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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锁麟囊一调万古迷 羽扇轻指点闻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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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年,他们的专场该开照开,但郭德纲敏锐地注意到了,有一部分姑娘的到来开始与他们的相声关系不大了,上辈子张云雷在这方面上的处理曾经就出现过问题,为此郭德纲没少给他们打预防针,虽然工作是工作、不宣传是不宣传,但不是一个概念但也要把握好尺度。

    话虽如此,可这一年到了二月二之后,两人就没有外地的专场了。

    原因无他,张云雷受邀参加一档名为《国风美少年》的节目的录制,这期综艺本应当是两年后才会上线,郭德纲的回来无形之中也改变了很多事物的进程,比如《欢乐喜剧人》,又或是比如这档国风综艺节目。

    这当然有郭德纲替他安排工作的成分在,但更多的,也确实是他喜欢。南京北京两头倒的工作太忙碌,相声专场又要天南海北地跑,开年时白洋开始倒仓,少不得他亲自盯着,团子开始学说话,也到了最需要父亲们陪伴的时候,郭德纲有意让张云雷今年把重心暂时放在北京,刚巧这个节目的录制地点就在北京,因此师徒两个没多商量就把这事定下来了。

    当然,最高兴的是杨九郎,最发愁的也是杨九郎。能和角儿一起在北京待好几个月,自从他俩双双走红,这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毕竟这份工作是张云雷自己的,他时常得带着孩子下了三庆往那边跑,他担心角儿为难。

    晚上他们一起躺在床上,他角儿会把半个身子都探出棉被外头,靠在他身边絮絮地讲着录制时的趣事,有时讲着讲着张云雷就睡着了,杨九郎就无奈地支起身子,把他角儿没好好盖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提到肩上盖好,再关上台灯,两人相拥入眠。

    团儿其实还是很听话的,原本杨九郎担心自己带着孩子去后台接角儿,儿子到了陌生环境害怕,会给人家添麻烦。不过跑了两趟下来,团儿似乎并不怎么认生,还被后台的姑娘们拿着各种零食逗,只是孩子太小不能吃那些东西,否则几趟跑下来又要涨斤两。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暖和了,麒麟剧社今年开箱,陶阳也终于倒仓结束,重返舞台,剧社一早就定下来的挑班人,再一次回到了大家面前。

    张云雷不去录节目的时候就在练功房盯着白洋身上,他疼惜这孩子,一方面是因为白洋的经历,另一方面就是这孩子实在和自己当年太像了,他看着白洋,就如同看见十余年前四合院里宁静芬扬的桃花瓣,那段时光在他的记忆被不断地加工,终于成了到目前为止他人生中除了与九郎相识以外最美好的岁月。

    这是他的第一个徒弟,教起来就如同当年师父教他时是一样的,一字一句地都是自己面对面地传授,不但是嘴上功夫口耳相传,就连身上功夫,他都会扎上戏服和孩子一起练。

    除去这些,陶阳这个武师父也不甘示弱,在他倒仓的后期,教白洋毯子功是他除了自己练习以外少有的活动之一,如今返回舞台也不会忘了这孩子,张云雷出去工作顾不上他的时候,陶阳就会把孩子带到剧社去,让他看着师叔长辈们,权当身教。

    连郭德纲看到这些时也感叹,若是今年让白洋给字拜师,陶阳必是三师之一。

    张云雷曾经在采访里提到过小时候学艺挨打的往事,不过那也实在是太久的往事了,到后来他吃的苦都是诸如苦练臂力抗暑受冻这样的,最不济也就是那回早退挨了戒尺,这话他说时只当是个趣儿,白洋却记在了心里,有一回张云雷提前回家,听到小孩儿在墙角卯足了劲背贯儿,最后问了许久才知道,这孩子是怕师父学他师爷,这么多年了,白洋从来都是如此妥帖的一个孩子,身边的人没有因为他的言行感到不舒服的,虽然比刚到家里是有安全感的多,但到底这性格是定了型了。

    既如此,张云雷也想着领他出去见见外面的人,身边见不到朋友,整日只和师父叔伯们在一起,孩子就会越发谨小慎微了。

    “洋洋,明天我去录节目,你和你师爹带着团儿弟弟下了三庆去后台等我,送你去秦真那里玩几天。”

    白洋的眼睛这才亮了,秦真就是当年那个录像时在练功房里和裴阳芳学戏的学生,去年年底正式拜师,那孩子早早就和裴阳芳一起在郭德纲开的练功房里,白洋也跟着陶阳常去,一来二去,这两个孩子就相处得极好。

    次日下午,杨九郎在三庆的评书说完了,从后台把两个孩子领着,直接就去了录制现场。

    这地方白洋是第一次来,团子却来了好几回了,小姐姐们攒着的零食给不了小孩,就全都给了白洋,再经杨九郎介绍这么乖巧的孩子是自家张老师的徒弟,姑娘们喜爱之心更甚,险些让小白洋提前体会到什么叫做最难消受美人恩。

    今天已经是录到第五期了,之前在家里张云雷就说过,第五期召集人选班的时候,他要来一票大的。他们今天来得早,正好编导给安排了连线现场的房间,舞台上灯光正暗,忽然幕后一道熟悉的嗓音传出,团子坐在老爹腿上,忽然就冲着电视机使劲儿伸长了小手,还一字一蹦地清清楚楚叫着:“爸爸,爸爸”

    看来是真的认人了,杨九郎把儿子往上托了一下,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梆板胡琴声,他微微睁大了眼,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

    他的角儿,是真的要在这方寸之地上,唱出他自己十数年为之不懈努力的、真正想要表达在这个舞台上的东西。

    台上的他身穿着封箱时那件珊瑚红云纹大褂,未带妆,甚至手里还拿着扇子,却偏偏眉目里都是他在剧院里的奕奕精神,只消往那舞台中心一站,戏就在他身上了。杨九郎看着那珊瑚色的身影一阵恍惚,忽然想起,这就是角儿昔年最打动自己的模样。

    初见面,他是一席红衣的小红娘,勒头不适,眼眶含泪,却偏偏一股子倔劲儿上了台,纸扇一击,说了一段让人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八扇屏。

    再见面,他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小角儿,卸了盔头,头上浑圆几颗双联点翠泡子,桃腮粉面,一身红底金丝蟒,笑着说让他去报考德云社。

    到后来,他们默契非常,未央宫时一推一拦,大获全胜之余,亦是就这么走进了彼此的心里。

    直到如今,许下婚姻,他的爱人亲口对他说,要一身正红色的大褂,敬拜天地父母。

    只要是这一身红衣,便都是他们的吉日良辰。

    杨九郎与他隔着屏幕对视,满腹柔情暂且无处倾诉,只好难得地把儿子抱起来悠了悠,可惜这位“严父”平时抱孩子确实抱得少,团子很是嫌弃,挣扎着一双小短腿儿就往下跑,逮都逮不住。旁边的小姑娘见他哄不住,赶紧从包里找了一面鹅黄羽扇出来在团儿面前晃了晃,小孩子对鲜艳的东西感兴趣,终于不再继续在满是线路的后台跑来跑去了。

    按说录节目到了下午三点,怎么着也该结束了,今天因着前面灯光出了点问题,直到三点半都还没修好,团儿的情绪明显不太好了,白洋怕给人家添麻烦,赶紧蹲着哄弟弟,团子手里攥着羽毛扇子,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哭了起来。

    杨九郎也赶紧哄儿子,小姑娘们拿这个没辙,只能跟在一边儿干着急,还得是有经验的同事过来,看孩子不饿也没什么别的,就明白了,告诉杨九郎:“宝宝这是看见爸爸了又摸不着,想张老师了。”

    “那不行啊,角儿那边忙着呢,我把孩子哄睡了就行。”

    “孩子平时这时候不睡,现在哄是睡不着的。”女编导道:“正好现在灯没修好,前面在休息,您抱着孩子去跟张老师见一面,不妨事儿的。”

    杨九郎和张云雷都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但事已至此也就不得不试试,他把团子哄得稍微安静了些,就抱着儿子往演播室后头走,有编导先到前头去告诉了张云雷,他匆忙回头,正好看见自己家那位捂着儿子的小嘴,站在小门那里等着他。

    张老师突然站起来了,有眼尖的观众看到了便交头接耳起来,姑娘们的目光跟着张云雷看过去,终于在他止步的地方看见了抱着小宝宝的九郎。

    那里逆光,团子又戴着帽子,是看不清脸的,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张老师满面喜色地把孩子抱在怀里,那小宝宝凑近了爸爸的脸,使劲亲了一口,一双小手把爸爸用发胶固定好的头发抓成了鸡窝。

    化妆师也酸起来了,明明张老师宁可自己往头上狂喷发胶也不让别人碰他头发的。

    团子被哄好了才交回杨九郎手里,但小宝宝却一个劲地把手里的羽毛扇往爸爸手里塞,张云雷拗不过,就拿着那鹅黄羽扇走回座位,此时正巧灯光调试好了,下一位选手要弹奏古琴。

    他收了折扇掐在手里,手背抵着下巴,却不想这会饭拍花絮视频上的弹幕已经飞了。明裳羽扇,公子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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