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寒蝉振翅飞九天
严东楼使出的还是金乌秘剑。
金乌秘剑对战十三年蝉。
不知是天意还是宿命?
金乌秘剑乃是王朝秘传剑法,大楚立国以来,一向只传皇室中人,但金乌秘剑对天资和心性要求极高,数千年来,王朝习得金乌秘剑的人寥寥无几。
严东楼非皇室成员,虽能自由出入皇家府库,但金乌秘剑自然不在府库之中。
他能得金乌秘剑传承,一方面反映了如今严家在王朝如何深得圣眷,另一方面似乎也在向全天下人昭示着当朝那位是如何海纳百川、胸襟宽广。
但是毕竟蒙尘之珠不为明珠,无人使用的剑法,再如何秘传强大也空有虚名,今日能得见金乌剑法的真正威力,在场之人无不雀跃。
而十三年蝉,是献谷立谷之初便传下的秘典,能习此典者,莫不是万万里挑一的天才。
绝世天才深藏地底十年,无人知其名,无人颂其德,无人为其歌。
如果功成,寒蝉振翅飞九天,如果不成,绝世天才泯于众人。
但世间绝顶天才前路何止千万条?既然有无数条更广阔光明的路可以走,谁又愿孤寂苦等十年去搏一个可能会一无所有的未来。
所以数千年来,虽然献谷传承不断,但仅有创立献谷的那位老祖将此典习练至大成。
中间不时有绝世天才尝试,但始终无人成功,毕竟天才和天才亦有差距。
如今甘长安展现出十三年蝉,不仅意味着他在之前的战斗中始终有所保留,也意味着他是天赋亦不输于严东楼的绝顶天骄。
绝顶天才与绝顶天才的对决,王朝秘传与千年圣地秘典的碰撞,将这一场比试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潮,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人们只见,金乌耀世,炽烈的光仿佛要灼瞎双眼,将周围的空气瞬间蒸干,这一片天地,大放光明,仿佛将一切阴暗邪祟照耀的无所遁形,在场的人们只觉得口干舌燥,但是却奋不顾身的想要去拥抱那一片前所未有的光明,甚至就连一些通玄境的修士,目光中也出现了迷离之色。
献谷管家路星海双袖一拂,一股清凉之意在场间散去,让围观的众人恢复神志,顺势也将众人推离到了更远的地方。
在场外观战的人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在太阳之下,直面金乌炽烈之光的甘长安正面临着何等样的压力。
甘长安神色依旧平静,寒蝉隐匿十年,一朝出,便得大自由,不惧风吹、不惧雨打亦不惧日晒。如今,寒蝉振翅而飞,迎着太阳高飞,似飞蛾扑火,一往无归。我若要登高,山高不算高,我若要扑火,太阳之火亦不能挡。
就在太阳之光大盛,蝉鸣之声愈加凄切的时候,只见场中青光一闪,原来是赖星渊和严三经同时到了场间。
所有观众只看到了这样一个场面,甘长安长剑刺进严东楼胸口,隐隐渗出血丝,而严东楼的长剑也即将划破甘长安的脖颈,两人血流如注,谁都看的出来,如果不是赖星渊及时出手,两名绝世天骄,怕不是要同归于尽于此。
赖星渊分开两人,将严东楼扔向严三经,顺手扔出一颗丹药。冷淡说道:“这场比试,以平手论。”
继而转头望向场间“我家弟子不才,此次论战就此结束,如有不服之人,或来问我赖星渊,或再寻机会亲自问问我这不肖弟子。”
自然没有人敢问赖星渊,至于是不是有人会寻机会问一问甘长安,便不得而知了。
见场间无人应答,赖星渊怒目一瞪“都散去吧,难道想留下来吃饭不成?”
不再等众人回话,赖星渊便要抱着甘长安御风离去。
白发老者严三经忙道,“谷主,我家公子伤势也颇重,请谷主”
见到赖星渊面无表情的冷眼看来。
白发老又者急忙说道,“谷主先忙,公子我们自去诊治便好。”
谷主气量不够,但是献谷名声在外,自不能说在自家谷中受伤却不加理会的道理,献谷管家路星海一肚子牢骚的吐槽着。
却是满脸正色的说道,“路某不才,也略通些医术,请先生带公子入谷,我自为其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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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献谷大比已过去数日,献谷大阵启动,普通之人再难找到献谷所在,所以喧嚣许久的献谷,终于是迎来了久违的宁静。
而天下间的热闹却传的是精彩纷呈。
如今妖族在北边蛮荒独自舔舐战争留下的创伤,大规模战争已经好久没有发生,人族迎来了少有的安宁。
所以坊间说书与各种论坛确确实实兴盛了起来。
如今人们话头最热的自然是献谷前些日子的大比,甘长安的名声逐渐在天下间传开,一时间锋芒毕露,甚至有隐隐压下年初忘川双壁在北边合力伏杀妖族通玄境巅峰大妖的势头。
就在舆论一片赞颂,甚至要将甘长安奉为年轻一代第一天才的时候,一些权威的时事评论家站出来,列举了大量论证。
比如说,此次献谷大比,前去挑战之人,基本都是在感知初境和感知中境,偶尔出现的两个感知后境,也明显是刚刚踏入后境,积累不足,隐有黑幕之嫌。
又比如说本次献谷大比,除了宰相小公子,就没有其它名声在外的少年天才前去,虽然与宰相小公主打平,但是含金量自然应该降下很多档次。
一时间舆论纷纷引爆,很多民众深以为然,甚至有很多自称前往挑战之人亲身说法。
有说自己也去报名参加了比试,自己虽然是感知初境,但是实力较之绝大多数感知后境亦不遑多让,但是献谷却没有让自己上场,自然是怕了,黑幕之说无疑。
也有说自己本是感知巅峰的高手,一早就也报名,但是始终没有通知自己上场,并拿出自己收藏的献谷奇石为证,自己确实到过献谷,然错失扬名天下的机会,为之捶胸顿足。
总之众说纷纭。很多人都觉得很有道理,深以为然。
这时又有声音传出,“既然献谷甘长安能与宰相府那位闻名天下的小公子战平,有此战力,一些平常的感知后境,甚至感知巅峰的修士,自然不是他的对手,献谷又何必黑幕操作呢?”
然后又有一堆应和之声此起彼伏,就在人们想明白过来,再次深以为然的时候。
一位非常的著名野修说了一句话“相府小公子与献谷的小弟子联手演了这场戏,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此言一出,驳斥之声立起,相府与献谷是何许之地,岂会如此行事?甚至有些脾性暴烈之人公开说道“找到你,然后把你暴揍一顿,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此话一出,那名著名野修立时在各种议论的坊间销声匿迹。
但是,有没有这种可能呢?是啊,有没有这种可能呢?很多人开始不由自主的思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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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面人们如何想,在献谷的甘长安却是没有兴趣去关注这些,虽然比试已经结束,但是他的修行也从未懈怠过,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感悟道法,反思自己在之前对战中的不足。也因为终于有了些许闲暇的时光,他如今对于献谷的真实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
献谷除了一些在隐峰修炼,不问世事的太上长老外,如今主要分为三代,以谷主赖星渊、清南峰、寿云峰、天武峰、绝剑峰四大峰主和无数宗门长老组成的核心层。
各宗门长老亲传的二代弟子,目前人数并不算很多,因为修行中人,大道独行,一般都只有在寿元将近,或是突破无望之时才会选择招收弟子,当然如果天资着实出众,也定会被各峰提前争抢,收入门下,亲自培养继承衣钵,所以这部分二代弟子不仅是献谷的中坚力量,也是献谷的未来。
剩下的就是被传下功法的三代弟子,三代弟子又分为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献谷弟子,只要入门,便会被传下入门功法,自行修炼到凝气圆满,便可申请参加一年一度的内门弟子选拔大会,通过选拔的便会提升为内门弟子,由二代弟子教授行医、炼药、修行。而外门弟子可以选择继续修炼,寻求晋升内门的希望,也可以转修草木之道,然后去往献谷在全国各地的医馆或者前往前线做一名医官。
这些弟子虽然只是外门弟子,但是要知道在世间其它小的宗门,感知境便是宗门核心的力量,献谷即使是外门弟子,修为亦是不弱,而且加上献谷名声在外,行走于世间,往往广受人尊敬,这也显示出了七大圣地数千年传承的强大底蕴与实力。
像甘长安这样,初入门便被谷主招收为亲传弟子,可以说是一步登天。初始还有很多弟子不服,但是经过了连番的比试,而且见识到甘长安竟然学会了献谷最古老的传承,十三年蝉,并且能与闻名天下的严东楼打成平手,议论之声逐渐停歇,三代弟子对这个小师叔自然是敬佩非常,很多二代弟子也都是抽出时间,停下修行前来表达善意,这让自小在寒时小镇长大,少见外人的甘长安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虽然已近深秋,但是献谷灵气浓郁,常年四季如春,群山掩映下,碧绿的柳枝在晚风中随风起舞,倒影在水中摇曳,似乎在与水中的鱼儿嬉戏,水中肥美的鱼儿自由的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欢快的对着柳枝吐着泡泡,幸福而安宁。
微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拂着柳枝和水面,也吹拂着岸边一簇簇篝火,火光摇曳,摇曳出篝火旁一张张喜悦、兴奋的面孔。
修行中人,修行到一定境界,对寻常的口腹之欲会渐渐失去兴趣,毕竟大道向来无情。但是因为甘长安的一战成名,作为师姐的赖纤纤觉得责无旁贷的需要为自己的小师弟庆祝一下,然后便有了此间的聚会。
一群相熟的人们,围着一簇簇篝火唱着歌、跳着舞。
有的人手捧酒壶,高声谈笑,说着他日扬名天下的期许。
有的人静静的坐在一旁,偷偷的观察着旁边心爱的姑娘,为她的轻笑欣喜,为她的蹙眉哀伤。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份欢乐所感染。篝火熊熊燃烧,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为夜晚增添了一抹温暖而明亮的色彩。
也包括严东楼,出人意料的是,他在比试结束,伤好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选择和甘长安成为了朋友。
甘长安没想到这个傲慢、无礼、目空一切的少年,在比试结束的第二天,便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来到了他的小院,他来到小院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为我在比试开始前的言语道歉,因为我认为真正的战斗就应该利用一切手段。”他说的第二句话便是“你有资格成为我的朋友,我没有朋友,我觉得你可以做我的第一个朋友。”
甘长安自小与师父在寒时小镇居住,出了小镇,便来到献谷,便是接连不断地比试和挑战,所以甘长安也没有朋友,他不知道朋友是什么,但是他并不想和严东楼做朋友。虽然他知道严东楼应该是一个正直的好人,因为如果内心不正,就算天资再高,如何能习得皇家真传的金乌剑法,金乌自来就是正大光明大代表,如何能被邪恶驱使?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是献谷弟子,严东楼是相府公子,那么在大势之下,两个人未来很有可能是敌人,那么何必成为朋友?另一方面,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师父是被楚王朝污蔑谋逆,那么极有可能严府是参与其中的,那么严东楼与他便是仇人,那么怎么能成为朋友?总而言之,还是立场问题而已。
却不料严东楼依然骄傲的说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是我不认可,在我看来,我们真正的敌人,永远只有妖族甚至是被封印的魔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希望我们作为朋友,可以一起解决这件事。”
看着严东楼年少尤带有稚气,甚至有些娃娃脸的面孔,望着他那坚定的眼神,甘长安想着自己幼时的遭遇,他知道,如果自己的担心的第一件事成真,那么又有多少和自己一样的人出现,至于第二件事,师父一直在劝他放下,他虽然未曾放下,但是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严东楼才四岁,上一辈的事,又与他何干,况且他也从来不是迂腐之人,念及此处。
他平静的说道;“你可以成为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