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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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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似漫不经心的口吻,却令素末心头警钟大响。

    “下车!”口气里突然添了丝只有素末才听得出的不高兴,尽管,尽管脸上依旧温和而平静。

    可同窗们不知,其实真正的尹素末不是这样的。真正的尹素末,她沉默,低调,简单而耿直,可对人生中除了调香之外的某些事,亦认真得如同每一个平凡的女子——

    话说得再暧昧不过。

    素末淡淡地收回目光:“应该不是吧,我听管家说,他那几个策划在英国时就已经安排好了。”

    从车外到车内,不过短短数秒,她在角色上已经完成了从“女朋友”到“工作伙伴”的蜕变。此时的尹素末,神色依然寡淡,却已经没有了方才在众人眼皮下的任性和娇憨——那等神色,都是恋爱中的女子才会有的。

    接下来,不出意料地,又是诸位“明白人”的一阵阵附和。

    而此时,因为两人身上都没有带钥匙,禽兽不如的江某人直接走进了别墅附近的咖啡馆里。素末也不知他要怎么个禽兽法,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此时正有tang的员工从外头进来,走到他家老总身边:“唐总,都安排好了。”

    结果发布会一结束,tang的老总就激动得热泪盈眶,在众目睽睽下,紧紧握住策划师大人的手:“谢谢、真的谢谢你啊江先生,我们tang好久都没有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只不过他一只脚还没迈出去呢,衣角就被人拉住了——不,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才被大家暧昧起哄过的尹素末。

    江玄谦眼底盈着深沉的笑意,看起来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可当然,只有素末才知道那笑容根本就和君子和温润全无关系:“小书呆子,该好好休息了,瞧你这黑眼圈重的!”他笑睨着女子眼下那一片逾发明显的乌青,“再这么不眠不休地做下去,早晚有天要累倒。”

    你看,一点儿也不像教训地“训完”过他的姑娘后,江玄谦转过身:“真抱歉唐总,这丫头平时被我惯坏了,这会儿不顺着她,回头又该跟我闹了。”

    “可我不舒服,想回家。”

    您知道的,但凡衣冠禽兽者,大多热衷于在外人面前维持他有风度有礼节的绅士形象。所以,大了自己好几轮的长辈都这么热情邀请了,绅士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男人完全不相信:“谁带你去的?”

    可他却突然不说话了,只眯着双桃花眼睨着她。

    唐总还能说什么呢?棒打鸳鸯本来就是为人之大忌,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自己的大恩人。于是唐老好人只得摆摆手:“哪里哪里?尹小姐这是真性情,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

    “唐总太客气了。”

    江玄谦也不说怎么了,只那双眼里带着点令人不安的高深莫测。素末很快就反应过来一定是自己又做了什么惹得这人不痛快了,可偏生不知错在哪,只好心虚地垂下头:“那个,我说完了。”

    沉默就这样,说来就来。素末原本还垂头等着他下文,结果等了大半天,空气里只有报纸翻动的声音。老半晌,她终于悄悄地吁出一口气,却在这时,这人突然又开口:“你怎么知道豪朗的总公关用了迪奥真我?”

    素末有些尴尬地止住了小动作。

    “没……”

    “我实验很多的。”她还是那句话。

    “哦?哪不舒服?”

    只不过内里如何,谁又会知道呢?

    “何止害怕啊?有时候太认真了,是会让对方厌恶的呢。”

    “哦?理由?”

    嗯,情绪太激动,握得太紧,他手心里似乎被唐总抹上了一层薄薄的汗——江玄谦厌恶地虚握起那只手,抬头在周遭扫了一圈,寻起某道纤细的身影来。

    可事实上,谁也料不到的——

    “是吗?”付冉耸耸肩:“不过不管是不是,你看这回他能把一家濒临破产的企业整得这么漂亮,接下来,江海市民的重点讨论对象准是他了。”

    “不不不,哪算得上客气?江先生可是让我们tang起死回生了,这大恩大德,要搁古代都得让女儿以身相许了!”旁边顿时又一阵咋咋呼呼的哄笑,有人开始调侃起:“唐总您再说,小心尹小姐不高兴了!”“就是啊,可别给我们江先生制造家庭问题哪!”

    他连头也没抬,仿佛真的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问话中涉及的人却让素末低呼: “糟糕,我把钥匙放在小冉包里了!”

    “传闻大boss这次回国是为了做四个策划,你说给tang策划的这个发布会,该不会就是其中一个吧?”付冉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只顾着一边看展一边做她的记录。

    “说啊,哪里不舒服?说得出,我就带你回去。”

    于是江某人只能欠欠身,彬彬有礼道:“那就先谢过唐总了。”

    素末被睨得不自在:“怎么了?”

    这人就是这样,永远七分优雅三分邪气,脸上再端一副谁也瞧不出真伪的笑——但凡初见他的,谁不说江先生风度翩翩绅士有礼?可素末不是初见者,她和他共事了两年半,两年半里不知听付冉多少次评价她们家boss——“表面之上衣冠楚楚,表面之下衣冠禽兽,可如果身边跟着咱末末而且咱末末还好死不死地惹了他,呵,那敢情是比禽兽还不如了!”

    他也挺自然地接过,纵使手心被那层汗烙得黏湿又难受,可擦拭动作还是优雅得看不出一丝破绽:“这老钟,就数他规矩最多!”

    “……”

    “坐那么远干吗,怕我吃了你?”

    每一场无聊至极却偏偏又推不掉的应酬结束后,江玄谦总在众人心中留下这样的印象。

    她心虚地垂下了眼,却听得身旁突然一声“啪”——车子开到家门口了,江玄谦重重地阖上报:“你是不是以为她犯错会倒霉,你犯错我就能宽宏大量不计较?”

    在江大同窗的印象里,这女子长年穿简单的白衫黑长裙,说话的声音轻轻的,神情淡淡的。她鲜少与人交流,在校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实验室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当调香师。

    素末这下子终于瞪起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是是是,本小姐哪儿都没有不舒服,可本小姐就是不想让你去!

    短短五个字,轻之又轻,却惹得一众人等纷纷皱眉——包括江玄谦:“现在?”

    尹小姐是谁?其实无人知,江玄谦的介绍又太简单,只不过他长年定居于英国,咬字上难免有些生硬有些轻,简单的三个字逸出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平添了种轻柔的暧昧。

    呵,多耿直的丫头!

    “哦?”

    “呀,原来是尹小姐,幸会幸会!”

    “哪能让尹小姐自己回家啊?没有尹小姐作陪,江先生怕是哪都不想去呢!”

    是,属于江玄谦的时间——到了。

    素末轻轻点了一下头。

    多么任性的丫头!可谁知,这任性丫头竟然把当事人给逗笑了。众人视线的集中处,那被无数人翘首等待着的男子,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没有半点儿谴责意味地弹了弹她脑门:“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

    于是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心照不宣地笑了:“哟,原来是尹小姐哪……”乱轰轰的又笑成了一团。

    商场风云诡谲,多少虚虚实实真情假意,不细究,谁又辩得清呢?她没有去附和他们,只看着江玄谦:“要不然你自己去吧,我先回去?”

    素末沉默了很久,那张连续几周都泡在实验室中的脸,此时已有了些用力过度的疲态。淡漠的,略微失神的,直到周围的掌声轰然响起,她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向了t台对面的男子。

    一来一去间,两人默契的互动引起了旁人侧目:“这位小姐是……”

    不过这话还没问完,很快就已经有人认出了素末来:“呀,这不是尹小姐吗?”

    没有人注意得到这细节,当然,更无人想象得到这男子的洁癖竟严重到无法忍受陌生人碰触的程度。周遭人潮依旧在蠕动,在这场对tang而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发布会上,她和他,被人群分划到两端,也像是两个时代,一个繁华盛世,一个静寂光年。

    江玄谦这才收回目光,从前座的靠背里抽出一份报纸,翻了起来。

    那一天,是在tang的新装发布会上吧,她这样问过好友。而好友说:“有时候太认真了,是会让对方厌恶的”。

    分析完毕,她抬头看了江玄谦一眼:“就这样。”

    前方人士步伐一顿。

    “付冉带你去的?”要不是脑袋中浮起付冉的名,她会在这时突然想起来钥匙放在她那儿吗?

    男人看上去并不意外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话,温和地摸了摸她脑袋,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心爱却易怒的小动物,他眼底的宠溺未减分毫:“别不懂事,你自己看看现在合适吗?”

    “唐总,实在抱歉。”他得体地欠一欠身。

    “没……”

    而她,并不该有。

    他唇角微勾,脸上依旧是那款招牌式的绅士微笑,挺拔的身姿,优雅的气质,坐在一派大腹便便的企业家中间,说不清的丰神俊逸。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坐上车后,这人总会舒服地靠到皮质靠背上,然后转过头来,笑意盎然地盯住她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的动作。这丫头就是这样,一不留神就要将自己和全世界隔离开来,看上去安安静静的,可谁知道那脑袋里在打着什么小九九?

    “一个晚上而已。”

    其实都是江玄谦惹的祸:这厮素来应酬多,虽然大部分都被他推了,可不应酬则矣,一应酬,就得带上尹素末。谁能脑洞大得猜到他这是洁癖严重、一握手就需要素末递消毒纸巾啊?看他次次出门都带着此女,旁观者也不过是凡夫俗子,在花花世界里泡久了,自然只懂得自作聪明地往两人头上吹粉红色泡泡:“哎呀,果然江先生出现的地方就有尹小姐呢!”

    素末下意识地猛摇头:“没!我、我……自己去的。”

    自以为聪明的企业家们继续往素末头上戴高帽,唐总连忙笑着摆手:“抱歉抱歉,尹小姐,唐某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哈!”转头再看向江玄谦时,又恢复回他那一脸十万分的诚意:“说真的江先生,这回您务必得赏个脸,让唐某做一回东啊!”

    很多年后人们再想起尹素末,脑中浮上的关键词,多半是“孤冷”。

    素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我实验很多的。”

    “你说,有时候人太认真了,是不是会让对方害怕呢?”

    素末不咸不淡地勾了下嘴角。

    那些“明白人”顿时很明白地笑了起来——

    一群人“轰”地笑开来,原本热烈邀请江某人去“小聚”的一众人等,此时全变成了热烈地欢送江某人回家。

    众人将目光移过去,就见这女子轻轻拉住了江玄谦的衣角,也不管前方已经有人踏出会场、准备赴往下一站,她就是拉住江玄谦衣角:“我想回家了。”

    “就是啊,我们江先生可是典型的新好男人,不贪杯不应酬……”

    素末抬起眼,就见唐总撤退了那个人,转头笑眯眯地看向江玄谦:“江先生,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了,既然大功告成,我们到附近小聚一下如何?”

    不过最后一句话倒说得不假:平素里的江玄谦,不交际,不应酬,没有桃色绯闻,更别提像这样在大功告成后和雇主们去小聚一下。只是看今天这情况,想来也不是江先生高冷,对这等娱乐不感兴趣吧?恐怕是他身边那女孩儿……叫什么来着?尹素末?是那尹小姑娘不肯让他到花花世界里去“娱乐”吧?

    可不是?你看这话音甫落,t台上那些强劲的聚光灯便转了方向,统统落到江玄谦身上。明明是最低调的角落,可那一刻,众人的目光还是随着灯光轮流转,生生将最低调的角落转成了今夜星光的汇集地。

    半年前,盛夏。

    “去过?”

    闲杂人等纷纷在心里惊叹:不会吧?江先生这意思难道是……

    江玄谦也不否认,只是向没见过她的人简单介绍道:“尹素末。”

    素末咬着唇不语,只是将脸稍稍往旁边转了点,藏不住的黑眼圈成功地消失在他的眼皮底下。

    等素末走到江玄谦身边时,这男人已经蜷起了那只刚被握过的手。他一定很难受了,素末连忙拿出湿纸巾,好自然地:“不是说肚子饿了么?钟先生把点心买回来了,到车上吃?”一面说,一面将消毒湿巾交到江玄谦手上:“先擦个手吧,否则等等钟先生又要说你不尊重他的劳动成果了。”

    江玄谦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抽出了那只被老总紧紧握住的手。

    素末咬住唇,作为那个被“敢碰又碰得挺顺手”的当事人,她有些气恼地抚平刚被他揉乱的发丝:“我今天没洗头……”结果小声的咕噜换来了对方似笑非笑的一睨——摆明了不相信嘛!她只好又回到原话题:“他们想带你去tang附近的那一家‘豪朗’酒店。”

    “过来。”江玄谦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待素末依言坐近了之后,才开口:“说吧,刚刚他们想带我到哪小聚了?”漂亮的手再次抚上她发丝。

    “难怪江先生平时应酬那么少,看来是有原因的啊!”

    是。

    “每次带你出来都这么省事,”司机已将车子开到了发布会门口,两人坐上车、用一扇车窗隔绝了外头那帮明白人之后,江玄谦又摸了摸她脑袋:“下个月还有个聚会,再陪陪我?”

    谁说不变态!

    其实事情大体是这样的:老牌服装企业“tang”在濒临破产时,花重金聘请了江玄谦,只为了让这位大名鼎鼎的策划师替他们在今秋策划一场“能让我们起死回生”的新品发布会。

    也难怪付冉总要在背后调侃他——“咱大boss那只矜贵的手啊,从来不会去主动碰别人的,也不知是不敢碰还是不屑碰。结果有天遇到了个敢碰而且又碰得挺顺手的,他就跟个情窦初开的神经病似的,天天给人家碰啊碰、摸啊摸,没完没了了,你说变态不变态?”

    素末说:“唐总的员工刚进来时,身上还残留了一点flawless香氛和迪奥真我香水的味道,但站不到几分钟,味道就散了,这说明那些气味是刚刚才沾上的,而且挥发的速度并不慢。”素末语速慢慢,口吻亦平常,可她永远比常人灵敏一百倍的嗅觉系统让江玄谦信了这话里的每一个字:“据我所知,flawless是法国香氛品牌one今年刚为豪朗特别调配的香氛,而江海市的三家豪朗里,离tang最近的那一家,夜总会经理用的就是迪奥真我。”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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