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泯义时为天
张三明显感觉自己心跳骤然加速,将牙一咬,抄起木剑将猫头鹰身人捅了个对穿。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高高跃起踩在楼梯扶手上,双手扒住上半层扶手,腕一扭连滚带爬地上了二楼。
“咔咔。”
猫头鹰身人如机械舞般、三段式转头270°,用仅余的眼睛看向“裸猿”的背影。
它并没有第一时间追击,而是沿着先前的方向继续转头看向身旁同伴。骨头碎裂的闷响透过皮肉羽毛传出,它的头颅竟生生扭断,无力垂在胸前。
即便如此,它还是开口说道。
“喜欢。”
……
张三爬回四楼,闪身进屋。先是搬来冰箱堵上门,把里面塞得满满当当。随后挪来各种家具,不管结实还是腐朽通通堆在玄关。
“唔姆,你不睡觉在干什么嘛!”
睡眼惺忪的苗苗揉着眼从次卧走了出来。
像是在风暴中看到了灯塔,张三冲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事实上即便出来的是瘦猴结果也会一样。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精神支柱,哪怕其脆弱不堪。
“你轻点儿。”
苗苗无力地反抗了两下,红着脸道:“先回屋好吗?
裸猿。”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好似击发的子弹,穿过张三的耳膜直击大脑。
如同海上遭遇暴风雨的孤帆,拼尽全力驶近黑夜中的灯塔,却绝望地发现那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他只觉得“嗡”地声响,心中的恐惧瞬间达到顶峰。或许是还不太适应这具身体,突如其来的惊吓使得他两眼一黑,无力地倒在地上。
“诶?”
苗苗懵懵地挠了挠脸,“我就开个小玩笑,怎么吓晕过去了。”
……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张三睁开眼,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左脸不知枕着什么,又温又软。
“你醒啦。”
几乎是在他睁眼的瞬间,温柔的女声响起,是苗苗在关怀地询问,纤纤细指摩挲着他下巴上的硬胡茬。
张三一跃而起,抓住她的手拧臂推肩,将她按倒在床上。
“疼,你干什么呀。别扣我眼珠子,别扣我眼珠子,要瞎啦。”
张三满脑子都是猫头鹰身人那空洞的眼眶和蠕动的虫子,他制住苗苗双手,细细检查,确认没有异样,这才如释重负,坐在一旁大口喘着粗气。
“以后不许再学这句话,听到没有。”
“嗯。”
苗苗呜咽地应了声,抱着腿小声啜泣起来。
张三心里有些愧疚,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错,谁让她开这种玩笑。要不是木剑留在了鸟人那,恐怕现在苗苗身上已经多了两个窟窿。
对了,鸟人。
他急忙问道:“我昏迷多长时间。”
“不知道,反正不到半个小时。”
“这段时间门口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
“没?”他反复确认。
“你想有什么?你想有什么?”
苗苗突然发起脾气,捏着小拳头乱捶一通。
张三由着她打了几拳,随后捏住她的手制止胡闹。不哄。
“我刚刚下楼……”
他将先前的经历大致叙述一遍,苗苗的眼神也从愤怒到内疚再到害怕。
可惜天太黑,楚楚可怜的样子张三看不到,不然他也不会生闷气。
“睡前,妻尚且不训,何况是刚认识没两天的畜生。”
张三暗暗思忖。
“她不会趁我睡着掐死我吧,要不然先下手为强?”
想着想着,他又忽然忧郁起来。
“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
弹指一挥间,血雨连绵下了三天三夜。
野菜不挡饿,很快便吃得精光。
大块头张三没饿几顿就觉得难捱,肚子发出的响声盖过窗外肉块的啪嗒。
实在受不了,他便将原本拿来绑菜的藤蔓煮一煮当面条吃下。
之前泼在地上的饼汤干涸后形成的固体也被抠起来分食。
好在苗苗以前存了不少水,倒不用担心渴死。
转眼又是两天。
张三饿得头昏眼花,可是楼里已经没有食物了。
不,有的!
有个锅里珍藏着苗苗的“宝贝”,得益于末世引起的变异,这么多天过去那些肉竟没有变质。
张三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去吃如此恶心的食物,可他想要填饱肚子的欲望空前高涨,干涸的嘴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大量唾液。
“这是鸭脖,这是鸭脖。”
他这样安慰自己。
瘦猴不再堵门。他本就瘦弱,几天没吃饱饭使得他走路都发飘。这种情况别说腾挪衣柜,咀嚼都嫌累嘴。能坐绝对不走,能躺绝不坐着。
张三也不在次卧过夜,没那个必要了。而且与苗苗相比,瘦猴才是跟他一条战线上的。
再说大床睡觉就是舒坦,胳膊腿儿想怎么伸就怎么伸。
“三哥。”
主卧大床上,瘦猴虚弱地说道:“我好饿,肚子好痛。”
“别说话,省省力气吧。”
“三哥。”
张三动了动手指,“客厅还剩半根蜡烛,你吃了顶顶。”
“三哥!”
“喊我也没用,没藏独食。”
“早些吃了吧,越拖越瘦。”
“什么?”张三回身看向瘦猴,他隐隐约约明白了,但还是问道:“你在说什么?”
瘦猴指了指次卧,“趁着还有力气,赶紧给宰了,不然可能按不住。”
锅里的“宝贝”难以下咽,俩人吃的少,基本都进了东家的肚子。她可没怎么饿着。
张三真想给瘦猴来上几拳,又懒得抬手。
他没好气地说道:“外面地上全是肉,真想吃就捞两块回来。”
“我……”
瘦猴语塞,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出门。
“三哥,你闻闻外面这味,肉臭成这个样子,吃了肯定活不成。”
见说不动张三,瘦猴目光一寒,从床垫下摸出块碎玻璃。
“你不吃,我吃。”
“那是你嫂子。”
“三哥您也甭来这套,她是不是嫂子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张三警告道:“别怪哥没提醒你,我没吃过两脚羊,今天要是开了荤,下一次吃的可就是你了。”
“您愿意吃便吃,我已经饿的受不了了。”瘦猴语气坚定起来,他已经没有退路,再不找些食物,过两天没力气时就只能做砧板上的肉。
“我动手去杀,只要您不拦我就成;好肉分您,我吃下水也行;不喜欢女人,我陪您也可。
分完她轮到我时,还请留一顿饭,让我做个饱死鬼。那时候您也不用觉得亏了,剖开肚子,断头饭还在里面哩。”
次卧。
隔壁的窃窃私语勾起了苗苗的好奇心,她竖起猫耳想知道两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可惜雨声太吵听不太清,只模糊地听到“吃啊吃的。”
“哼,亏我还把老鼠分给你俩,搞得我晚上都看不清东西,有好吃的居然藏起来偷吃,把我排在外面。”
气鼓鼓时,有脚步声从主卧一路靠近。她抬头看向门外,手持玻璃的瘦猴已经闯了进来。
“你要干什么!”
瘦猴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他已经饿出幻觉,都看到人长出毛茸茸的耳朵来了。
苗苗奋力反抗,奈何身材娇小的她根本不是成年男性的对手,一个照面手臂便被划开两道血口。
“踏马的。”
不等她在脑子过走马灯,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现,大骂着把瘦猴踢飞撞在了墙上。
张三脸上阴云密布,瘦猴行动得太过突然,尽管他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还是晚了一步。
本来食物就已然消耗殆尽,如今苗苗又受了伤,怕是挨不过几天了。
“嗬……嗬……”
瘦猴痛苦地喘息着,像是漏了的气球,一道血线出现在他喉部。他心有所感,伸手去摸,二者刚一接触便有光滑的切口沿着血线出现。
切口沿着血线画了个圈,他的头扑通掉在地上,血流从断颈飙射到天花板上。
苗苗怔怔地看着她的食指指尖。
张三怔怔地看着苗苗,瘦猴离奇地身首异处,罪魁祸首肯定不是自己,那么只能是她了。
沉默间,鲜红的血从苗苗手臂上的伤口不断涌出,顺着手指、肘尖涓流在地。
虽然瘦猴死状骇人,但由于最近经历不凡,张三很快便抑制住了恐惧。
眼下,关心活人才是最重要的,他可不想在饿死前只有两条尸体陪着自己。
他上前一步。
“别过来!”苗苗焦急地阻拦道,她的视线依旧落在右手食指。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循着苗苗的目光看向她右手食指。
那里什么也没有。
“红线,很细的红线,不过颜色很明显……你看不到吗?”
未知的的事物是恐怖的,此话一出,张三只觉得自己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锋利丝线,动一动就会像瘦猴那般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连摇头都不敢,身体紧绷在原地:“看不见。”
苗苗说道:“你先等等,我试一试。”
只见她拿起各种东西对着空气比划,仿佛那里真的有根线。可无论是枕头、被子还是苗苗的手指、张三的指甲头发亦或是身体,都从那条“或许有”的线上穿过。
无事发生。
“真的有,你信我。”苗苗着急起来,就像有“重大发现”的人在寻求别人的认可。
“我信,我信,你先把血止住好吗?”
尽管没搞清原由,但既然苗苗所说的线不会伤到自己,张三索性不管,先查看起她的伤势。
伤口不深,但是很长。
“得赶紧止血。”他说。
“怎么止,我不会。”
“有针吗?”
苗苗翻出一枚老鼠的腿骨做成的短小骨针。
“这个可以吗?”
张三有些意外,挑了下眉,“可以。”
担心骨头不经烧,他没敢用火去燎,从衣服上拆出线穿在针孔上,旋即着手缝合伤口。
“嘶。”
刚缝半针,苗苗便撑不住了,拳头捏紧手臂上的伤口崩得更开。
张三知道她怕疼怕挨打,但现在可娇不得。要怪就怪苗苗家里没有罐子,不然罩在头上拿砖头咣咣敲两下,震得头晕耳鸣也能当麻醉用。
他牢牢钳住她的手臂,一针针将伤口缝住。期间不忘安慰:“往好处想,这不是免费得了对花臂。”
“手术”完成,苗苗早已疼得脱力,张三搀她躺下。
“好好休息,我来处理尸体。”
瘦猴的死属于咎由自取,张三一点儿也不同情,他只怕以后饿昏头。趁着自己人性尚存,得赶紧把尸体丢出去。
拆开封窗的木板,明媚的阳光洒进屋中,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