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安心
可这个方法貌似离杨长帆有些距离。
请教之前，杨长帆掏出了欠条先让父亲看。
杨寿全思路极其清晰，当即将这五百两怎么捐，捐到谁身上，如何实施，以及结果收益都列了出来。五分钟的论述，令杨长帆佩服得五体投地，哪个山头有个神仙，哪个地府有个小鬼，都说得头头是道，到底是老地主！
杨长帆本来也没睡踏实，披着衣服出来开门，正撞见同样睡眼惺忪的黄胖子，身后骡车旁还有两名壮实的家丁。
次日天刚亮不久，十分克制的叩门声便传来，似乎生怕吵到周围。
“父亲，先别急着骂他，我得先把这笔钱稳住。”
“你听我讲……”
“嗯！”杨寿全振奋点头，“我还怕不知怎么开口，你自己有主意了就好！”
杨寿全紧跟着说道：“捐都捐了，你若有决心，最好五百两。”
“那算了。”杨长帆摇了摇头，老远冲父母道，“儿子改日再回来。”
不，其实距离没有那么远。
“这点我想过了。”杨长帆坐在椅子上说道，“我准备拿出二百两，捐给咱们县学。”
何永强吊的一逼，有功名么？
从前，杨寿全是很恨这类人的，不学无术，歪门邪道挣了几个屁钱，银子一捐，得了个“员外”的身份，实际上就是“朝廷编外人员”，没有任何实权与品级，就是换了件衣服，从商贾庶民一跃成为有功名的士绅阶级。
“别别别别！”赵思萍赶紧一把抢过碎银，口中念叨，“都是一家人，你用长贵名声赚的钱，多少要交给家里。”
“多少？”
杨长帆拿出二百两来捐助，至少在这一年，县学能舒服很多。
从前，杨寿全是不愿意与这类人为伍的。
当晚，杨长帆夫妇慌得连滚床单的热情都没了，杨长帆觉得这也是对的，如果暴富后一心想着高兴，想着如何去挥霍炫耀，那是真守不住了，居安思危想好退路还能活久些。
这个时代也够极端的，有人把脸看得比命还重，有人把钱看得比儿子还亲。
这顿饭大家吃的都不痛快，主要就是因为杨长贵三试没能拔得头筹。赵思萍自然把这罪过推给了杨长帆，但杨寿全虽迂却不傻，断然不会真的这么以为。
黄胖子潇潇洒洒，有功名么？
黄胖子这便招手，让家丁扯下裹布。
捐功名这种屡试不爽的粗暴手段，是一定要用的了，这样官再究，民再愤，也不好直接跟你干。
当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大多数问题都可以用钱来解决了，尤其在万恶的封建社会，连爱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何况功名。
杨长帆赶忙说：“不碍事。”
很难想象老杨爆出这样的粗口，由此可见他有多么恨这类有钱人。
杨寿全看清之后，呆滞了足足十五秒左右，而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欠条交还给杨长帆。
这么一来，里外里各种打点捐款算下来，五百两应该是够了，毕竟老杨在沥海混了一辈子，他的面子也值几个钱。
杨长帆面对这样的姨娘也是头痛欲裂，转身冲翘儿道：“拿钱给她。”
父子二人就此议定，银子一到，就去县里。
再瞧不起，是亲儿子。
“我琢磨着，这钱说到底都是从读书人那里赚的，拿出一部分回馈他们我才心安。”
怕官究，怕民愤！
杨长帆现在的麻烦很明显——一夜暴富。
“哥哥真是守信之人啊！”杨长帆连连作揖，他本来以为要拖几天的。
黄胖子同样在想着别的事，一面令家丁将骡车拉进门，一面小声道：“赶个早，不想让人看到。海边小舍没人，所以找到这里，打扰弟弟家人休息了。”
“五百？”杨长帆这下就有些肉疼了，这可是五百两啊爹地！虽然是横财可也都是我用智慧和汗水奋斗来的。
赵思萍眯眼看了下，而后哭得更厉害了：“拿钱就给打发了啊！这个惨啊！”
一夜暴富怕什么？
当然，杨寿全是个体面周全的举人，官究民愤也同样要顾忌，这其实也好说，给官送礼、为民捐学，刚刚好。
县学，正是最基层的学堂，同时也有祭祀活动，属于培养人才，弘扬儒家思想的学校兼教堂，考上秀才后的一部分人便将进入县学学习，备战后面的考试。虽是国家教育礼仪机构，但在永乐之后朝廷便不直接拨款了，县学经费与工作不得不由地方田赋、徭役在维持，人民多了赋税自然苦不堪言，而捉襟的经费同样让就读生员们的福利受到影响。
翘儿无奈，十分心疼地抓出二三两碎银，推给赵思萍：“给小郎买些东西吧……”
解决这个问题有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功名。
“看着来。”
杨长帆也由此发现了钱的第一个用处，砸人，砸闭嘴了，不过他还没富裕到那份上，天天砸赵思萍说不过去，看来还是不能回家住了。
杨长帆收起欠条，杨寿全又沉默了十五秒左后，而后才用沙哑的声音骂道：“这些货郎太他娘的有钱了……”
再看不上，是真银子。
但他现在知道，一切都变化得很快，他曾瞧不起的那些人，现在过得比自己好了很多，更关键的是，他发现大儿子貌似也是这类人。
在杨长帆眼里，父亲现在就是那个想法特别周全的人，在礼数和分寸上，在老油条的火候程度上，他一定是高明于自己的，这时的社会有这时的规矩，自己该请教请教。
沉闷的晚饭过后，杨长帆又进了父亲的书房，先后几次深谈，父子之间的立场总在不断变化，刚开始是敞开心扉，随后是激烈碰撞，现在又进入了暧昧期。
“不错，要稳住……”杨寿全点头寻思道，“明日你与我去趟县里，要守住这些，必须要打点。”
但不能白捐，也要捐对地方，关于这件事，身为地方土豪的杨寿全太有发言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