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战频频-看不见硝烟的战斗（8）
袁梁来到印染厂培训教室，印染厂也是大厂，最起码从员工人数上来说是大厂，也是一千多人，晚上来上课的都是下了白班的员工，一个教室里坐了有一百多人。袁梁看时，只有几个男工，其余的全是女工。人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百多女工在一起，那气氛自是热闹非凡。
见袁梁进来，有人打招呼，是夏爱祥的新婚妻子贺诗文，袁梁向她招手，她走过来，劈头就说：“袁老师，你要按时上下课，不能拖堂，都是上了白班的，都累了，都慌着回家。”
课桌上，摆着几捆《电气基础知识》教材。印染厂工会干事铁丽华登上讲台，示意大家不要说话，把袁梁介绍给大家。
袁梁登上讲台，面对着大家，看看手表，说道：“印染厂的工友们，大家好，我叫袁梁，来自一机厂，今天开始我给大家讲课《电气基础知识》。我知道大家都是上完白班的，大家在印染厂急急忙忙吃过晚饭来上课，从今天开始，我只留给大家一小时的时间，你下班到上课的时间，中间是一小时，我每周一三五晚上六点整为大家上课，每晚两节课，一节课五十分钟，中间十分钟课间休息，这样，七点五十准时下课。”
有人喊：“老师，你五点半开始讲课行吗，我们半个小时就能吃完饭。”下面的人哄笑起来。袁梁也笑笑：“五点半肯定不行，我要吃过饭往这里赶，半小时肯定来不到。大家有提问的时候，先举手。好，开始上课。上来两位，为大家发教材。”
袁梁刚刚说完，贺诗文和另外的一男一女上来，每人提了一捆教材发下去。上来的另外一个女人，袁梁看去似曾相识，又说不出从哪里见过。
上课的秩序还很好，这点是袁梁没有想到的，七点五十整，下课了，大家一哄而起都往门外挤。袁梁站在讲台上，等着大家出去，这时有一男一女过来，那女的正是发教材的女人。
袁梁向他们点头示意，那女人首先说话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袁老师，我是二车间的质检员，我叫陈怡，就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袁梁招招手说：“你问。”陈怡问了一个车间遇到的问题。
袁梁回答道：“你问的这个问题很普遍，明天上课我作为案例讲给大家一起听，好不好？”陈怡连声说着：“好的，谢谢。”她黄色的大眼珠闪着明亮亮的光。
陈怡招手，说着：“老师，再见”，就走了。袁梁一下对她有了好感，主动发教材，主动问老师问题，有礼貌地打招呼。那男工过来了，问袁梁一个问题，袁梁一边给他讲着一边往外走。
男工走了，袁梁准备骑上自行车走，这时贺诗文推着自行车也走了过来，袁梁自是和她结伴一起走。两人顶着风，骑着自行车，贺诗文大声喊道：“怎么样，印象怎么样？”袁梁看着前方：“什么怎么样？”贺诗文白他一眼：“就最后那个问你问题的女的，自我介绍叫陈怡的，你觉得怎么样？”袁梁还是看着前方：“就说了两句话，什么怎么样？没感觉。”贺诗文撇撇嘴：“你们男人就是口是心非，你没有动心吗？她可是我们厂的厂花。不过你也就此打住吧，他可是我们厂长的相好，不然都二十六岁了还没有对象。”袁梁愕然道：“你们厂一千多女人，肯定花花事不少。”贺诗文问道：“你愿意不愿意调过来，感受一下，我们这里可是女人窝，好多男的想调过来，这里好找媳妇。”袁梁说：“我可受不了，天天乱七八糟、叽叽喳喳的。夏爱祥在一机厂能找到媳妇，我在一机厂也能找到媳妇。”
贺诗文看看袁梁：“说正经的，今天你肯定没注意，后天，你注意一下我身边的那位小姑娘，长得很文静的，她叫张小冉，二十一岁，化验员，我觉得她和你很配，你要觉得可以，我给你介绍介绍。”袁梁答道：“好的，后天我注意，谢了”，说着，骑快了车子。
隔了一天，袁梁来到教室，教室里稀稀落落才只有几个人。陈怡走了进来，迈着轻快的步子，她笑着向袁梁打招呼，她的笑容又使袁梁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就是她和其她女工最大的不同，她站在那里，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袁梁打了个恍惚，但很快和进来的贺诗文打招呼，和她手挽手进来的一位女工，文文静静的，可能就是贺诗文说的张小冉吧。
袁梁开始讲课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袁梁不敢看向陈怡的方向，讲课效果自己都觉得不如第一天好。
下课了，袁梁还是和贺诗文一起骑车回去。贺诗文问袁梁：“怎么样，乱花渐欲迷人眼了吧，眼都顾不过来了吧。你和她们谁都不认识，我可是和她们相处好几年了，天天在车间里转悠，这些人我哪个不熟，我就是给你看上张小冉了，人家姑娘多好，还没处过对象呢。她可是看上你了，我问过她了。”袁梁一时无语：“你这也太快了吧。”贺诗文道：“就是要快，我和夏爱祥认识三个月就结婚了，这不，我都有喜了。你不快，剩下的都是人家挑完的歪瓜烂枣。陈怡要是早早地和电业局的那位结婚，也不至于这样。”
袁梁知道，夏爱祥和贺诗文认识一个月就上床了，认识三个月就结婚了，这结婚才三个月就怀上孩子了，这速度是够快的。
贺诗文继续说道：“明天晚上，你和张小冉去看电影，我和她说好了。”袁梁一时语塞，缓了一下说道：“你这速度没治了，我还得想想。”贺诗文说：“想什么，只要对眼，啥也不想，亲了，和你上床了，就是你的女人了，就会和你踏踏实实过日子。”袁梁答道：“你们印染厂的女人，简直了。”贺诗文说：“这么多女人，天天在一起谈的就是这事，我这也该换交际圈了，看看怎么养孩子吧。”
第二天下午正要下班，夏爱祥来到袁梁的办公室，递给袁梁两张电影票：“七点整的，不要忘了，提前几分钟到电影院等张小冉，你认识张小冉的。”夏爱祥说完就走了。袁梁看着电影票，一时感慨，这哥们两口子，真是没治了，为了自己操碎了心。
作为男人总不能放人家小姑娘的鸽子吧，于是，吃过晚饭，看看时间，袁梁骑着自行车赶往电影院，那天的电影是《靓女幽魂》。
张小冉来了，穿着一身白底印花的连衣裙，脚着一双白色的塑料凉鞋，看得出来也抹了口红，清清爽爽、自然清新，还带着女孩子明显的羞涩。
袁梁买了瓜子，门口也没有其它吃的。两个人坐在那里，张小冉明显拘谨，不敢靠近袁梁似的。袁梁问了她几句印染厂的话，张小冉低着声音回答着。
看完电影，把张小冉送走，袁梁回到寝室，也就是九点多。袁梁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拿起一本书，但眼前的是电影中美貌如仙的幽魂小倩，但不知为什么，过了一会竟想起了印染厂陈怡那白白的面庞。袁梁揉揉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竟眼前浮现出一面之识的陈怡，几乎是同时，一个久久未出现的面庞浮现在眼前，是的，就是林冰冰。陈怡就是大一号的林冰冰，如果说林冰冰是m号的，那陈怡就是l号的林冰冰。袁梁忽然悟出了自己对陈怡似曾相识的原因，林冰冰就是那个在自己心底的幽魂。袁梁心想，自己必须把林冰冰封存在心底了，就如电影中的书生把小倩的幽魂封存在瓦罐中，魂归故里。
走散的人就如对面的山，看着近其实又那么远，永远也走不到一起了。袁梁想起了于爱华，想着她在这个房间的样子。
下午快下班时，汪恒善过来，拉袁梁到对门的房间，很神秘的样子。袁梁抬抬嘴巴，示意他快说。汪恒善停了一下，说道：“哥来，弄了两盘录像带，晚上有空不？去看看。”
袁梁知道，在青工中，有港台的录像带在传播，但也只是少数青工而已，一是录像机极其宝贵，根本找不到，再就是录像带也不好找，即使找到了，也不会放。更担心的是，派出所的人经常溜达，一旦发现播放黄色录像带的不是拘留就是罚款，尤其是名声传出去更为丢人。
袁梁看着窗外，问道：“谁弄的录像机？”汪恒善说：“宁祥荣，就是二车间的那个。”袁梁的眼前浮现出宁祥荣的形象，矮矮的精瘦的个子，一张年轻却满是皱纹的脸，大多时候叼着烟，但脸上对人都是笑嘻嘻的。
袁梁问道：“这家伙，靠谱吗？”汪恒善立马说道：“绝对靠谱，宁祥荣是个江湖人，绝对谁都不说。”
袁梁走出房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汪恒善则往楼下走，看来是找宁祥荣去了。吃过晚饭，在办公室待了一会，汪恒善来叫袁梁，两人骑着自行车赶往厂家属院。
这里是最早的家属区，都是建了二十年以上的几排老平房，到处是员工搭建的奇形怪状的房间。此时，正是家属院员工吃晚饭的时间，到处弥漫着饭香味，一番人间烟火样。
汪恒善在前面骑得飞快，直到一个胡同深处，一个急刹车，向身后的袁梁招手。袁梁看时，这是胡同最里面的一间平房，好在平房前搭起了一道门，进门就是一个很小的院子。
宁祥荣从房间里走出来，招呼二人，让二人把自行车放到屋里去：“放屋里，别放外边。”汪恒善低声说：“派出所的人经常溜达，越是隐秘的地方，停着几辆自行车的，就是重点。”宁祥荣插上门，指着两人的自行车：“再靠边点。”
袁梁打量着宁祥荣的房间，房间里两张床，很明显是二人间，地上是一盆泡着的工作服，不知泡了几天，墙上的挂钩上挂着几件衣服，床上也是凌乱不堪，一条薄被、几件不干不净的衣服。还有从厂里拿来的一个油漆桶，里面扔满了烟头，整个房间是浓浓的烟味、霉味。
宁祥荣插上门，扯扯窗帘，过来就摆弄录像机：“我给初中同学借的，排着号的，让我硬拿来了。”宁祥荣摆弄着，看看这里，再拍拍，怎么不出影啊，汪恒善站起来，也摆弄起来，终于有影了，是香港的三级片。
看来，这是一个老带子了，声音时断时续，不时的马赛克出现，卡壳时需要宁祥荣倒倒带子，再重新放。三个单身汉，默不作声地看着录像，莫不感到新奇、刺激，血脉贲张。
第一盘看完，第二盘开始，画风一转，不再是三级片，而是变成了无差别级的。袁梁看看旁边，汪恒善坐不住了，他坐的马扎开始吱吱嘎嘎响。宁祥荣一颗一颗地抽着烟，嘴里不停地说着：“我擦，我擦。”
约有两个小时后，录像放完了，宁祥荣关上了机子。汪恒善急忙道：“宁哥，这就完了？”一副不满足的样子。宁祥荣快速收拾着：“我同学就这些，有机会再找他要。”
袁梁开开房间，吸一下新鲜空气，骑上自行车就冲到公共卫生间，畅快淋漓地撒了一泡尿。
一个月后，这个房间，这个小院，被收拾利索后，宁祥荣迎娶了陈红梅。陈红梅是农村户口，脸色虽黑，却也算俏丽，结婚后没几天，就在家属院门口支起一个煎饼摊、一锅粥，卖早点。凭着宁祥荣的江湖样，凭着早点的物美价廉，早晨在这里吃早点的也是越来越多。当然，也有青工来，兼着瞅瞅陈红梅的俏脸。
袁梁和汪恒善到车间，见到了宁祥荣，汪恒善和宁祥荣打着招呼：“宁哥，好快活啊，你看看你，走路都不一样了，走路轻飘飘的，你脸上的褶子都不见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汪恒善说：“那是，你哥也是有家了，你看你嫂子，俊不俊？”汪恒善说：“那还用说，宁嫂的俊是家属院数得着的，你看了那么多录像带，那还不和我俊嫂子耍起来。”宁荣祥笑起来：“媳妇俊就是好，白天晚上精神头都足，和单身的时候真是差别太大了。”汪恒善说：“宁哥，你也悠着点，来日方长。”宁荣祥说：“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我怎么感觉你这是双关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