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隅与桑榆
“你们老板呢？叫他滚出来！”
酒店老板擦了擦汗，走到三人跟前。
“乃是感慨怀才不遇的英杰。”泛秀故意曲解了魏武的诗句。
“前天遇到十几个山贼，不是照样轻松吗？”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泛秀不觉用后世的语言念出一句汉诗，四人自然是无法明了的。
“丸目殿忠义之心，令人感佩。”
沼田和丸目二人听闻此言，均是为之一怔，继而相视苦笑。
“话说那个什么将军家的兵法示范，京八流的吉冈宪法，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情！”
野武士越说越离谱，丸目忍不住把酒杯砸到桌子上。
“大人请进！”酒店的老板见到华服的武士，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
猴子？木下藤吉郎？泛秀此时才注意到他也出席，只是蜷缩在不起眼的角落之中。
织田信长有些诧异地看着泛秀，突然又大笑起来，面露激赏之色，“既然如此，就不用我多说了。”
“所以才要私密地拜访啊！”
在座的人选，都是武家出身，若是当真让他们去与商人斤斤计较，恐怕多半放不下身段，而看到这个出身低微的人得到重用，却又多少有些嫉恨。
泛秀刚刚拿起筷子……
……
此时的木下藤吉郎，虽然已经为信长所重视，但却也只是个有些手段的奉行而已，这样的人并不具备太大的潜力。那么，此人其他的本事是何时显露的呢？
“可是……”
……
当泛秀把六角义秀这个人介绍给信长的时候，侧卧在席子上的信长忍不住坐直起身子，随即，以一国领主之尊，却与这个无名之辈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六角义秀自其父死后，由六角家的继承人，已经坠落成一无所有的武士，此时自然受宠若惊。信长极力安抚，又暗示自己会“帮助”他取回领地，对方更是感恩戴德。
日乘和尚出言问道。
“殿下！直呼我‘藏人佐’即可。”丸目长惠倒地施了一礼，又感慨道，“能答应这种无理要求的，也只有殿下了。”
“一定！”沼田和小笠原一齐回复到，不过显然只是应付。
“喝着这种马尿，难怪近江的武士瘦得像跟柴一样！”野武士的同伴附和道。
“这次的任务，你可记清了？”
“尾张风土人情，大异于京都九州，想必不会令丸目殿失望。”泛秀随口调笑道。
“要派人去的话也应该是浅井氏的家主啊，为什么是他们的少主？”前田利家疑惑不解。
“多谢殿下。”丸目轻回了一句，却也没有真的动手。
“哦，原来近江的武士一直都是喝马尿过日子的，真是稀奇呀。”武士脸露不屑，极尽贬低，话虽是对酒店老板所说，眼神却望向泛秀那边。
“恭喜平手大人了。”朝山日乘和小笠原长时一齐贺道。
相良家允许他回归？这个时间大概是在哪里呢？
刚一进门，就是毫无顾忌的粗犷嗓门。
“砰！”
那边的野武士那里，却传出了更大的聒噪声。
依稀记得，这个丸目长惠历史还向上泉信纲学过剑术，离返回九州，至少还有数年时间，如果让他把基本的剑术教授给士卒，几年的时间完全足够。
话也只能说到这一步了。三好家弑杀将军这种事情，现在说出来是绝对无人相信的。
“那么就是如此了……”信长合上手中的折扇，“后日清晨，即从原路返回。”
“外面的马不错啊，不知道是哪位仁兄的？”野武士中的一人嚣张的大喊，挑衅的眼神扫过厅内。
从京都出门向北，取道琵琶湖畔的大道，向南近江而去。队伍只有两人，并不醒目，也不需刻意避嫌，时至正午，就径直走进了路边的酒屋之中。
……
浅井家？
丸目长惠脸色骤变。
“公方大人虽然英武，然而近畿毕竟是鱼龙混杂之处，各位……还是谨慎些吧！”
沼田佑光文武兼备，见识过人，又擅长军学，在泛秀所见的人中，可以与丹羽长秀相提并论，只在幕府领取四十贯的知行，实在是过于可惜了。
“多谢。”泛秀扫过众人，最终目光停在沼田佑光身上，“若是日后京都有变，各位不妨避祸尾张，泛秀必将扫榻相迎。”
“这个无需多言，现在要决定的另一件事情！”信长眼神扫过诸人，“前去界町的人选，就是猴子了！”
等了片刻之后，双方的酒菜才逐渐呈上来，总算是清净了一会儿。
信长粘着胡须轻笑。
“所谓的客将是指……”丸目抬头看了泛秀一眼，“有朝一日，相良家若能允许在下返回……希望大人放行。”
“把这里最好的酒菜拿上来！”
丸目藏人佐长惠，此时虚岁刚满二十，五短身材。虽然没有真正见识，但却毫不怀疑他的剑术水准。出于对沼田佑光的良好印象，泛秀对他观感也是相当正面的，况且这几日的交往下来，基本可以确认，此人是个言语无忌，但品行刚正的人。
“大人请放心，一定会招待好！”老板躬着身，连声答应，竭力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
泛秀恍如未闻，不置一词，丸目亦不答话，只是冷冷回视了一眼。
“是，首先是购买最新的铁炮，还要向商人宣传我织田家的事情……”木下神色惶恐而卑微，但言语却是丝毫没有差错。
“是啊，想当年我们在关东的时候，还猎杀过老虎呢！”
看来他还是对足利义辉抱有期待啊。
“朝廷和幕府的诏令已经下发，另外尾张传来消息，三河、远江的豪族，进犯本家属下的水野和铃木氏。”
“为了游历方便，只能请平手大人借在下一个身份了。”
泛秀轻叹一声，几不可闻。无论是幕府的家臣，或是织田家的众人，甚至信长本人，都对现任将军足利义辉评价甚高，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不知是何种身份呢？”
“外面的两匹马，也要喂上好的草料。”平手泛秀随口吩咐了一句。
这就是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对方重重了哼了一声，却也没有上前。
区区三人，对上丸目长惠，无疑是自寻死路。
莫非……
几个武士的脸上出现一丝不自然的表情，不过却未发话。
信长眼神扫过众臣，最后停在平手泛秀的身上：“既然遇上了六角义秀，那么浅井家的事情就教给甚左了。”
安置好了此人之后，信长回到借居的寺中，随即就立即召集了众人。
“殿下……”丸目似乎是觉出不善的气息，出声提醒了一句，泛秀轻轻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在下希望能够作为大人的客将前往。”
“呃……这个……已经是本店最好的了……”
一声巨响从野武士那里传来，整个大厅的客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平手泛秀并不是十分计较的人，随意走进的酒屋，只有一间大厅，桌子也不过十七八张。店里除了刚进门的平手与丸目之外，只有三批客人，其中两桌是商人打扮，还有一桌是两个风尘仆仆的少年武士。
给泛秀留下来的，是象征性的礼品，以及一些可以证实身份的书状。
“各位大人，小店招待不周，尚请……”
离开京都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剑术家，组成两人的小队伍。
“哼！”野武士一只脚踏上凳子，右手搭上了佩刀的手柄，“你他妈的就是用这种渣水来当酒卖吗，贱民？！”
“多谢殿下的信任！”木下立即窜到前面来，向信长拜倒下去。
“不知二位对于日后有何打算呢？”泛秀接着问道。
“客将？”
沼田佑光深视泛秀一眼，接着轻轻摇了摇头：“天下大名，皆属幕府之下，身为幕臣，自然是武士的荣幸。”
“在下倒是希望能去尾张游历一番。”丸目长惠出语惊人，“届时尚需平手大人照拂了。”
泛秀依旧面不改色，顺手把天妇罗送进嘴里，然后对着丸目轻轻点点头，意思是说，如果想要动手的话，也不用顾忌。
坐在位子等了片刻，酒菜还没呈上，门口又却进来了三个壮年，三人皆身着武士的服饰，但却抡起袖管，卷着裤腿，似乎是不知礼仪的野武士。
以泛秀对历史的了解，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信长离京之后，终于有了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于是也不急于去浅井家，而是在京都逗留数日，期间还主持了小笠原长时幼子的元服之礼。
“两日之后，离京返回尾张。”信长简短地下了命令，而负责解释的人依旧是丹羽长秀。
“对呀，近畿的武士，就只会吹牛罢了。”
在他们心中，恐怕并不认为京都在短期内有动乱的可能性。
“近畿的武士，简直不堪一击呀……”
如果是旁人问出这种问题，信长多半是会发怒，不过是他的话……
随后离去，相送的亦是沼田等四人。临别之时，颇为不舍。
泛秀点点头，应允了这个要求。
“泛秀殿学识渊博，不知这一句又是出自何处呢？”
“是，是……”酒屋的老板，也只能不停地鞠躬。这种小规模的酒店，明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却也只能忍下来。
“是要拜访浅井家的少主吗？”依照后世的记忆，泛秀如此询问到。
另外，丸目长惠，虽然并不精通军政，却在剑术上造诣极深，亦是难得的人才；而小笠原长时身份过高，并非今日的自己可以招募的；至于朝山日乘，他的本事，未必在松井友闲之上，况且身份复杂，实在不宜招惹。
游历尾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