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绝世武功
“那样的播音员和一个被|操纵的木偶有什么差别？找个机器人不是更好吗？”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激动地站了起来。
下课后，她准备从后门溜出去，教授叫住了她。艾俐同情地向她耸耸肩，她大义凛然地挥挥手，让艾俐先走。
“对不起，刚刚忘了把这个送上来的。”服务员道着歉，送上一碟切成丝状的小菜。
“把嘴张开，放心，我有洗过手。”边城说道。
那一年北京的秋天日日是艳阳高照，军训的新生叫苦连天。开头两天是练习站姿、整理宿舍，叶枫还能撑住。第三天，教官让她们在烈日之下跑步喊操。叶枫跑第一圈时眼前就是金星直冒、头晕恶心，她想举手向教官请假，身子却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去。
“沈从文的代表作。”
“你和边城是不是对上眼了？”艾俐悄悄问她。
其实之前，在全系隆重的开学典礼上，边城代表新生讲话，已经让下面的女生们很是“惊艳”了一把。上帝造人很公平，给了你出众的容貌，必然不会允许你才华出众。难得出一个有才有貌的，那要么是上帝的宠儿，要么是异性的祸害。
边城的皮肤极好，头发有点微微弯曲，迎面走来，从他的皮肤里、血液里、骨髓里散发出一股傲气。
下午有两堂基础课，都在大教室。她进来时，边城已经在看书了。当她经过他身边，他拿开放在邻座上的书包，对她笑了笑。
水微微有点甘甜，她诧异地抬起眼，他温和地对着她微微一笑，便把头转开了。
她忙抬起头，只看到一个身穿墨绿t恤的高个子男生远去的背影。
她和大部队足足失散了两周，差不多都快忘记报恩这件事了。有一天晚上去水房打水，听到许曼曼柔声和人打招呼：“边城，你也来打水呀！”
“荒谬！”教授“啪”地拍了下桌子，“播音员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象征着新闻的严肃和权威，是节目制作者与电视观众之间的一种传递，不是你的个人行为。”
“哈哈……”点菜的男生指着她是放声大笑。
她心里面毛毛的，左右看看。“教授……”她怯怯地喊了声。
艾俐暗恋上那位教英语的老师，夜里睡不着，挤上叶枫的床，躁动得像一条青春期发作的毛毛虫。她说：爱情是一团火，一旦开始熊熊燃烧，做出什么疯狂的事，说出什么白痴的话，那都叫正常。现在让我为他去死，我都愿意。
她觉得很冤枉，边城又没说过喜欢她，不是同学，又是什么？
她纳闷地抬起眼。
“你不知道边城是谁？”有个女生抓狂地问。
受人点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晚上，她去超市买了几斤水果，去男生宿舍向英俊的英雄道谢。宿舍的女生自告奋勇地要求陪同，就连总是一幅高高在上的许曼曼也在其中。
边城也不躲，由她又是打又是捶。她看着他嘴角噙着的笑意，气不打一处来，突然眼眶一红，泪就那么下来了。
第一次正式与边城面对面是在《播音语言表达》课上，那天她很糗。
哗地一声，所有的人全笑翻了。
“我不要吃这个。”对于这种爬行动物，她是闻言色变。其他人倒是吃得很欢，她只吃了几块油煎馒头充饥。
“是不是海蜇？”她凑过去看，问边城。
她实在受不了，呼地坐起身，对艾俐说：“爱情就是一门传说中的绝世武功，你已经差不多为她走火入魔了。”
她漱了又漱，还觉得满嘴血腥。回过身，挥着拳头就扑向边城，“都是你，都是你……”
“要不要喝点水？”坐在叶枫右手边的一个男生低声问道。
男生们哈哈大笑。
水瓶放在外面走廊上，男生拿了只搪瓷的水杯出去了。他穿着衣领已经泛黄的白衬衫，化纤的深色长裤，头发微短，背影修长而清瘦。
晚上下楼去水房打水，边城正好经过，回来时，她的水瓶提在他的手中。
艾俐悄声告诉她，他叫夏奕阳，四川山区的，是这届广院唯一拿助学金的特招生。负责招生的老师说他嗓音清朗自然，形像稳健，适合播报官方新闻。
她紧张地摸摸脸，以为沾上了什么东西。
教授拿了一篇稿子，是刘翔在全运会上夺得110米跨栏冠军的体育报道，让每一个人试读。在这之前，他们顶多会上台朗诵诗词，也参加过各类演讲，对于播报新闻还非常陌生，根本不会正确的发声方法，也不具备较好的声音控制能力。
男生诡异地眨了下眼，“牙套妹果真聪明，快接近答案了，再猜！”
“我们边走边聊吧！”教授夹着讲义夹，和她沿着走廊慢慢地走。教授谢顶很厉害，风吹过来，把他头上不多的几根头发刮得东倒西歪。为了保持形像，他不住地甩着头。
她好奇地挑了一筷子放进嘴巴，脆脆的，凉凉的，齿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还算能接受，她咽了下去。
她的脑子开始飘游，在一条漆黑的隧道里，和一个老头一起走，慢慢地无声地走，走出隧道，再次见到光明的时候，她发现……边城手里提着她的布艺书包，站在她的面前。
一大锅汤料先端上来，又白又浓，她用漏勺在里面挠了下，“这是什么？”勺中有几块像鸭脖子样的肉段，“黄鳝？”
“边城？”眉心微微聚拢，她不解地看着大家。
布艺书包后来在洗手间的水池边找到了。听别人谈边城，她一脸茫然。
艾俐脸皱成一团，“那是蛇皮。”
她对着蚊帐顶翻了个白眼，咚地一声直挺挺躺下。
不用军训，不等于她就能整天悠哉地闲着，辅导员让她到图书馆整理旧书，也算是一种劳役。
如果有一天，她要是开始练习这门绝世武功，一招一式都要准确到位、收放自如，千万不能落到像欧阳锋那样的下场，神不像神，妖不像妖。
醒来时人躺在校医务室的床上，身边围着一群人。她想说话，一张嘴，疼得她咝地直抽气。
和边城的交集，在军训第一周就开始了。
听说那天她流的鼻血把边城的t恤都弄脏了，叶枫觉得要当面和边城说一声谢谢。
很遗憾，没遇到边城。他是北京人，晚上被他家人接回家去了。主角不在，也不能不厚道地立刻离场。女生们礼貌地落坐，男生们忙着削水果、找吃的，像开茶话会似的，不一会，也就彼此熟稔地聊开了。
她慌地扔下漏勺，“不会是蛇吧？”
“算了，我坐后面去！”艾俐很识趣地撇嘴，走了。
“如果直播间允许带锣鼓，我会呀！”
“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不要哭。”他笑着伸出手臂，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腰，低头，深情款款。
“形似神不似，不过，比海蜇的营养更高，吃了对皮肤很好。”边城不动声色地回答。
她扭头就往外跑，在树下，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没事吧！”边城轻拍着她的后背，递给她一瓶水。
叶枫读稿时，一脸微笑、正襟端坐，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读完，喜滋滋地抬起头。教授冷着个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说话。
叶枫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点点头。
“刘翔是你什么人？他拿冠军和你有什么关系？奖金和你分？瞧你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样的想法真的是可笑之至。
已经错过了午餐的时点，她和边城到学院外面的小面馆各自吃了一碗面条。戴着牙套，吃东西不能太快，吃完了还得对着镜子仔细地漱口。那时，她还没有习惯在包里放个化妆袋。吃完后，向服务员要了杯白开水，随便洗漱了下。结账出来，在学院门口，她向边城道别，边城盯着她，笑了。
艾俐再问她，她说他们是互相帮助的好同学。“骗鬼呢！”艾俐哼了一声，一扭头不理她了。
“播音员对报道的基本要求是：感受领先，以情带声，你这是在走极端。”教授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说话的声音震得头发直颤。“好了，这个问题我们下课再讨论，现在下一位同学开始朗读。”
“到底是什么呀，会不会有毒？”她紧张地问。
医生给她开了病假条，说她血糠低，不宜在阳光下太激烈的运动，可以不必军训。女生们嚷嚷着说她这晕倒一举两得，既和边城近距离接触了，还又免了劳役。
有的人读得是激|情四溢，但在高亢时，声音一破冲天，让听的人是忍俊不禁。大部分人是照本宣科，像白开水似的一泻而下。艾俐那天穿了件紧身t恤，勾勒出一身玲珑的曲线。教授没有评价她读得怎样，说她把播报台当个人秀场，让人注意的不是新闻，而是她满身的线条。艾俐窘在座位上，差点哭出来。
“叶枫呀，你是个很有灵性的学生，就是太爱自我表现……”
下一位就是边城。仿佛为了对比她的幼稚，他的表现堪比专业播音员。她斜睨着他，恨不得在他的身后戳出两个洞来。
“嘿嘿，精辟！”艾俐在黑暗里向她竖起大拇指。
她僵若化石，一动也不敢动，只看到他缓缓俯过来，捧住她的下巴，“把怪味都给我吧！”他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唇瓣，轻怜地撕咬、纵情地吮吸。
“怎么可能？我们都没说过几句话。”她埋着头吃饭，不敢抬眼看隔壁桌上坐着的边城。
原来边城是今天背着她去医院的英雄，附注：英俊这个词就是为他量身定造的。
一片笑声加嘘声，还有一个男生吹了一声口哨。
边城似乎是前者。
那堂课教授讲了什么，她一点都没听进去，整个人像浮在空中，心第一次，慌乱得不像自己的。
“我们……都是中国人呀，我以他为豪！”她有点不服气。
“那要是他拿个奥运会冠军，你还不得在镜头前敲锣打鼓呢？”
“怕什么，能下锅就能下肚。”男生豪气地拍着肚子。
夏奕阳端着水杯过来，叶枫道谢，手指接触时，她察觉到他的掌心有一层厚厚的硬茧。
叶枫那天在下面却是坐立不安，装着她全部家当的布艺书包不见了。台上的人是谁，台下的人在议论谁，她统统没注意。脑子里像电影回放似的，镜头一遍遍往后推，几点几分，她经过了哪个地方，做了什么事。
她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把嘴张得大大。边城从她的牙缝间捏出一根指头大的菜叶。她的头轰地一声，连脖颈都红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得了。
当时并没有晕倒，只感到很是丢脸，急急地想爬起来，抬手摸了下脸，当看到满掌的猩红时，她眼前戛然一黑。
很自然的，不管是图书馆，还是教室，她总固定地坐在边城的身边。周末一帮同学出去玩，边城自行车后座上坐着的也是她。
大二的深秋，她刚满十八岁，那天刚好是周五，晚上大家闹着去吃火锅，祝贺她将拥有公民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有个男生特别会点菜，去厨房转了一圈，回来神神秘秘地说，今晚要吃点猛料，很滋补很鲜美。
叶枫好困，却又不得不努力睁着眼睛听艾俐讲话。艾俐还不肯唱独角戏，说几句就要推一下她，希望得到她的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