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如愿
济都的灯会放天灯向来是随心而放，像这般千灯齐飞的景象自是难得一遇，人群中欢呼惊叹此起彼伏，放了灯的人也在确定无恙后安心撤离。
处于中心的褚嫤眼前也多了一盏灯，正是此前在扶琤书房见过的那盏。
“姑娘，这可是我家主子亲手做的。”岑令从灯后探出脑袋看着褚嫤道。
嗯，这样就不怕自家殿下将功劳甩给别人了。
“亲手做的？”褚嫤抚了抚上头的花纹有些惊奇的看向扶琤，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般手艺。
扶琤被看的生出些不自在来，“做的不甚好，你且将就看。”
这两位主倒是如出一辙。岑令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两个人都太谦虚了，一个香囊绣的那般好也说将就，一个虽然做废了两盏但第三盏毫无差错也说将就，他不懂。
“甚好呢，比那些卖灯的都不差。”褚嫤由心的赞言，看着他眼神亮亮的。
被看的人更加不自在了。
“你喜欢就好。”
放天灯祈愿是上元节灯会的习俗，如今既有亲手做的天灯那自然得宜，这灯上头扶琤已经写了一句祈语，祈的是“愿阿娮岁岁安宁永享安乐”，褚嫤看到了，心下不由一暖，旋即又觉着既是两人一同放那自然不好只祈她一人，便让玉桥去桥下卖灯的摊贩那借了笔墨来，岑令和晚月扶着灯她就这么在上头写祈语。
愿子安年年岁岁身长健，负岁年年春草长。
提笔落墨，那行笔锋遒劲的字旁多了一行与之不遑多让的字。
子安。
竟是子安。
“好了。”褚嫤看向扶琤。
“你……”为何是子安。扶琤目色幽深。
“你书的是我小字，那我自然不能书你名讳。”褚嫤坦然解释。
在理，是自己多想了。扶琤沉下一口气，但心里却没来由的雀跃，纵使她这般说了，可他还是觉得这几个字在一起甚是顺眼。
放灯入天，所祈如愿。
看着缓缓而升的灯褚嫤有些出神，从前她也放过一次，但那次她并未在上头写什么也只图个热闹，今时自己亲书祈语，她竟分外想其能如愿。
果然人有所愿便想要其成。
“其实我来过一回灯会。”扶琤突然出声。
“嗯？”褚嫤诧然看他，“何时？”
“康成二十年上元。”扶琤答。
“二十年……”褚嫤目中漫上些思量，旋即有些觉得巧合。
康成二十年她也来了灯会，且就是那次放的灯，不是巧合是什么。
但她不知道的是扶琤看见了她。
那年的灯会褚济夫妇同样喊了他来灯会，可他还是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了，等他们走了后在院子里坐了片刻后不知怎的就生出了想要去看看的心思，也就这一次他就看见了褚嫤。
那时褚嫤是和扶简在一处，她在河边放灯，扶简在旁边看着，那灯就是旁边摊贩上卖的，上面也没写任何祈语，可她看着那灯眸子如星亮，笑颜如画，人群拥挤，他不知为何只一眼就看到了她。
那时他也觉得是巧合，也因着年少并未深想，现在想来那一幕何尝不是为那少年埋下了动心的种子。
他们之间或许从无巧合，都是缘。
今时又至灯会，他也已然站在了她身旁，她放飞的灯是他送的，而灯上有她亲书祈语，替他所祈。
两般情境想来，他又怎会不越陷越深呢……
“我也曾放过一盏灯，但那时并未有所求，”褚嫤笑颜淡淡，“如今倒是想如愿。”
女子轻语传来，扶琤心有一动。
“我之自然。”
天灯远去，携着几多心事。
“姑娘，主子还做了一盏花灯，姑娘瞧。”岑令又捧着那盏茶花灯到了褚嫤面前。
面前的灯栩栩如生如那盛开的越丹，想来做这个花的时辰比方才那天灯要多，褚嫤想起这么一个出入军营的男子在屋子里做花灯就有些忍俊不禁。
“我倒是没瞧出来你手如此巧。”
这是赞叹。
“也是做废了几个才做成的，将就好了。”
这是不自在。
“又是将就……主子你倒是换句话啊。”
这是岑令心里的嘀咕。
“我很喜欢。”褚嫤接过看着他真心而道。
这还是做的这般好，纵使做的不好那也是心意十足，不管如何她都喜欢，喜欢的不是这盏灯，是这份愿意为她花心思的心意。
可旋即她又想起些什么来。
“可你不是兴起才邀我来灯会的，这些……可非一日之功。”褚嫤把玩着自己手里的灯状似不经意的道。
扶琤一愣，他知道她能猜到自己不是兴起而邀，却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来，果然她是这般直言的性子，瞧来她身边的几个小侍女也都随了她这个主子了。
“原便有邀你之意，那番也只是找个不容你拒绝的理由罢。”扶琤实诚道来。
既被拆穿了也没必要再遮掩。
“这是何故？”褚嫤有些许不解。
来日方长，便是错过这一次又有何，这般强硬邀她本是稀奇。
扶琤看她，“想予你千灯之愿，想与你同赏此景，既无天灯自由那便由它们替你成全，因为我总想让你欢喜些，再欢喜些。”
许是他见过她太多次身不由己，也见过她为自己神伤忧愁，便想为她做些什么，没有旁的原因，就只想让她开心些再开心些罢。
“那你如愿了。”
褚嫤眸光似水。
“我现在很欢喜。”
此话入耳，扶琤神情终于展开，自心间至眉目皆漫上笑意。
两两相视间点点情意不自觉的就从心底开始攀升。
月光如水，月下人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