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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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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玑问:“死者都是什么人?”

    宣玑突然想:“这表情只有我见过。”

    盛灵渊一眨眼掠至他身边,把资料夹接在手里:“多谢。”

    “报告,山北防护林部分植物出现反季节生长现象,且在附近发现不明尸体,评测异常能量等级r级,请总局指示。”

    “我们这几天在追踪一个疑似邪教的小团体,分局才刚下逮捕命令,还没动手,几个嫌疑人就同时爆体而亡,现场能量等级超出了我们的处理权限……哦,对了,门口一个枯死的樱花树突然诈尸,还开满了花。”

    还不等他伸手捡,“珠子”上就流过一串黑色的小字,自己飞了起来。现场所有物品都是重要证物,外勤连忙去拦,他双手一撑,一个薄薄的结界阻拦住了珠子的去路。只见那珠子有灵性似的,试探性地撞了几下,不动了。

    无独有偶。

    “不太有,聊甚于无,”宣玑得了个正眼,蹬鼻子上脸,一边感慨还是卖惨管用,一边黏了过去,“陛下指教。”

    现场抓捕行动的负责人举着个借来的喇叭:“车里的人注意, 拒捕按照滥用特能处理,罪加一等, 牢底坐穿!”

    “首先是不明原因的死亡,死者绝大多数是‘特能’,也有个别普通人。尸体全都是皮肉分离,如果死者是特能人,尸体上还会出现一部分非人类特征。第二,多地汇报,观测到了相似的暗红色珠子,这东西脱离尸体后似乎有一定智慧,会攻击试图拦截它的人,而且杀伤力很强。最后,尸体附近一定范围内的植物会出现反季节生长、不正常的繁盛,其他信息还有待进一步汇总。”

    这人自称“蛇皮”,说是在南海犯了事,被本国条子通缉,一路坐渔船逃过来的,没事爱说些耸人听闻的故事,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吹牛。

    肖征:“……闭嘴。”

    “这个事我知道,三十年前出土的。”宣玑跟过来,找了个机会跟他搭讪。

    永安的异控局总部已经被来自各地的电话打爆了——

    各地都出现了像瞎子一样的情况——

    “等会,我不明白,”王泽说,“一般不是只有祥瑞或者神兽出没才开花吗?反派不都是‘草木枯死’配置吗……不是,我又说错什么了?宣主任,你瞪我干什么?”

    一个外勤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这是什么?”

    盛灵渊不理他。

    宣玑从小在人族里长大,虽然长成了鸟样,但思维方式还是很“人”的,他对妖族所有的了解,除了来自战场,就是来自《千妖图鉴》,一时愣了愣。

    盛灵渊一转身背对他,脸上爱答不理的表情就消失了,若有所思。

    那嫌疑人一头披肩发,都反重力地竖着,发型像个冻挺的拖把, 外勤们被这造型震惊了, 七八条枪同时瞄准了他。

    “就目前上报的情况来看,很多都是被通缉或是有前科的。”一个负责汇总情况的外勤回答,“奇怪了……这是什么义务警察吗?”

    “领导,”这时,一个外勤跑过来汇报,“我们刚才检查了‘银翳’的尸体,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他死后体温急剧下降,僵硬腐烂速度远远快于普通尸体,几分钟内,身上的‘特能’反应几乎没有了。”

    蛇皮顺着他的力道一头栽了下去,众人看清了他的形象,南腔北调地嚎叫起来,集体退了一大步,狭小的船舱里居然腾出了一片真空地带——只见他腰部以下已经变成了泥鳅一样的尾巴,累赘的尾巴撑破了皮,他两眼直勾勾的,瞳孔已经散了,死得透透的。

    “简单说,你可以理解成能量流动,”宣玑说,“植物受到某种特殊能量的影响,就会表现出异常的生命力,会开花,被吸走了能量,就会枯死。”

    他话音没落,只见被围住的车门突然弹开, 嫌疑人之一跌跌撞撞地从车里跳了下来。

    同一时间, 北部边境线上, 一队外勤在边防部队的协助下, 锁定了玉婆婆那几个逃亡的心腹。

    盛灵渊眼神很柔和的时候,眼睛像一对深潭,温润的波光下幽深空洞,什么都窥不见,没底。

    依照盛灵渊对宣玑的了解,他记忆被封的时候,应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二百五,不大会去琢磨禁术之类的东西。那么“山盟海誓”,就是在涅槃石碎后到重塑之间的间隙里想出来的,这段时间不会太长。

    这破单位,一点都不给他长脸。

    燕秋山一摆手,打断他:“你让他们搜一下现场,死者身边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跟伤病号没关系,”肖征说,“再说你已经不是编内人……”

    几个偷渡客骂骂咧咧地循着臭味找,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满脸疤的男人。

    涅槃石……对了,宣玑自称“活了三千年”,把人世间风雨见了个遍,听着是挺厉害,但算来,涅槃石平均每一两百年就要重塑一次。

    好一会,才有人小心翼翼地找了根棍子捅了捅他,“噗”一声轻响,蛇皮身上发出裂帛声,他的皮好像没了弹性,干燥的蒜皮似的,一扯就脱落了下来。

    这里是国境线的最北方,此时,当地已经是零下三十多度。

    偷渡小船上鸦雀无声,月光下,那船身上爬满了青苔,在粼粼的海水中,翠绿欲滴。

    紧接着,嫌疑人张嘴吐出一大口污血,腥臭味扑鼻,五脏六腑全都随着污血流了出来,不到半分钟,嫌疑人把自己吐成了个空荡荡的麻袋,倒地死了,血水渗得到处都是,中间有一颗暗红色的珠子,格外扎眼。

    盛灵渊心说:“我不信他能弄出什么无解的禁术。”

    宣玑:“……”

    妖族的习俗和人族不一样,尤其是一些灵物,死了以后,尸体也是宝,怕人侮辱遗体,他们的墓穴都很隐蔽,也通常没有墓碑和标志。生卒年限、遗言墓志铭之类,都刻小牌挂在尸身上,又叫“生死牌”,跟人族的墓碑作用差不多。

    盛灵渊把资料夹丢在他怀里:“我去一趟碧泉山。”

    这一行三位,都是跟着玉婆婆一起出逃的,不料那位仿佛能长生不老的老妖婆预告都没一个, 说死就死,这几位又被通缉,顿时也成了丧家之犬。从清平镇跑出来以后, 他们仓皇埋了玉婆婆的尸体, 就继续往北逃窜,在企图偷渡离境的时候被包围了。

    涅槃石一共碎过三十五次,到底是有数的,这期间,他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应该都有迹可查。

    特能人死后一段时间之内,尸体都是能检查出能量反应的——能量流失需要时间,一杯热水放那还得等会才能凉呢。肖征一愣:“死前异常能量急剧升高,身体出现返祖现象,死后特能反应却立刻消失,尸温飞速下降,这听着怎么好像……”

    这时,因为突发|情况,异控局所有相关人员都收到了r级事件警告。

    他说到这,肩膀已经若有若无地挨了上来,试探着碰了盛灵渊一下。

    盛灵渊挑出其中一张照片,那是个八角形的铁牌,上面刻满了小字:“这是什么?”

    “站住!不许动!抱头蹲……哎?”

    只见那嫌疑人晃了几下,“扑通”一声跪下,喊话的外勤一愣,正奇怪这嫌疑人怎么这么配合,就只见他的嘴不停地蠕动, 左边还是人形,右半个身体却已经开始像影子一样虚化。

    宣玑:“生死牌。”

    一个偷渡客踹了他一脚:“你搞什……啊!”

    “我也去!”宣玑回过神来,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厚着脸皮说,“不坐飞机,不远,我直接带你飞过去——哎,灵渊灵渊,你刚才是不是跟我说话了,再说两句……”

    “领导啊,”这时,古籍修复科的王博士顶着漫长的脖子,气喘吁吁地下楼来,“碧泉山古墓的全部资料……”

    王博士“跑”得太急,反射弧跟不上,手里东西没了,他自己还不知道,保持着惯性往前“冲”:“……我都紧急调来了!”

    肖征一想起这个,头皮就一阵发麻。

    燕秋山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抱着知春娃娃:“我看见了警告通知。”

    王泽接话:“就好像是他们被人炼了,先浓缩成精华,然后再一口嘬个干净?”

    “猝死、假妖丹、还有……啧,我以后再也不说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宣玑把一张刚传过来的现场照片放大,只见那是一片雪地,大团的牡丹花开得拥挤,长在尸体旁边,看着非常诡异,像个天然的花圈。

    “小心!”

    宣玑说一句话,就暗搓搓地往前蹭一点:“我刚离开赤渊上大学时候,特意为它辅修了一个专业,借阅过全部资料,还到博物馆看过。那墓里也没什么东西,墓主人烂得不剩什么了,出土的东西也都是当年普通的器物,上面的妖族文字大多是墓葬祭奠的内容,没什么实际意义。”

    他的心发烫起来,灵机一动,卖完萌又趁机卖惨:“真的,涅槃石只封伤心事,不封常识。”

    盛灵渊找了个清静的会议室,飞快地跳过各路“专家”的瞎扯淡,翻出了古墓出土物的照片。

    那外勤偏过头去对同事说:“给我一个能量隔……”

    他说着,举起手机,亮出一个图腾——龙头、蛇身、虎豹尾,背生双翼。

    大规模异常能量反应伴随的异常现象出现,第二只靴子总算落了下来。

    “你族天性野蛮,不识伦常教化,把没有名字的幼童都视为物件,困难的时候,被其他大妖逮了吃也不算同族相残,”盛灵渊冷冷地说,“启正十年,赤渊火灭,纯血妖族几乎销声匿迹,这么个小妖的尸体跟天材地宝差不多,凭什么能安然下葬?就算他身份贵重,有人暗中保全,又为什么在下葬的时候不给他一个名字?”

    “赤渊火灭以后,灵气又稀薄,很多先天不良的小妖夭折,”宣玑想了想,又说,“至于名字……我记得妖族跟人不一样,成年之前一般都没有名字,这个墓主人如果十岁就死了,在有些族中可能还是个婴儿,没来得及起名字也很正常吧。”

    盛灵渊:“墓主人生于妖王死的那年,死于十年后,没有名字。”

    “东川三处租屋同时着火,现场有烧焦的尸体,疑似是月德公的余党,死因不清楚……呃,多少人?若、若干——稍等领导,我们还得再确认一下。这胳膊腿跟脑袋数量对不上!”

    王博士也知道事关重大,可能已经开了他自己的最大马力,用奔跑的姿势往这边爬。话还没喊完,怀里的文件夹就被一阵黑雾卷飞了。

    那么那些珠子跑哪去了?被谁……或者说,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东南亚一个小岛附近,一条挤满了偷渡客的船浮在港口休息,船上,人气与腥气混成一团,像拉了一条船的咸鱼。人身在其中,本来是久而不闻其臭,可是这天半夜,一股比十罐鲱鱼罐头还浓烈的腥臭味突然在船上弥漫开,已经腌入味的人们居然被活活被臭醒。

    此时冷下来,却像潭水抽干了,露出了底色。不温柔也不可亲了,明明白白地写满了不耐烦和“滚远一点”。

    凛冽的西北风卷起厚厚的雪,而地面上竟然长出了一层诡异的草芽。

    盛灵渊他们正准备动身,忽然听见王泽大嗓门叫唤一声:“燕队?”

    他话没说完,那珠子突然爆出一阵黑烟,顷刻间腐蚀了结界,继而子弹似的打入了那外勤的眉心,又从他后脑穿出,在众人的惊慌和怒吼中,珠子飞上天,消失了。

    “出场自带草木枯死”效果的盛灵渊插了句话:“花开花谢代表天时,有天材地宝或是祥瑞出世时,往往会因其气息太强,打乱周围的天时,并不一定是祥兆,只是民间传说添油加醋,渐渐就用‘花开’代表不凡了。”

    宣玑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往旁边撤了一厘米,这全世界学历最高的鸟说:“其他记忆虽然被涅槃石封住了,但我字还是认识的。”

    盛灵渊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开了口——虽然是个冷笑:“失敬,你还有常识?”

    盛灵渊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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