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钟鸣
莫闻霜今天穿了一身素色,衬得整个人干净得像泉水濯洗过的芙蓉,俞冬烬为了和他搭配,也挑挑选选出浅色的衣物。
车载音乐的声音不大,通过蓝牙,播放的是莫闻霜的手机歌单。
莫闻霜坐在副驾驶,一只胳膊抵在窗户边,一只胳膊搂着俞冬烬的外套。
像一只没有安全感,叼着占有主人气味的衣物筑巢的小动物。
他轻声跟着音乐哼唱的调子穿插在导航里,织出了一场轻盈易碎的梦境。
俞冬烬很享受这种氛围,明明没有人说话,却一点不显疏离和尴尬,只有恬淡的静谧和温馨。这是一种比肌肤相贴更主观的灵魂共鸣。
车辆驶过高架桥,窗外的车流声渐渐平息,两边成了大片大片的农田和村落,偶尔有牛羊成群结队地路过,晃晃悠悠地踩着阳光。
再往前,人烟越发稀少,树木花草占领了道路两旁。莫闻霜关上音乐,打开车窗,俞冬烬降下车速,任由山间的风从窗口涌入,把二人抱个满怀。
“这里没有高山,也没有出名的山。大部分地区其实是平原。”莫闻霜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侧柏树,“说是爬山,但是对你肯定没什么挑战性。”
俞冬烬觉得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出游过了。
莫闻霜不在的时候,俞冬烬对于周围一切的兴趣都很淡薄。工作可以充盈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和申秋明他们晚上出去聚会是溜缝的沙砾,周末被邀约的宴会、各种各样的俱乐部活动似乎也能被当作工作的一部分。
味同嚼蜡,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并不会抽出时间去郊区游玩,遛狗的时候和雪沫在草坪上扔飞盘,反而成了最有情绪价值的活动。
但是只要莫闻霜回来了,他就能带来所有的色彩。他像一束光,打在他镜面一样日日相同平静致死的生活上,就成了绚烂的彩虹。
这样悦动的、夺目的光,一但抓住了,就没有人愿意放开。
俞冬烬把车停好,解开了自己和莫闻霜的安全带,打开车门深深呼吸了一口凉丝丝的空气。
路程不算太远,就算一路开车也不是很累,俞冬烬一把搂住莫闻霜的腰,感受着怀中温热柔软的触感,他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是“活着”。
莫闻霜微微挣扎了一下,努力从他怀抱里伸出胳膊,把俞冬烬的外套给他披上,安慰似的亲了亲俞冬烬的脸颊:“把衣服穿好,山里凉。”
俞冬烬依言照做,莫闻霜就先替他拿着包。包里装了水和一些应急的东西,有些沉,俞冬烬迅速接过背在了身上。
“走吧。”莫闻霜说,“在山里就不要想其他事情了,会有神佛聆听你的心声。”
俞冬烬心想,如果神佛真的能听到,能不能让自己和霜儿永远这样幸福。
天凉之后,山里的蚊虫少了些,树木也有些秃了,但大片大片的侧柏依旧笔挺。山里的小道用凹凸不平的石头筑成台阶,牢牢镶嵌在泥土中。
莫闻霜紧紧拉着俞冬烬的手,山路并不陡峭,借着俞冬烬的力,一开始他俩还能聊聊天。
但是两人的体力相差实在悬殊,俞冬烬背着两人的东西还能如履平地,莫闻霜这个四体不勤的,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
然后他俩就在道路旁的石凳上坐下,稍作休息。
虽然时间已经不太早,但山间的空气依然清爽潮湿,小道上的行人几乎没有,莫闻霜靠在俞冬烬肩膀上,看着面前枝丫横生的山崖,说:“等再往上一点,山里面的回音就会很明显,一只鸟叫上两声都能从那边的山壁上再反回来。”
“一整个山上都是鸟叫,但是不嘈杂,很舒服。”
“还有钟鸣。”
俞冬烬问:“钟鸣?”
莫闻霜把水杯又放回包里,起身:“半山腰有一座寺庙,藏的很深。”
俞冬烬隐隐觉得,莫闻霜带他来这座山,和这座寺庙也有关系。
穿过层层树木,他们终于走到了寺庙门前。
古寺大门上的红漆已隐隐有些斑驳,跨过高高门槛,有小僧过来迎接。这座寺庙少有人能找过来奉香火,但对于进门来的人,依旧接待周到。
有老和尚过来,沉静友善的目光落在二人脸上,最终定格在莫闻霜身上,他笑了笑,捻动着手中佛珠:“小施主,你回来了。”
寺中萦绕的香火气息平复着人们起伏的心绪,莫闻霜微微弯腰:“恒颂师傅,这是我的爱人俞冬烬。”
恒颂的目光更加柔和,他引着二人坐下,声音像一汪无风无浪的湖:“贫僧法号恒颂。”
室内有小僧在诵经,恰好正点,院内有僧人推动钟杵,悠远洪亮的钟鸣如同潮水,铺陈在整个山谷间。
群鸟振翅,颂声回荡。
仿佛所有悲苦的,遍布沉疴的灵魂,都能在这阵波浪般的钟声里新生。
恒颂轻轻合眼,他缓缓说:“浮沉将定,羁鸟离池,三千萍草尽无根,冬日断柳见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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