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避疾风偶遇风华事 纳前言老将定军山
公开婚讯的巨石投下去,理所应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但事件的两个主人公却已经登上了去夏威夷的飞机。评论该怎么控制已经是很难把控的问题了,当天这件事情占据了五个热搜,到晚间流量最大的时候,微博直接崩溃了。
师父票买的急,他俩行李都只是收拾了个大概,好在杨九郎还给他带了个眼罩,一个蠢兮兮的笑哭表情,张云雷嫌弃了一番,到底还是盖在眼睛上了。
昨天发完微博他俩就不得不把微博卸载掉了,否则可以预见的就是他们的手机被轰炸式的消息炸成板砖,恋爱就是恋爱结果就是结婚,这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而今真正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这会儿张云雷已经睡熟了,昨夜可能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异梦,他一遍一遍想着杨九郎对他说的那些话,可自己哪里想过那么多呢他从未想过高高在上地站在那里等着九郎追上来,他一直都想伸手去拉住他,不论是上去还是下来,他们要在一起。
杨九郎也辗转反侧,他知道有的时候角儿是个很老派的人,微博微信是自己教着装上的,慢悠悠的手速连钢琴块都玩不好,但这一切不代表他不是心如明镜,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来在相声上,在京剧上受到的一切质疑,角儿向来都清楚。
云字科在台上不是搭着师叔辈的就是鹤字科的,张云雷是唯一一个搭着九字科的,一个是自幼登台在南京一场几个碰头彩的名角儿,一个是半路出家相声鼓书两头跨的自己,这在很多人看来,本来就是不搭调的,说个相声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成为一个家庭呢
评论动摇不了他俩的关系,但角儿那样心细的人,听见这样的话,心里一定会难过的。
十小时的飞行让人疲惫,杨九郎却一直都睡不着,偶尔张云雷会醒过来,掀开眼罩看杨九郎一眼,又盖上继续睡了,就这么断断续续一直睡到了飞机落地。
他们把行李放在租住的酒店了,张云雷忽然问他:“翔子,你英语跟人交流有障碍吗”
“应该饿不死咱俩”杨九郎挠了挠头,他角儿的头发被鸭舌帽压得有些乱,杨九郎从背包里抽出一条巧克力来,又道:“我搜搜附近有没有什么吃的。”
“你饿吗”
“不啊。”
“我也不饿,我们去沙滩上溜达一会吧。”张云雷撕开包装,把巧克力棒咬在嘴里,杨九郎答应了,他们把帽子和口罩都扔下,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门了,旅馆外就是沙滩,傍晚海风透凉,张云雷的白色外套里鼓满了风,他笑着回头叫有些郁郁不乐的杨九郎:“快来呀翔子!这是蜜月啊!”
杨九郎走过去牵住他,手中很用力,张云雷的笑声停了下来,他眺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微有些颤抖地喘了口气,“翔子”
“角儿,如果九月份真的有变化,咱们”“能有什么变化”张云雷回扣住杨九郎的手,道:“变化就是《托妻献子》不能说了,以后抄不着你便宜了,怪可惜的。”“角儿,就算是说得再好听,但如果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事。”“不,翔子,我也是人,不可能他们说我是神是仙我就信了,我有七情六欲,我也有权利爱人,我说是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
张云雷的手臂环在了杨九郎的脖子上,杨九郎搂住他的脊背,手下的蝴蝶骨在微微的颤抖,他郑重地承诺,而后与爱人交换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亲吻。
他们轻轻放开了彼此,在准备继续往前走时,一个女声在他们身后叫住了他们。
“请等一等,很抱歉。”那个姑娘生着东方的面孔,她手里握着一束从沙滩上卖花童的篮子里买来的玫瑰,她脸色通红地走上来,但却似乎并不认识他们。
“祝你们幸福。”姑娘把手里的花送给他们,而后飞快地转过身去,不远处,她金发碧眼的友人正在等待她。
这是一份来自异国他乡的祝福,张云雷捧着花束,终于在这一天里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他们并不是在与什么博弈,他们只是在做自己。
就在他们穿着t恤短裤在沙滩上漫步的日子里,网络上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已经霸屏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就是各种媒体和个人的深挖,从他们的行程开始,何时结婚何时恋爱都被扒得一清二楚,就连一直捂的严严实实的团子也被扒了出来。一时间支持的、回踩的、冷嘲热讽的、幸灾乐祸的全都冒了出来,就算确实有lgbt群体的支持,但从大环境来讲,他们这件事情不造成影响的可能性完全就是零。
这场群架吵了一周,很少有一件事情能够激发这么多群体一起下场掐架,真爱无罪的呼声也是有的,但作为公众人物,他们又明显犯了“不宣传”的忌讳,然而风向一往这边吹,就有人反驳说最初的照片是偷拍来的,他们的行为不属于主动宣传,这时营销号们开始下场鼓吹阴谋论,声称整个公开流程其实都是德云社做的局,为了控评他们一早领养孩子,并且发出模糊照片一步一步引人入瓮,最后顺势公开。这样一套黑水和上之前的飞沙走石,可就彻底成了一桶泥浆,然而当营销号准备把这桶泥浆样正主头上泼的时候,却发现这两个人人间蒸发了。
他们用本该在家里胆战心惊的时间去潇洒,这让废了老大一番力气的营销号们无可奈何,但有一点他们信誓旦旦,就是不论将来如何,这两个人的舞台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九月专场前十天,他们回国了。为了避开收到了信息过来蹲守的媒体,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机场,直接乘车回到玫瑰园。团子想爸爸想得直哭,杨九郎这次也不拦着了,父子三个抱成一团,就在满屋子人抹眼泪的时候,张云雷关机了好多天终于开机的手机突然嗡鸣起来,他接起来,发现电话那头是裴阳芳,而且一贯温吞水一样的师兄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给他一通骂。
“你疯了电话关机跑哪去了我告诉你我一年一百场任务,谭玉符敢扣你我就不上五十场,我跟罗儿公开去!你跑哪去了啊!你吓死我们了你!”
“师兄,我是出去”
“现在马上收拾行李来南京!三天三场给我挺住了,你没耽误练功吧”
“是,师兄,我马上就去。”一贯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往往很能唬人,杨九郎也爬起来要跟着收拾东西,结果被郭德纲在身后一声喝住:“你留下,在书馆开新书。”
这下杨九郎也愣了,郭德纲接着道:“九月场应该还能坐满,你们记住了,这事不禁止不宣传是规矩,往后自己该怎么过日子怎么过,别往网上发。”
这种十一二岁那会才听的训示让两人点头如捣蒜,团子都不敢哭了,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师爷爷,郭德纲把孩子捞起来抱在怀里,手法娴熟地开始哄睡觉。惠姐过来把两个傻了的孩子领到一边,小声道:“说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短时间内不好让你们出现在一起,他也是为你们好,磊磊,等你从南京回来了,姐带你去三庆后台听翔子的评书,听话熬过去就好了。”
“好,姐,我很快就回来。”张云雷点头,今晚就有去南京的飞机,他必须马上走。杨九郎目送着他和助理出门,回头道:“师娘,我去把儿子抱出来。”
从九月专场之后,他们在封箱之前再没有办过专场,短暂的合体以后,他们明面上又变成了原来那样,一个工作重心在剧院,另一个工作重心在书馆,喜欢他们说相声的姑娘们只能在日渐熄灭的婚讯热度里,翻着从前的糖来续命。
这一年他们封箱时的走位没变,身上是新做的珊瑚红云纹大褂,鞠躬之后,面对面后退着走进队伍里。
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大家万事均安。封箱时杨九郎自己说了个十分钟的单口,张云雷站在幕布后,在他鞠躬退场时与他一起鞠了个躬,他也知道,当自己下场时,九郎也站在那里,和自己做了一样的事情。返场时他们没往前站,俩人借着周围师兄弟的掩护在后头轻声咬耳朵。
“翔子,想拜个天地可真难呐。”张云雷轻轻勾着他的手,杨九郎摇摇头,道:“早晚有一天,咱们就穿着这身,好好在爸妈们面前行礼。
“我不要珊瑚红的。”小狐狸笑眯眯地凑近了,他轻轻道:“我要正红的。”
“可收收您那戏吧角儿。”杨九郎无奈地一抖大褂,道:“你要我就送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