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正当防卫（二）
一直没吭声的萧元诚，手里拿着烟盒，却没有打开，只是不时地用烟盒在桌上敲两下。他思索了好几分钟后才开口：“我有些问题想要先问问你，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
沈宁玉一边忙不迭地点头，一边动手拉了拉肩上的挎包带，“当然，当然！”
“你说在你哥误伤了第一条人命后，那个被害者的弟弟去找你哥报仇，然后又发生了争执？”
“是，是的。”
“可是在发生第一起案件后，你哥难道没有被公安机关控制起来吗？”
“他，他害怕，所以就跑了，还因为这个被通缉了。那个小偷的弟弟就一直上我们家来闹事。大概是在半年后，我哥哥悄悄回老家来看我们，刚好和对方撞上了，结果就打了起来，然后，然后”
一旁的周致远倒抽了一口凉气，同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杀人，畏罪潜逃，然后又接着杀人这事要是能翻，别说铁树开花了，结个果都有可能！
萧元诚则显得更为淡定，他继续问：“后来呢？你哥又跑了吗？”
“不不，第二次事发后，我哥更怕了，怕得不敢跑了，所以我们就陪他去自首了。后来法院判了我哥无期徒刑。”
“咦？你这案子我突然好像有点印象了，”周致远猛一抬头，“这好像是十年前的案子了吧？电视上有播过对吧？那时候我们好像都还在上中学呢。”
沈宁玉用力地点了几下头，“是的，就是那时候的事。”
“那现在呢？”
“现在？我哥刚入狱的时候，我的小侄儿也才出生没多久，他现在已经十岁了，但和我哥都没见过几次面，还有我嫂子，这十年来一直”
“咳咳，我是想问你哥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想翻案？”
“我哥在牢里一直老老实实的接受改造，从来没动过什么心思，他还参加过抢险救灾，立过功的。可是十年下来了，他的刑期一直没减过。”
“这个也很正常啊，根据刑法规定，无期徒刑要想减刑的，实际执行刑期不能少于十三年，所以你哥要是十年前进去的，肯定不符合这条件啊。”
“不，不是这样的。”沈宁玉固执地摇起了头，“我们后来才知道，被我哥误伤的那两兄弟还有一个妹妹，现在已经是一个很有名的律师了，认识的人也很多，我哥就是因为她才得不到减刑的。所以我哥说，他实在是看不到什么希望了，才想能不能申述一下。”
“你们已经提出再审请求了吗？”
“是！法院也同意再审了。可是没有律师能帮我们。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等司法局的法律援助了。”
房间里突然沉默了下来，谁都没再说话。
几分钟过后，萧元诚拉开桌子抽屉，从里面翻出几张装订好的纸，放到了茶几上，又递过了一支笔。
沈宁玉一愣，先看了看那张纸，题头是“法律辩护服务协议书”。
她随即欣喜起来，差点又哭出了声，连忙接过笔，一只手按在茶几上，正坐着在协议书上快速地填写了起来。
好半天填完了合同，她又站起来千恩万谢。但萧元诚一直保持着那张不喜不悲的脸，只是礼貌地回答她：“请保持电话畅通，我们可能随时会联系你。等开庭通知书下来，我们可能还要和你哥哥见一见。”
周致远站在窗前，注视着楼下的女人远去之后，才开口：“这个女人不简单啊，你就这么接了她的活，是不是欠考虑了一点。”
“哦？你从哪里看出她不简单？”
“她刚才和我们说的话里有很明显的偏向性，比如她开场先介绍自己是由哥哥抚养大的，显然想要引起我们的同情，讲到被害者时，就一直用小偷，和小偷的弟弟来指代。而说到她哥哥的事时，又总是在强调误伤。加上她始终说话连贯，叙事清晰我不认为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能有这样的见识。就算有人教她，也要练习很久吧？”
“嗯，有点道理！”
“还有她的穿着打扮，非常朴素，朴素到过于夸张了。她左肩上的大黑包一直在往下滑，一看就是很少背出来的。还有她的坐姿，双腿摆放，明明是经常开车的人，偏要装出这种生活拮据的模样。最重要的，当她看到合同的时候，不到一秒钟就开始高兴了，这说明她不但不是第一次，而且已经很多次看见过类似的合同文书了。所以她应该是一个教育程度不低，而且颇有身家的女人。”
“你的观察水平越来越出色了。”萧元诚坐回原位，却好像和没事人似的，“可你在游戏里怎么眼力还这么烂，那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到！害我们输了多少次了？”
“去！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谈游戏？”
“这时候怎么了？”
“这是个根本翻不起浪的案子，两条人命啊！光明正大那些人要是知道我们接了，估计会笑晕过去的！”
围绕靖海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周围，有四家很出名的律师事务所，分别是“仁光”，“明珠”，“正维”，“大融”，合称光明正大。
萧元诚冲着墙上的画像一拱手：“祖师爷面前，你忘了自己发的誓了？”
“我当然没忘，但你至少也该和她说说这案子的难处嘛，要不然我怕以后会有难堪的时候。”
“唉，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是傻子啊？我们的委托人不是说了，法院已经同意再审案件了。也就是说，连法院都认为当年的裁定中，有些事实认定是错的，所以才会同意再审。这就是我的信心！还怕什么难堪？”
“你想躺赢？”
“有点把握而已，况且我一早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了。”
“嗯？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我不用看，也不用听，她能找到我们，这件事本身就很不简单！”
“你说的很对，我对这女人也越来越有兴趣了。对了，现在法院效率可高多了，开庭通知估计很快就能下来。应该开始准备了。”
“你没看天气预报么？”萧元诚指了指窗外阴沉的天空，“安心打完这一局，再睡一觉，明天开始干活！来得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