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二:番外10:月熙入怀 下
这日,宁阳长公主在茶楼喝着茶呢,突然抬起头,透过窗,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人。
她仔细瞅了瞅,好像是当初和陈牧舟娃娃亲的那个女子,还带着孩子和另外一个男子,在街上举止亲昵地走着。
什么情况?眉心猛然跳动。
茶都没喝完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没想到被发现了,那女子也认出来她,吓了一跳,立马跪下:“公主。”
宁阳讪讪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她问完就后悔了,他的小妾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只见那女子给她跪下,口中说着对不起她,又希望她能够恕罪。
一番了解下,原来,这女子之后被陈牧舟纳进府里只是为了气宁阳公主。后来这女子又与陈牧舟府上的侍卫好好了,怀上了身孕。
陈家父母大喜,还以为是陈牧舟的种,那时好巧不巧陈牧舟前脚刚带兵出去打仗,这才传出来消息。
这女子那时惶惶不可终日,但陈牧舟宽厚,知晓了放了他们出府。
从头到尾,她和陈牧舟都没有发生过关系。
“一开始陈公子说只是想气你,只是没想到后来…”
“看来,陈公子从来没跟公主没说过这些事啊。”
“他是一个好人。公主,是我对不起您…
那一刻,宁阳说不上来心里头是什么滋味。所以,她这些年的耿耿于怀一直都是假的?
心里滋生出了一些埋怨陈牧舟的念头: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啊?
如果没有这件事,会不会…
转瞬之间,宁阳又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哪有那么多如果啊。何况,陈牧舟对她有多少情意呢,当初不过是顺应圣旨娶她罢了。
婚后更是从来没有对她表露过心意,当年发生误会后也没有来解释。说不定是早就不想和她过了。
所以她当下又有释然之色。世间男女之事最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差一点结果可能就是天差地别。
她只能叹一句天意。有的人,分开了,也挺好的。
宁阳公主觉得自己是真的成长了,不会再执着于无法改变的事情,终日无法自拔了。
…
自从阮桃芷结婚生下孩子后,宁阳公主和陈牧舟的交集就变多了。
毕竟他曾是哥舒确的上级,两人关系又不错,而她又是阮桃芷的姑母。
不过,宁阳也觉得很奇怪,怎么每次都这么巧,她次次来到他们府上,都能看见这人啊?
这不,这日,她踏进花园,就见到他正推着阮肆和阮意荡秋千。
两个小姑娘一见到她,秋千也不荡了,甜甜地围过来叫道:“姑奶奶。”
宁阳长公主可以说是阮肆、阮意除了父母最喜欢的人啦。
阮意:“你说为什么我们要叫他们姑奶奶和姑爷爷呢?”
她小小的脑袋能理解宁阳是娘亲的姑母,所以要跟着叫姑奶奶,可是陈牧舟又是为什么呢?
阮肆:“你是不是笨,因为他们是夫妻啊。”
阮意歪着脑袋:“可是他们都不住在一起啊,而且…”
阮肆:“而且什么?”
阮意:“而且既然是夫妻的话,我从来没看过他们亲亲啊。像爹爹就总是要和娘亲要亲亲,嘻嘻。”
这个年纪的孩子说话就是童言无忌,也不怕没羞没臊。
宁阳:……
“姑爷爷,你快点来推姑奶奶荡秋千嘛。”
两个小人不换三七二十一就吵着要陈牧舟推她。
宁阳长公主本来很窘迫的,但余光看陈牧舟,见她脸都涨得通红,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她又觉得好笑,嘴角轻弯:“行啊。”
幸好没叫他来亲她,不然才尴尬呢。
于是,她坐上了秋千,微风吹过她的头发。
看到身后陈牧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专注,眉宇舒展。
久违地,宁阳长公主心里有一种轻盈的雀跃,她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然后闭上眼享受着这一刻。
时间都慢了,好像一时之间能忘却掉所有的烦恼,世界只剩下他们。
她感受到这是一种由心散发的宁静的、高级的惬意,而非那些面首给她带来的简单的感官刺激。
天色不早,走到门口,准备离开之际。
陈牧舟喉咙滚动一息:“我有话想对和你说,当年的事情…”
宁阳长公主抬眉打断了他:“陈牧舟,你说那些都与我无关了,我不想知道了。”
“这些年,我想明白了。其实我跟你并不适合,即使当年不是那件事,我们之间还有许多问题。”
和他成亲的这些年,她好像也在压抑自己的天性,其中也不是没有受到委屈。
但是她当时没有说出来,一些事情错过了合适的时机,就没有那么想倾诉了。
她淡淡开口:“其实我也有错,你应该也忍了我挺久了吧。”
“我现在过的挺好的,就这样各自为安吧,陈牧舟。”
明明过了那么久,为什么心脏又会有一种疼痛感呢?
宁阳公主想,她会怀念陈牧舟吗?答案是会的。
梦醒时分,她会想起他粗粝带着茧的掌心,让人有安全感的胸膛,笨拙却又纯粹炙热的眼神。
宁阳曾经也搞不懂,为什么这样农村出生、生活性格又大相径庭的人,偏偏就是走进了她的心。
所以说啊,爱从来都是和身份地位无关的。
后来她想明白了。
或许就是因为他面对她时不卑不亢,和其他那些人对她虚伪的奉承不同,从不把她当成高贵的公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去看待。
但这些到底没用了,即使知道是误会,也回不去了。
而且她说,她过得挺好的,并不是嘴硬的逞强。
与这些面首,没有情爱。她看的懂这些男子不过是贪图她的权势和金钱,但她不也是贪恋他们的身子?各取所需罢了,谁又比谁高贵。
激情过后,难免空虚,但一时的快乐,怎么又不算快乐呢?
她并不后悔。情情爱爱的,有什么好执着的?她不是一个没有情爱就活不下去的女子。
虽然内心里是有那么一点遗憾,但世间之事,哪有处处都圆满的道理?眼下随心所欲的生活,已然是非常知足了。
陈牧舟缄默,抿了抿干涩的唇,垂下眼,一片黯然之色。
宁阳看似潇洒地转过身,但是眼里却涌上复杂的湿润。
遗憾,或许才是人生常态。
……
这夜宫宴,宁阳一时喝多了,胸闷气短,对身边宫女:“让我一个人出去走走吧。”
走到池塘边,突然脚滑,旁边冲出来一个人扶住了她。
她忍住了尖叫的念头,定眼瞧那人:“陈牧舟,你怎么在这边?”
“因为……我看到你出来了。”
她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所以?”
“我担心你。”
宁阳心中一跳,不懂他在搞什么:“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担心我?”
“你是我的妻子。”
宁阳咬牙:“名义上也算?”
“你在我心里,不是名义上的妻子,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么?”
说着话时,他的眼底有许多难以言说的情愫,极其地深,带着无声的波澜,浓得化不开。
宁阳公主愣住了,顷刻间似逃一般地避开了他的眼神,望着池塘里的荷花幽幽道:“何必呢,我早已不是之前的我了,你也不是当初的你了。”
“我的确不是当初的我了,但我爱你之心依旧。”
爱?他居然说爱,宁阳失神。
所以当年他是爱着她,她是该庆幸还是该可惜呢?
两人许久没说话,月色朦胧,有蜻蜓振动着透明的翅膀到亭亭玉立的荷叶上停留,随风摇曳。
“陈牧舟,我脚疼。”她突然开口,嗓音中含着浓浓的委屈。
“臣来背着公主吧。”
宁阳觉得没必要逞能,点了点头。
月朗星稀,宁阳长公主侧头看他,她面色已涌上因酒而起的潮红,眼睛染上水意,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
她看到他的鬓角已长出点点斑白,面容也不再年轻,岁月如刀,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
她伸手摸上他的脸,只见他松怔了一下。
宁阳泪眼斑驳,年少的许多记忆涌现,声音发颤:“陈牧舟,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不等他说话,她自问自答:“是啊,你这个年龄,都是该做爷爷的年龄了。”
她自嘲地笑道:“我也老了,也玩不动面首了,都解散了。”
陈牧舟的脸瞬间黑掉,转头看到她的眼泪都把妆弄花了,微微无措:“你怎么哭了?”立马把她放下。
“闭嘴。”眼尾的绯红却暴露出她此刻的脆弱。
到底是酒精还是环境使然,亦或者…是内心该死的情感在作祟,宁阳头脑发蒙,到底没忍住扑到他的怀里,泪如雨下:“让我抱抱。”
和记忆里的一样,他的怀抱那么温暖宽厚,像是可以永远守护她的港湾。
抱了几分钟,她到底还是退开了他,昂起高傲的头颅:“太晚了,本宫要走了。”
那只大手却一下子攥住她的手腕,拦住了她的去路。带着薄茧的手细细拂过她的面,笨拙地拭了她的眼泪。
沉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月熙,那个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还不懂爱。”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学着去如何爱你。”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陈牧舟以为她是不是睡着了,才听见怀里传来一丝微弱却像是下定决心的声音:“好。”
她不仅想给他一次机会,也想给她自己一个机会。因为,时隔多年,她又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脏遏制不住地跳动。
一如十六岁那年一样。
皎洁无瑕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散发着清冷的光辉,孤傲地观察着人间万象,好像在感叹多少痴儿怨女折在了“情”字一上。
如果爱来了,不妨大胆地抓住它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好害怕失去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