拉了两口饭,站起身,说了句“我吃饱了”,扭头便走。

    沈国富碰了一鼻子的灰,皱了皱干瘦的眉头。

    外面风和日丽,鱼肚般的天际露出一抹霞红。

    艳娇用过早饭之后,突然闹起了肚子,当她从茅坑里出来的时候,远远的便听见了自行车的声音,她探头去看,那个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

    农村的茅坑是旱厕,厕所和猪圈连在一起,粪便直接流入猪圈,又脏又臭。

    艳娇刚开始很不习惯,憋了几天没上厕所,后来实在憋不住了,一回生二回熟,现在也习惯多了。

    不过她还是嫌弃有味,看见宁海来了,连忙钻入屋内,洗了手,抹了面,对着镜子捯饬了好一阵,这才一脸怯生生地走了出来。

    今天温度回暖了一些,宁海穿着一件崭新的短袖汗衫,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手臂呈小麦肤色,看起来充满了力量感。

    倪小凤见他来了,没给个好脸,生硬道:

    “彩礼钱都退你了,你还来我家做什么?”

    她怕宁海是来讨肉的。

    宁海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的目光绕过倪小凤,落在沈艳娇的身上。

    艳娇穿着一件碎花的长袖衬衣,衬衣下是一条青色的单裤,单裤下是一双碎花单布鞋。

    她的手捏着衣角,打扮简单,身材瘦削,像一根被风拽起的柳叶。

    她太瘦了,以后跟着自己可得养胖一些。

    宁海这般想着,心里泛起笑意,嘴角微微松动。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他除了会杀猪,更擅长养猪,经过他手里的猪,每一头都又白又胖。

    至于养人他想了一下三洋和小麦的体格,觉得自己养人也不赖。

    肯定不会让沈艳娇瘦得像经不起风一样就是了。

    “我来提亲。”

    宁海收回眼,对倪小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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