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年夜宴（三）

    这封圣旨的宣告比之当初那封互换身份的圣旨迎来的震惊可没少多少，昔日坊间传闻他们也都只当是传闻并未真往心里去，毕竟那二位主人公此前瞧着是一个赛一个的淡定，如今自当如平地炸雷。

    在场的可都是人精，明眼人都可见此事是上头几位贵人都乐得所见的，这会儿自要顺着心意一个接一个的对扶琤和褚嫤道喜，连带着褚济夫妇都被敬了不少酒，殿中当真是一派喜气洋洋。

    除了听过圣旨后便笑有些僵的宁家姑娘和脸色更冷的陈照。

    此事过后太后便离了席，有人继续在跟扶琤敬酒，晏未安只拿着酒盏对他淡淡的道了一声恭喜就再未多话，程逾也借着离得近的便利带着看似真心的笑意敬了。

    “太子殿下战场上英勇无畏所向披靡，如今又与元安公主终成眷属，吾辈艳羡不已。”

    明明打的是他的国家，这会儿听着他倒是跟个看戏的似的。

    扶琤端起酒盏看向他，目中含着些深意，“本殿还要多谢程太师献城一计，否然本殿还不能这般迅疾的得偿所愿。”

    “这倒是巧了。”程逾笑得自然，“若是早知殿下与元安公主两心相悦，我定然是不会特此来招惹殿下不快的。”

    此话说的半真半假，扶琤也并未再往下与他多说些什么，将酒一饮而尽回过头时便看见晏未安端着酒盏起身往对面去了，程逾也看见了，这两人便一个在意一个戏谑的盯着晏未安的去向。

    他去的是褚嫤那。

    褚嫤同扶琤一样接了一波又一波的恭贺，几个皇兄皇姐皇弟的，一些个妃嫔的，还有几家离得近的大家夫人小姐的，刚刚饮完一口落下杯盏余光便见有人从对面往自己而来，回眸看去就看见了晏未安。

    她有些怔然。

    不等她反应过来晏未安就已经走到了褚嫤的席前，对她举起了手中酒盏，眉目间是褚嫤不曾有印象的点点柔和。

    “贺公主得遇良人，愿公主来日康宁长乐顺遂无虞。”

    男子有些低沉含着些许酒意的声音响起，褚嫤回过神来垂眸端起自己的杯盏起身回敬。

    “谢王爷，也愿王爷平安如意。”

    女子的声音一如从前听到的那般恬淡，晏未安看着面前方才成为他人未婚妻子的姑娘心下有些怅然，旋即敛下目中郁郁抬头将酒一饮而尽，继而对褚嫤拱手一礼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席位。

    殿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他却觉得有些与世隔绝。

    第一次见这个姑娘时他就觉着她和自己所见的姑娘都不一样，她的眼睛就像是天上月亮照在身上的光，柔软而安静，那时他不懂收敛自己的杀气，她看过来时似是有些惧意但却不见旁人的退缩，反而还带着一丝探究，不过那时他心有国事也只看她匆匆一面。

    第二次原本自家陛下是派了其他人来使的，但他不知为何就是想来大宁走一遭，为此那些个大臣还颇有微词，弹劾了他好几道说他肆意妄为不顾边关安危，幸而陛下信他他也不在意那些迂腐守旧之人的看法倒也无伤大雅。

    再次见她时她已然长开了不少，貌似芙蓉明媚端庄，只那双眼睛一如两年前那般未曾变过，也还是同之前一样不喜宴会跟着大宁太后早早离席，他那时就发觉自己看着她时便觉得心内宁静，抚平了那些因杀伐带来的燥乱不安。

    后来军报传来他不得不立刻赶赴边关，临走之际他听说她受了伤，他生出些未有过的紧张想去看一看的，可终究是国事在先不得耽搁，是以只能暂时搁下心中乍然而起的点点情意匆匆离去。

    随后五年他一直在同西阳周旋，听说她随着大宁太后去了灵远寺为国祈福，她不知道的是他曾悄悄去看过她一回。

    就在去年年末，那时西阳放弃了越岭转而攻向了大宁，恰逢越岭有叛臣出逃大宁，他乔装身份一路追赶将其捉拿后才发现自己离着她所在灵远寺不过只有百余里路。

    想去看一看，哪怕偷偷看一眼也好。

    心里的声音太过震耳，而从心而为向来是他的行事准则。

    他去了，也看见了，看见了那姑娘不同于在宫里的灿烂明艳，只那一刻他便觉得世间美好莫不如此，此生所愿除了国泰安宁之外又多了一个希望迎这个女子为妻。

    他早知此愿不易，可未曾料到还未等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她便已要成为他人妻，世事无常盖是如此。

    他无父无母无亲无长只一人行走在这世间，原以为上天怜悯却不曾想是让他认知现实而已，当真可笑。

    酒过喉，愁入肠，满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