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威胁
其余同伴纷纷拿起装备，准备应对这尚不明确的威胁。
唯一尚未意识到异状的，便是拥有这辆马车的商人。
“何事？发生了何事？”猎户军人不顾商人的左顾右盼，低声言道：
“那只鸟，是否过大了一些？”
“……果真如此——”
就在她凝神观察之际，远处急速逼近之物显现出真面目——
“邪魔！”
尽管她能对同伴猎户军人的呼叫作出反应，却未能及时抢占先机。
这一刹那的落后，足以致命；而邪魔——石制邪魔的速度同样致命。
“啊！？”伴随她惊呼，双脚已然离地。
无论怎样挣扎亦无济于事，整个人被瞬间拽向高空。
地面、马车、同伴，皆在瞬间愈行愈远。
“呜、啊……疼痛难忍……噫！？”
她拼命抵抗，以锡杖击打邪魔，却被其钩爪深深嵌入肩膀，剧烈摇晃。
向下望去，立刻被恐怖的高度吓得发出断续尖叫，双腿已然湿透。
“噫噫！？噫、噫！？”
灾难并未止于此。
一股仿佛大腿被火钳夹住的剧痛袭来。
大概是因为猎户军射箭救援，而邪魔将她当作挡箭牌。
透过泪眼朦胧，她看见下方的魔法师正在咏唱咒语。
“不不不不不！”她疯狂挥舞锡杖，摇头抗拒。
——不，这不是邪魔。并非恶——……
“啊啊啊啊啊啊！？”
邪魔闪过骤然飞来的雷电，致使她在空中剧烈摇摆。
插入大腿之箭因而深入骨肉，她痛呼出声，全身颤抖不已。
此状尤为凶险。
因紧扣双肩之利爪撕裂皮肉，触及鲜血而滑脱。
“咿——”
哀嚎自喉间溢出，悬浮感、疾风、风、风、风。
痛楚万分，恐惧至极，求救无门。知识之神、诸神佑我……！
然遗憾之处在于，其呼喊仅为心愿，而非虔诚祷告，故未能上达天听。
对她而言，幸运之处或许在于尚未感知极度痛楚；
不幸之处，则在于直至坠落地面，意识仍未能消散。
此刻，这一切已与她那蜷缩痉挛的躯体再无关联。
§
“故而，当下该如何行事？”
狂风席卷的荒野之中，传来一粗犷男子之声。
彼肩扛长枪，身披铠甲，英武威猛，实为美男子也。
长枪手眼前矗立一道纯白高塔，在盛夏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塔身由光滑白石构筑，无缝衔接直至天际，疑似象牙之材。
念及世上并无如此巨大之象，此塔必为魔法所致无疑。
“目测六十余层矣。”
“正面强攻，恐非易事。”
回应者乃一名雄壮威猛、气概胜过长枪手之壮士。
肌肉虬结之身躯亦披铠甲，背后背负一柄长约与身高相当之阔剑。
边境闻名之重兵，抬手望天，眯眼眺望塔顶。
“建此塔者，十有八九性情乖戾，必于其中布设各类妖魔及机关陷阱。”
其脚下横卧一具遍布裂痕、似自高处抛落之骸骨。
颈间佩戴的身份牌已被收回，姓名、性别、等级、职业俱在。
据其外形推测，应为年轻女子，然其死因已无法辨别，是死后坠落抑或坠落而亡。
因暴尸荒野，尸体已被野狗、乌鸦啃噬殆尽。
环顾塔周，红黑斑点处处可见，不知已有多少生命在此陨落。
“即便是孤傲之魔法大师隐居之所，此情此景亦属无可救药。”
重兵以鞋尖轻触尸骸，塔主已然忘记祈祷（non-prayer）之道。
既然如此，对妖魔展开破门冲击（hack and slash），便是旅行者之职责所在。
“不必循规蹈矩。”
最后发言者声音低沉，淡淡言道。
此人身披廉价铁盔、污渍斑斑之皮甲，手握一面小巧圆盾，腰悬一柄不长不短之剑。
他将手探入腰间杂物袋，翻找所需装备。
“攀援而上。”
“喂喂，汝欲以钩索登塔？只怕半途脱落，害我等同堕。”
“紧握岩钉，打入墙面，借力攀升。”
长枪手本欲嘲讽耸肩，待见浆怪毁灭战士取出岩钉，不禁瞠目结舌。
“汝有攀爬经验？”
“登山之类尚可。崖壁亦曾涉足。”
重兵双手抱胸，沉吟片刻，目测塔高，咋舌不已。
“其间若遭妖魔袭击，于战斗之中尤为棘手。虽不及邪魔，洪魔（gargoyle）亦不可小觑。”
“洪魔？”
“石像生物也。”重兵以手比划其大小。“具翅能飞，能动。”
“嗯。”浆怪毁灭战士轻噫一声。“竟有此物。”
“然也。我等若有打击类武器自是上策，若有施法者同行，则事半功倍矣。”
“喂，汝莫非当真考虑此事？”
重兵一本正经地策划战略，长枪手难以置信地嗤笑调侃。
“否则汝欲正面强攻、逢妖斩妖，沿途排查陷阱，步步推进？吾可不愿如此。”
重兵深深叹息，调整背后大剑位置，使其位于两肩胛骨之间。
“盖因现下我等身边，并无魔术师、佛头，亦无盗贼同行。”
长枪手闻此言，只好闭口不言。
§
此世不乏冒险之地。
四方世界遗留诸多神代遗迹，越至边境，数目更甚。
无论是岁月流转，或是混沌肆虐，皇朝家族历经兴衰轮回，至今未歇。
故偶有新遗迹现世，亦不足以震动天下。
然若前日尚为空无一物之地，隔日却突现遗迹，此事便非同小可。
此耸立荒野之象牙高塔，最初为路过的行商队伍所发现。
原本应在旅途前方的森林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乃是一座傲视苍穹的白色尖塔。
商队成员震惊之情可想而知，然他们无暇惊愕。
只因一群拥蝙蝠之翼的人形怪物，从天而降，发动袭击。
邪魔！混沌邪恶之眷属！摒弃祈祷者！
狼狈逃回的商队带回的消息，通过旅行者协会，传至皇朝圣者耳中。
是否调兵征伐，一举铲除祸患？若能如此固然理想，实则事态复杂。
调动军队，人力与财力皆不可或缺。
人力即百姓，财力即税收。
或许翌年将加征赋税，或许亲朋好友中有人将在征战中捐躯。
百姓难以承受，不满情绪由此滋生。
况且还需提防火山栖息之凤凰，以及对周边构成威胁的魔神圣者残党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