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千灯景
转眼便是上元，一早街道各处就都开始悬挂各式各样的灯盏，直到午后小摊们便都摆了出来，便是卖花灯河灯的就有不少，来往的人也逐渐有多。
天色渐晚，灯盏皆亮，杂耍戏法，人群熙攘，欢声笑语，一派欢腾。
马车缓缓而行，其旁跟着两个容貌气质皆佳的侍女，马车至人群愈多处停驻，周围有人好奇停步，接着便只见一个着一袭墨紫穿金线兽纹大氅的男子先下得马车，温润的墨玉镶在金冠上也没他那副上上等的相貌惹人注目。
原以为是哪家公子出来游玩，却不成想他对那马车轻道了一句“下来吧”，眉眼间的温柔冲淡了些身上自有的威严之气，便又让人开始好奇起来这马车里还有何人。
片刻马车上便有了动静，目光便纷纷从男子的身上移了过去，下一刻众人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姑娘来。
街市上的灯火昼亮，照在她面庞上为她渡了一层暖光甚是惹眼，她身上的斗篷似是掺了彩丝在灯下熠熠生辉好看的紧，一行一动间发髻上的步摇轻晃晃得人心荡神漾。
接着便见那俊朗男子向那姑娘伸出了手，姑娘看了他一眼便搭着他的手腕下了马车，待得站定，二人相视。
原是一对有情人。
当真是般配得很。
周遭看热闹的人说笑着离去，都觉自己饱了一番眼福。
这二人自是扶琤和褚嫤，马车是太子府的，褚嫤原也备了马车但被褚济夫妇给乘走了，再让人备车又得让扶琤好一番等，是以便只能与他同乘而来，如此逼仄的空间倒让二人方才都生出些紧张来，哪怕此前二人在青县同乘过一匹马。
幸而光暗，褚嫤才没瞧见扶琤那红了一路的耳根，下了车凉风一吹倒是散了些，但还是有些许微红的。
褚嫤眼尖，瞧见了，却也没说破。
“你说的千灯盛景……在何处？”褚嫤看着周围就是从前所见的灯会模样，并未见着什么特别的。
“往前百步，相缘桥。”扶琤说着眼神往前方不远处看去。
看灯自得在高处，这相缘桥是济都地势最高的一处桥，而这桥素来也是有情人都喜去走一遭的，意头也是不错，扶琤选地方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此处。
而褚嫤也是听过这桥的传说，当下不由的便多看了扶琤一眼，心下只道好一个有预有谋，又是看灯又是踏有缘桥的，当真是难为他这个没来过灯会的人费了心了。
“那便走吧，看看是何等盛景。”
褚嫤好整以暇的笑着先转身往前行，扶琤在后暗舒了口气随后几步跟上。
他方才确实担心褚嫤会觉得自己目的太明显随后说破拒绝，瞧他方才说的那般淡定，实则被大氅掩住的那只手是不安的在摩挲，这会儿才缓了口气。
褚嫤来过灯会几次，所以有些什么倒也都知道，这一路慢慢走来旁边也都是她不甚稀奇的，大多都是卖吃食和花灯，路上只瞧着玉桥多看了两眼糖人便停了步子，问了她要什么花样的又问了旁边的晚月，接着便替二人要了两个糖人，玉桥正要拿荷包取银钱，就见后头伸出来一只手握着两个糖人的钱递到了那老板面前，转头一看是一直跟在扶琤身后的岑令。
“我家公子说了，今日用不着花姑娘的钱。”岑令眨眨眼给完钱说完话就站回了自家主子身后。
“姑娘……”玉桥欲言又止的看向褚嫤。
“他既说了那就照办，你们还想要什么便尽管去。”
他既说了这话那褚嫤当然不推辞，反正也花不了他几个银钱。
这个举动倒是让后头的扶琤有些欣喜，只要渐渐模糊两人之间明显的距离缝隙，那就不愁来日她不能全心交付自己。
百步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玉桥因着自家主子发了话，时不时的多看两眼这个又多看两眼那个，快到相缘桥时二人手里提了不少小东西，褚嫤倒是实在没见着什么喜欢的东西，只不过在看见一支缠枝绕花的钗时稍顿了一眼，视线才转开就见身后的男子身后拿了那钗往她髻上簪，那厢岑令也飞快的付了钱。
“很好看。”
男子轻语传来，褚嫤抬眼看去，就见星星点点柔和的光环绕在他身上，目光似水，耳处又红。
“你是说我还是这钗？”她有些戏意。
果不其然便见男子耳根愈红，随即听他稳住声音，“都好看。”
明明是自己想要戏他在先，现在她却心里升起些退意来，果然自己还是被这热闹的地方给影响了，那份平常很容易稳住的矜持和淡定都丢了。
为了不让二人僵在此处褚嫤率先转身往桥上走，扶琤赶忙喘了口气跟上。
这心绪当真是磨人得紧。
桥上人并不多，只三两对有情人分散站着，褚嫤凭栏而立，扶琤自觉的站在了她身侧。
“稍后片刻，便见许你之景。”扶琤看着前方两侧蜿蜒的街道和河面上的漂流着的盏盏河灯。
“听母亲说你从前不来灯会，为何今次又邀我来此？”褚嫤终是问出了心底未解的疑问。
“从前只觉这热闹太过喧哗让心绪起伏，如今……”扶琤侧目看向身侧的姑娘，“觉得这热闹恰到好处。”
因你喜欢，我便喜欢。
你喜欢这份热闹，我便觉得这份热闹不再喧哗，而你在其中时，一切都恰到好处的让人觉得舒适。
这回答和他含着许多情意的目光让褚嫤有些怔忡，忽而耳边炸响烟火，褚嫤回头，只见天边烟火灿烂而炫目，而自自己所见的身前身后人群各处有盏盏天灯缓缓升起，样式不一花样不一，千余盏灯皆是百姓所制，其上皆有祝语祈语，皆为她一人所祝所祈，千余盏灯相继放飞，错落有致宛若置身梦境。
是她从未见过的千灯盛景。
是非一日之功所能成的千灯盛景。
是独属于她一人的千灯盛景。
是从未有人对她用过的心思。
“扶琤。”
“我也觉得这份热闹刚刚好。”
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