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一个家臣
泛秀完全清醒过来，已是第二日的午时了。
“……”
“武卫先生没事吧？”如果受了伤还没完成任务，就太不值了。
“小平太如今可是浪人？”
“平手大人！”小平太听见响动，连忙向室内躬身施礼。
……
“功……”小平太脸上添了一丝惶恐，“忍者已然逃脱，在下何功……”
“他不是被津岛服部家驱逐的……”
“应该改口叫‘殿’了。”成政走了过来，“刚才秀千代叫你进来，我就猜出了他的心思。如此勇武果敢的男儿，又岂能因此等小事而见责呢？”
“是，家父是津岛服部庶家，因……因宗教之事见逐……”小平太缓缓道出身世，面色无悲无喜。
“这样啊……以我的俸禄，应该招募足轻七人。小平太啊，我即刻手书一封，你拿着信函去春日井郡小木村，那是我平手家世袭封地，招募了六个健壮的足轻想必是不难的。”
“若非你击退敌方忍者，又岂能保护住武卫公呢？这难道不是功？”泛秀安抚了几句，突然词锋一转，“不过若无半点惩戒，似也不妥……”
“那你还这么自在？真是缺乏同情心啊。”泛秀放下心来，开始与成政斗嘴。
“然也。”成政忽作肃然状，“乱波虽然行踪莫测，但也并不鲜见，秀千代如何能够如此轻忽？”
“秀千代的天资，我是从来不怀疑的。”佐佐轻叹道，“只是乱世的险恶，并非是这十几日的出仕就能适应的。你安心养伤，此人的虚实，就有我来代你查清吧！”
小平太领命而去。
言毕，成政才恢复了平常的表情，泛秀瞪了他几眼，却又自己笑了出来。
“与佐……啊”
“小平太啊。”泛秀回忆起影视作品中历代仁君的做派，竭力装出诚恳的样子，“如今我只是一个年俸五十贯的武士，不能给你什么俸禄，然而身逢乱世，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时机，日后我取得一城一国，你就是平手家的第一个家臣。”
“这个小平太的虚实，你都清楚了吗？”
成政一边喝茶，一边慢条斯理地点出泛秀失误之处，而泛秀侧耳作服帖装。一方面道理的确在对方那边，另一方面，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实在也没劲争辩。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点事情难道还要杀你不成？泛秀连忙出声打断：
“一个来历不明的浪人，说的话岂能随意相信？”佐佐毫不留情地截断泛秀的话，“万一他是敌方的斥候，招来一群同伴，到时候阵前倒戈，虽然只是六七个人，却也未必不能扭转乾坤！”
“既然如此，就罚你在我手下听令好了。”泛秀如此下了决断。
“要判断人是否昏迷，从心跳、脉搏、呼吸上都是不难的，莫非秀千代居然一无所知？”
成政突然插话：“秀千代或许还不知道，今晨殿下已将清州织田信友谋害武卫的消息昭告尾张，还定了出阵讨伐的时日，就在下月。”
“苛责？”泛秀疑道，“忍者擒而复逃都是我大意所致，总不至于迁怒于人吧？”
“毋庸多礼，先进来说话吧！”泛秀向成政摇头笑笑，伸手招小平太进来。
泛秀看着自己收复的第一个良将，不禁有些飘飘然，看来古人还是很容易欺骗的啊，仗着熟知历史的优势，行事果然方便。
“本来我的确是有写担心，但是一想到能够正大光明地教训秀千代，这样的成就感，实在让人无暇他顾啊。”成政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坏好意的轻笑。
“大人……殿下……”小平太脸上露出狂喜，人人皆知平手泛秀是监物殿宠爱的幼子，又是信长的亲侍，日后前途不可预计，作为一个连家都难回的浪人，能够附其骥尾，无疑是难得的机遇。
“大人……”小平太目瞪口呆。
“忍者急于逃命无暇他顾，受伤的只有你一人而已。”成政悠然踱步上前，将手中的饭团和酱黄瓜递到泛秀手里，面上了无半点忧色。
“教训？”
“具体的经过我已听侍卫说过了。”成政的话音稍稍缓了一缓，“三处枪伤，一般人等自然失去了行动能力，然而乱波长期训练，忍受伤痛的能力远胜常人。”
“还是先别乱动吧，刀刃上涂了毒药，虽然不足致命，但是脏腑的损伤恐怕不小，至少要修养十几天。”
小平太起身走进来，又是跪倒于地，面上坚毅无比，满是舍生取义的表情：“小人自以为是，才累及大人受此劫难，罪该万死……”
“只不过是皮藓小伤，能够缴获一支铁炮倒也不错啊。虽然工艺粗糙了些，但是至少值上三十贯吧——对了，那支铁炮总不会充公了吧？”泛秀突然有些担心，不禁暗自腹诽起来，虽然是这个时代没有缴获归公的说法，但万一信长那厮见猎心喜，你还能跟他讲道理不成？
泛秀一怔，继而沉默不语。
听到有惩戒，小平太反倒松了口气，重重地拜了一拜：“属下自知了无幸理，只希望大人能善待……”
正在得意之时，佐佐却突然问了一句。
“好了，如此举动，倒显得是我气量狭小了。”泛秀挥手打断，自从知道面前的人就是桶狭间建功的服部小平太，哪还有斥责的念头，“就算功过相抵吧。”
“泛秀殿人品高洁，在下岂能不知？”成政讥讽了他一句，“不过若不是小平太认定忍者无法行动，你也不至于受伤了——总之，当面解释吧。”成政退后几步，拉开房门，门外正是徘徊不止的小平太。
“秀千代啊，你可知道，面对一个比自己年幼七岁，但行事却毫无差错的家伙，那种不能作为前辈教训后来者的怨念，真是难以言状啊。”
“腹诽主君可不是忠臣之行。”成政仿佛一眼就看出泛秀心中所想，“难道殿下是那样的人？对了，那个叫小平太的侍卫，一直等在门外，他对你的伤颇为自责，你就不要苛责了。”
泛秀猛地抬起头，却引来胸口一阵剧痛。
“忍者众的衣带和袖口都有夹层，检查的时候绝不该错过这两处位置。”
睁开眼睛，眼前所看到的一个人是……（当然不会是美女）高大的身影，青色的吴服，赤色的衣带……
如此良久，成政才意犹未尽地放下茶杯，接着毫无风度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