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他法外开恩地招招手:“过来吧,给你看点东西。”
“欺负人的!”
此时的素末就是这么个状况,气得眼睛都红了,可偏偏这禽兽没有一丝愧疚感:“傻孩子,做什么非得那么挑衅我呢?惹得我不痛快了,你说,我能让你痛快吗?”
“我说,你和那姓关的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睿:“……”
素末简直不敢相信这只禽兽说了什么!
“所以,睿睿以后是想当那个欺负人的,还是想当那个被欺负的?”
只见老管家的唇角抽了抽,然后,优雅地松开小朋友的小手,优雅地回过身,优雅地朝他家先生鞠了个九十度大躬:“先生,我收回刚刚的话。”
想来是今晚在餐厅里的“卖力演出”惹得那禽兽不痛快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朝钟先生点点头,走了上去。
“不然呢?”
“对。”
太过分了,就为了证明自己狂拽酷炫吊炸天且深富狂拽酷炫吊炸天的本领,他就得把她想要的东西取回来,当着她的面摧毁!浑蛋!
再回到万花庄园时,已经是夜里十点钟。
莫名其妙!她第二次在心中腹诽,讪讪然地咬住了唇。
江玄谦接过,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并没有直接将电话挂到耳边:“对了,刚刚你不是问我豪朗女公关装了监控后就消失是什么逻辑么?我现在突然有兴致告诉你了。”
小朋友已经悄悄地爬了起来,趁着他家爹地不注意,一步一步地往素末身边挪。这还不止,挪到了之后,这家伙还得将小小的身子往素末怀里黏,软绵绵地抱住末末的手,软绵绵地操着他那口小洋鬼子的普通话:“末末妈咪别生气,我们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们只是担心你。”
莫名其妙。
素末:“……”
多么言简意赅的讽刺!素末转过头,冷冷地看向小朋友口中的恶人:“中国有一句古话,不知江先生想听不想听,”当然她绝不会让他有机会说出“不想听”,口吻讽刺地接下去,“上梁不正,下梁歪!”
“所以你把我叫进来,就是要证明你不痛快了我也别想痛快,是吗!”
素末依言走过去时,就见他划亮了ipad,屏幕上赫然出现一张奇怪的照片:看上去像是对着沙发的某一角拍的,而在那一角最不起眼的某个角落里,一个微型的监控器正吐着微弱的红光。
依旧温和而优雅。素末在心中默默地腹诽:“再多玩一会恐怕连门也进不了了吧?”可面上当然一丝痕迹也没敢露出来,只说:“到豪朗走了一圈就回来了,只不过刚刚在中途散了会步,耽搁了一点时间。”
“啊?”这下子再也顾不得气恼了,素末看向第一张照片上的红光,“你是说……”黑色皮沙发,某个角落里,一个微型监控器正吐着红色的光——“你是说,这监控器就装在事发当晚的包厢里?”
“没错,正是那个用dior香水的公关。付冉去找当事人时,这人就已经不在了,知道为什么吗?”
素末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江禽兽招她过来的用意:“一张沙发和一个u盘,你让我看这个做什么?”
那是一只u盘,孤零零的一只u盘,映在ipad的照片上。
“来,一边走一边说——诶,真乖!”
那边某禽兽的目光仍灼灼,这边钟先生简直无语凝噎:“乖了,钟爷爷今晚给睿睿讲个睡前故事——不,讲个大道理好不好?”
素末一听,眼底希望的光骤然燃起,一张小脸也亮了起来。看得江禽兽颇满意。只听他说:“因为监控器的像素太高,把包厢里的人都拍得太清晰了。joe高价买下监控录像后,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监控器里的人不找那公关麻烦,亲自将她送出了国。”他微微一笑,看着素末如梦初醒的脸:“没错,这就是joe突然‘出差’的原因。”
阴阴的,凉凉的,充满警戒味道的目光。老管家生怕这倒霉的小家伙会被弹成炮灰,速速拉起他小手:“宝贝儿,睡觉时间到咯。”
“……”难怪她会没听清楚,好好的话说着说着,又返回到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了,而且刚刚是谁自己说“我没兴趣听你们俩的事”的?莫名其妙!
素末:“……”
当然,永远也吵不成。
浑蛋!
“还是说两人浓情蜜意,嫌车程太短,干脆改成了一起散步?”
“我和关先生其实……”
这人明明一开始就想笑话她,却偏偏要装成好心人,先逗逗她、说点她想听的话,将她引入他一手编出的迷局后——不好意思,爷我现在不想逗你了,迷局至此为止,当然,谜底你也别想听!
“好嘞!”钟先生抱歉地朝素末笑笑,随即,又恢复回他那一副英式管家的优雅:优雅地起身,优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并不忘拿出消毒纸巾擦了擦:“先生,手机在这里。”
“没兴趣!再见!”有史以来第一次,素末这么大逆不道地怼她的投资人。怼完后,愤怒地转身,准备跟在那一老一小身后离开。
江玄谦:“……”
钟先生默,江睿默。一老一小忙低头,不敢多看这惨不忍睹的画面一眼。
结果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江玄谦的目光就递了过来。
虽然他那好儿子总是“末末妈咪”长“末末妈咪”短地叫着她,而这丫头听久了也渐渐接受了,可偏生涉及到家长签名啊家长会啊,丫头她总是先红了脸,吞吞吐吐地拒绝:“那个……叫你爹地去,我不是真正的妈咪啊。”
“没错。”
“那不妨听我说。”
而今晚的素末,隶属于第三种。
“你胡说什么?”素末脸一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心虚的。她和关竞风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为了呛一呛那嚣张的尹娉婷,才合着在众人面前排了一场戏。眼前这禽兽是何等精明的人,能看不出来吗?
江玄谦似笑非笑地盯着素末,就想看看这丫头准备怎么回。
莫名其妙!
可恶!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钟先生表面上看着优雅又绅士,完全是传统英式老管家的典型,可两年来接触得愈多,素末便愈发现这家伙不仅偷听癌晚期,还总喜欢拉着睿睿一起偷听她和江玄谦讲话!
热爱中华古典文化的江玄谦正坐在书房里,今夜的阅读书目为《老子》。
他却不再回答了,只是将手机移到耳旁:“你在电脑前吗?对,就是那个装监控录像的u盘……嗯,把视频删了。”
那老的穿得一身正装,满头花白的发被梳得整齐又时髦;那小的有一头又细又软的黑发,却配着两颗象征着混血儿的深褐色大眼,眨呀眨,眨呀眨,眨到他家老爹的脸上时,心虚地挤出一记又萌又蠢的笑:“hi,爹地!”转过脸,再看向素末:“hi,末末妈咪!”
“我话还没说完,你想去哪儿?”身后传来禽兽薄凉的声音。
温和的威胁从身后传来时,她已经握住了门把。
偏偏他家先生还挺配合:“替我接到joe那边。”
素末连忙跑到他身边,伸手就要抢手机:“别这样!”
睿睿:“为什么呀?不是应该别学爹地吗?他那么可恶!真的,超可恶的!”
“图二是u盘没错,”江玄谦将照片又移到了上一张:“可图一,你确定看到的只是沙发?”
可脚才刚迈开,那钟老头的“大道理”便悠悠传了过来——
钟先生说:“你想啊,爹地虽然可恶,可那也是因为妈咪太好欺负了,所以他才能动不动就欺负她啊,对不对?”
她脚步一顿,心中已经了然了。
素末瞪大眼,就在门被拉开的那一刻,两道身影顺着房门滚了进来,咚!跌到地上。
可电话已经挂断了。
话音凉凉的,素末哪听不出这话里的讽刺?
江玄谦这才满意了些,长指又指向屏幕:“像豪朗这种等级的娱乐场所,是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在包厢里装监控器的。可老板不这么做,不代表他下面的人也不做。”他将ipad上的照片再往右划,第三张照片露出来了:“还记得她吗?”
“确定不关我的事?”他微笑,“好吧,是不关我的事。不过宝贝儿,别怪我没提前通知你——这门一踏出,后果可是得自负的。”
那是江玄谦的管家钟老先生,素末一听这话就猜出了大概:“先生回来很久了?”
“怎么,生气了?”
“哦?关总这么不知情趣,还让女朋友走路回家?”
热情洋溢的告白染红了素末的脸,真是教人又好笑又无语。偏偏小家伙还要缠着她:“末末妈咪,你今天还没有给我检查作业呢,今天老师让我们折一座房子,然后说,今天不能再让爹地签名了,要妈咪签名哦,因为她都不知道妈咪的名字呢!”
“你说什么?”素末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楚。”
“因为,那监控器正是她装的。”
再转过身去,老头儿蹲下身,很认真地看着小朋友:“睿睿长大了应该学爹地,因为爹地绅士、睿智、长得帅,可受女孩子们喜欢了。你看,就连那个漂亮又有名的网红尹阿姨,都成天黏着他不放呢!”
她心头一凛。
江某人的眼睛眯了眯。
“担心?”江玄谦睨了眼他那吃里爬外的好儿子。他爹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立这儿,这小洋鬼子理都不理,一个劲儿地跑去担心别人。江禽兽笑睨着素末:“你倒是把我儿子收拾得服服帖帖。”
江玄谦这才收回目光。睿睿已经被拉离了素末身旁,他又露出了自己那记衣冠禽兽的微笑,言下之意:现在就我们俩了,没有了靠山,来,我们来算总账。
“你的意思是,录像已经在你们手上了?”
“豪朗的公关?”
谁要和他这种人算账?!“江先生,我和你无话可说。”
他眼睛微眯了眯,这下子素末即使反应再迟钝,也看出了这厮虽然老是自己“关总”长 “关总”短的,可偏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一点儿也不想从她口中听到关竞风的名字。
“好的,先生。”钟老头儿笑眯眯地应。
原来,门外有人偷听。
“那我的视频……”
素末的脸瞬时间爆红:“你!”
素末摇头:“为什么?”
朽木不可雕啊,不可雕。江玄谦摇摇头:“想来是关先生魅力太大,把我们末末迷得七晕八素的,才害得这本来就蠢的脑子更加不灵光了吧?”
不过被偷听的另一个人却丝毫也不惊讶,早就算准了门外有人一般,那厮干脆顺势吩咐起老管家:“钟先生,把手机给我。”
“我没兴趣听你们俩的事。”
她点点头,速速前往江玄谦书房时,又听到钟先生颇有内涵地添了句:“也不知为什么,今天先生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理呢。”
江玄谦划动长指,照片往左移,紧接着,出现了第二张照片。
她咬着软唇,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衬着突然间爆红的脸颊——不,不是气的,而是昧着本意演了一出可笑的大戏后、被不留情面拆穿的屈辱。
一道老绅士的身影正候在大门口,看样子是等了很久了。一见到素末,老绅士连忙堆出优雅又和蔼的笑:“尹小姐回来了?先生在书房里等您呢。”
“是。”钟先生停住脚。
可让她更不敢相信的是,剧情竟然就在下一秒呈现出让人气到发笑的大反转——
一来一去,配合度高得让人无力吐糟。
睿睿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又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手,软软地喊:“末末妈咪,别生气了……”
她想抢过手机让joe别胡来,可这人却高抬贵手——真的是高高抬起了他的手,欺负素末个矮似的,故意将手机举高。于是一高一矮在那抢着一个小小的玩意儿,场面甭提有多生动。
“钟爷爷的大道理就是:睿睿长大了以后,可千万别学你末末妈咪。”
更可恶的是,这禽兽真的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还是那么含笑看着她,看着她又羞又恼得整张脸都红了,好半晌,终于过身,大步大步地朝门口走去。
他说什么?删了?真是要疯了!
禽兽!这时候打还来得及吗?
然后,听到男人陡然冰冷的声音:“你今晚,蠢得像猪。”
素末简直无语:“钟先生,你怎么又带着睿睿偷听?!”
从容不迫,恭敬自然,就仿佛他趴在门上偷听,其目的也不过是随时待命,以拿出他家先生所需的东西。
那本《老子》被反扣着放在书桌上,在《老子》的旁边,是江玄谦工作用的ipad。
江玄谦的唇角抽了抽。
“什么大道理?”
“大boss,我们在讲正经事!”
门把拉下,大门打开,身后江玄谦已不再说话了,身前的门外却传来了大惊失色的尖叫声:“啊——”
当然,江玄谦也听到了,不着痕迹地走到素末身后,似乎也挺好奇,就等着听这钟老头儿的高见。
电话很快被挂到了大洋彼岸,不过不知是时差问题还是joe那家伙正春风得意马蹄疾,钟先生握着手机听了大半天,也不见有人接。
听到自己的名字,素末不由顿住了脚。
“不可能啊,关先生明明说……”
“我很正经啊。”大boss耸耸肩,一只手在收回ipad后又关上了屏幕,“你也知道的,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对一起工作的伙伴比较上心。什么时候我的工作伙伴傍上了关竞风那样的青年才俊,还在餐厅里你侬我侬,恩爱秀了我一脸……”他俯下身,那双桃花眼逼至素末面前,距离近得让她心惊地发现,里头伪善的温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三分钟后,江玄谦才垂下手,摊开素末的手,将手机放入她掌心:“来,随便打。”
这人如果想让你闭嘴,永远有一万种方法。此时那厮的脸上尽管还罩着温和得不得了的微笑,可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里,都透露着同一个信息——你,给,我,闭,嘴。
“从明天起,你可以回英国了,我会在你最喜欢的rye(拉伊小镇)买一栋小房子,让您老人家安享晚年。”
一老一小,原本偷偷摸摸地趴在书房门上,这会儿大大咧咧地摔到了地上,姿势出奇的统一,卖相出奇的滑稽。
“江玄谦!”
“嗯,有一会儿了。尹小姐还是先上书房一趟吧,我担心先生等久了会不高兴。”
素末当机立断地闭了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江玄谦的表情这才愉悦了一些。当然,这种愉悦也只有在他身边跟了两年多的素末才看得出来,要换了别人,估计这老狐狸情绪都七上八下过好几回了,也没人能瞧得出一丝端倪。
不过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哪有那么容易动怒的理?连正面回应她的挑衅也懒得,这浑蛋只是闲闲地叫住老管家:“钟先生。”
“我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你说得再明白一些好吗?还有,这监控器和‘豪朗怪事’有关系吗?不然你为什么说这是我想要的?”她絮絮叨叨问了一堆,终于看到江玄谦张口,低声地说了句什么。
后果自负?呵,好个后果自负!
不过小朋友倒是听不出,还笑眯眯地回他爹地:“因为我喜欢末末妈咪呀!妈咪身上好香,就像是集中了全世界所有花的香气,老师说,这叫‘妈妈的味道’!”说着,小手还软乎乎地抱着素末的腰。
“这是……”
江玄谦的管家就和他本尊一样,说话做事永远优雅又得体——“先生今晚不知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呢”,意思就是:我家先生心情很不爽大伙儿小心哪;“先生今儿不知为什么一直没下楼呢”,意思就是:你们谁都别去惹他否则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别怪我老钟没提醒你啊;“先生今儿不知为什么一回来就把自己的关在书房呢”,意思则更加简单明了:你们谁?谁惹的他自己去送死,快去,不送!
“嗯?”
听到敲门声,他应了声“进来”,抬眼见到来人是素末时,口气也没变:“这么早就回来?不多玩一会?”
那到底是谁先开的话题?莫名其妙!素末简直无语:“那你说,图二到底是什么?”
“你跟着关竞风回豪朗想得到什么,这照片里就是什么。”
他声音轻柔:“删了。”
可结果这回还没等到呢,钟先生已经将手机递上来了:“先生,电话接通了。”
“……”
素末恨恨地瞪着他,禽兽!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用付冉的话来说,这丫头就是在最愤怒的时候永远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脑袋一片空,可怜的脑容量只够她生气,于是永远任人欺负,永远要到争吵已经完成了、最愤怒的时候过了,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自己有多蠢,懊恼得恨不得能拉上对方重新吵一次。
“不关你的事!”
而江玄谦呢?只见他微微一笑,看起来挺满意的样子:“时间不早了,带睿睿去睡觉吧。”
可宝贝儿睿睿哪舍得离开他的宝贝妈咪?甩了甩手,想将钟先生甩开。
这下子素末更懵了:擦“迪奥真我”的公关在包厢里装了监控器,然后,小冉去找当事人时,她就消失了——什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