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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排段子壮壮坑九馕,覆地龙募捐赴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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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郭麒麟终于也十八岁了,他偶尔也小心翼翼地觑着父亲的脸色,尤其是跟阎鹤祥一起和张云雷那两口子出门的时候,早两年爸爸都是拿眼梢子睨着阎鹤祥,好像要警告他什么似的,现在郭德纲也是认了,打从郭麒麟今年过了生日之后,他待阎鹤祥比从前和颜悦色多了,想必是到底儿子认了一辈子,总不能老是心里有个疙瘩让儿子为难。

    他们几个都在四队,在北京的日子里常常就一起去压马路。张云雷和杨九郎已经看好了房子也付了首付,师父照样也给出了装修钱,张云雷从小在师父家里长大,喜欢的风格和他类似,郭德纲给定的家具也是原木为主,还在客厅里给置了一个博古架。郭麒麟他俩跟着去新房看了,那架子上头孤零零的就摆着一个瓷娃娃,仿佛是个大阿福之类的,倒是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倒腾来的。

    也因为家里空,最近四人最常去的就是瓷器店。

    “诶,角儿你看这瓶子!”

    “前天买了一个差不多的了,你挑个碗

    去。”张云雷跟他们走了一上午,简直累得要命,他和郭麒麟一左一右瘫在瓷器店的沙发上,还对着郭麒麟嘟囔:“一周挑了仨瓶子了,又不能拿着吃饭,多费钱啊”

    “这你得怪我爸爸去。”郭麒麟使劲儿捶着腿,又接着念叨:“就怪我爸爸,我也得怪我爸爸,天啊我以后不买房子啦,这也太累了。”

    “让他俩挑去吧,实在不行我就去网上批发,你知道不翔子居然说要把我盔头摆架子上,我看他也挑烦了。”张云雷看着那边杨九郎放下了柜员递给他的第三个碗,又听郭麒麟问他:“你们家里那个娃娃在哪买的我去找来着,没有你家那个好看。”

    “那不是买的,是白云观栓的。”

    郭麒麟抬头啊了一声,拎着张云雷手腕子看了眼时间,叫阎鹤祥:“哥哥,该吃饭啦!”

    他们这些日子挑零碎摆件的插曲太多,说的闲话也是天南海北,本来郭麒麟也没当回事,回去把这个当笑话说给阎鹤祥听,没想到阎鹤祥听完之后一脸神秘,还拉着他道:“大林,你不觉着这个有点邪门吗”

    “啊”

    “你看啊,他俩两个大男人去栓娃娃,结果还真捡着一孩子,邪乎不”

    “哎呀,哥哥你这高级知识分子,脑袋瓜子里一点晃荡什么呢!”郭麒麟推了推他,没推动,他男人跟山似的往那一站,一脸坏笑,到:“马上八月份咱俩就专场了,说栓娃娃时候咱弄一包袱,逗逗他俩呗。”

    郭麒麟听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得小兔牙都露出来了,不住点头道:“行行行,正好他俩八月份不在家。”

    总之张云雷是不知道他大外甥和外甥姑爷是怎么寻思砸挂杨九郎的,整个夏天他俩都忙着收拾房子置办器具。然而八月三号早晨,郭德纲突然把所有徒弟都召集到了玫瑰园。

    事情的起因和他们关联并不大,昨天下午在鲁甸发生地震,据报道伤亡惨重,德云社发展到如今,做慈善也是应该回馈给社会的一部分,往年徒弟们都知道师父做慈善尽心力,现在也是他们接着师父做下去的时候了。

    “社里八月份有演出的,如果有家里急需用钱的情况私下告诉我,剩下的我希望都能参与这次捐款。”郭德纲说的时候还是和徒弟们商量着的,毕竟这事是救急,但人也有个旦夕祸福,自己家里支应不上顾着家里也是本分。徒弟们知道师父这意思,回去后除了小剧场里一些本就还艰难着的徒弟,其余如烧饼、郭麒麟他们这些可以商演的人,都跟郭德纲说了把八月份商演利润捐出去的意愿。

    晚上杨九郎跟着张云雷住在玫瑰园,张云雷把猫儿们在阳台里安顿好了,这才把杨九郎放进来,道:“祥子,我跟你商量个事。”

    “呐,角儿你说。”

    “我想去鲁甸办义演,下午师兄给我打电话了,说他要带着他的班子去,我想着既然要跟着,不如咱们也办一个,能出一份是一份。”

    杨九郎点头,角儿想的这是好事,他双手双脚的赞成,但毕竟是照顾惯了,一转脑子就能想出妥当些的建议:“咱们先可着师兄那边儿忙,等他们走了我们再演几天,灾区肯定不如家里和南京周到,你别像原来似的那么拼命,在那边生病不是闹着玩的。”

    张云雷嗯了一声,他当然知道去那边生了病就是给别人添麻烦,分寸他懂得,这边说定,他就去书房里把想法—一都对郭德纲说了,上辈子这会儿他俩还名不见经传,现在却已经是南北红透了的名角儿了,孩子长大了带来的骄傲之余,郭德纲还是要凭着以往的经验仔细嘱咐,免得孩子出去遭罪,亦或是好心办了坏事。

    第二天两人收拾了行李,叠了两套大褂和换洗衣服,另带了些吃的和一罐子家里的水,飞机到不了灾区,靠近了只能转乘大巴车,裴阳芳毕竟挑的是京剧班子,杂七杂八东西不少,男同志们理所应当成了主要劳力,进震区的那段路只能徒步,等到了临时安置的活动板房,几乎所有人都累瘫在了地上。

    由于基础设施被破坏殆尽,这地方现在没水没电没网,头天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一行人收拾了一下就休息了,折叠床不够长,个子高些的只能蜷着腿,但由于旅途劳累的缘故,从小没怎么吃过皮肉苦的几位角儿居然睡得格外香甜。

    在灾区义演的节目往往都会有很多人来看,大多是老人妇孺,原因无他,青壮年都去支援救援和重建,还没恢复正常的电网也导致大家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裴阳芳这次带过来的都是热闹的戏,武戏也多,图的是气氛热烈大家都看得下去,也算是能达到鼓舞人心的目的了。他们没有舞台,就在卫生所的大院里,来看的观众就席地而坐,再给姑娘们匀出来几张垫子,就直接开锣。

    头天《定军山》,第二天《甘露寺》,最后一天是最热闹的流水折子戏,三天下来裴老板暴瘦五斤,连罗敬钰这个平素看起来不怎么心疼自己家那口子人的都看不下去了,转天回程时裴阳芳背着戏服,罗敬钰一左一右拉着两个行李箱,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

    杨九郎觉得此时他预见到了三天后的自己。

    这地方蚊子多,裴阳芳临走前记挂着蚊虫叮咬可能会传染疾病,特地把自己带过来蛇胆花露水和龙角散都留下了,张云雷送了几步,转身捧着药匣子回来,问道:“今儿是不是大林他们专场啊”

    “嗯,我让大林找个机位帮着录来着,这回带着网卡来的,今晚上没事儿咱看看他俩,就当一休息。”杨九郎从行李箱里把自己充足电带来的平板翻出来,接上网络掐准时间,正好赶上这俩人在那说《拴娃娃》。

    “诶,他俩怎么选这么一节目”张云雷用毛巾擦着额边汗水坐下,不禁有点疑惑,照理说他俩老少配的,说这种岁数小的逗哏抄捧哏便宜的段子不容易出彩,早些年他俩说过《托妻献子》时就有这经历。

    “估计是师父看着差不多了让试试,这专场完事了回去还上三庆说评书呢,俩人没时间练了。”

    “那倒也是,大林这几年不容易。”张云雷从包里翻出两块硬糖,扔给杨九郎一颗,正含着,就听这俩人入活儿了。

    “这没孩子呀!”

    “嗯,没孩子怎么办呀”

    “没孩子拴娃娃呗。”

    到这都还挺正常的,说着说着就跑偏了,杨九郎那天没听他俩说话,张云雷可是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他俩拿着举例子那“同事”明显就是杨九郎和自己么。

    “但是啊,跟您各位说一秘密,这栓回来的可不一定是自己儿子。”

    这话听在观众耳朵里意义可深了,台下一片起哄声,张云雷咬牙切齿念叨着大林那小兔崽子,杨九郎反应过来,搓了搓头顶上那点栗子毛,拽他:“是有点儿邪乎啊,角儿啊,你最近孩子缘儿可真挺好的。”

    “起开你,好也不能生,去去去我不看

    了。”张云雷臊得脸通红,把杨九郎拨拉到一边,歪在床上道:“阎鹤祥那个乌鸦嘴的,反正咱俩生不了,你去栓一百个也一样!”

    “哎呀,别跟小孩儿生气啊,那是你外甥姑爷呢。”杨九郎合上平板套过来给顺毛,看了看天色,道:“明儿咱也说拴娃娃,抄他俩便宜,反正他俩不知道。”

    “穿那个黄色的褂。”张云雷撑着头看他,道:“咱可劲儿抄,反正他俩不知道。”

    第二天还是下午,地方没换,灾情最重的就是这个县,今儿上午郭麒麟商演的钱款就清点好打过来了,虽说群众不知道,但负责人对德云社的感官极好,寒暄两句,俩人空地站定,一张课桌用红窗帘裹了摆在当中,杨九郎站在后头,俩人一个一个抖着包袱,刚说到要拴娃娃,那边一位护士怀里抱着的孩子突然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张云雷吓了一跳,侧头看去,就觉得这位护士眼熟,这几天一直是她抱着孩子来看节目,孩子一哭她赶紧手忙脚乱地哄起来,原以为这是孩子的母亲,但见她哄孩子姿势生疏,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猜错了。

    好在活儿快使完了,孩子一直哭着不停,中间场他俩也过去看,生怕孩子哭坏了,护士抱着孩子要走,张云雷想着王思洋小的时候他抱着孩子要走,张云雷想着于思洋小的时候他们师兄弟没少哄,自己也会悠孩子,就把小孩抱在怀里试着晃了晃,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小奶娃娃一钻到自己怀里就止了哭,委委屈屈地往自己胸口凑,糊了他一身鼻涕眼泪口水。

    杨九郎忽然觉得阎鹤祥的嘴开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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