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执念
修行人，修行都有个缘由。
可以实践达成满足的缘由，这样的叫初心，实践未成被缘由所伤，这样的叫执念。只是不同说法罢了。
被执念所伤，希望不懂的永远不要体验，那是深刻又不好的几年，难以言说。
说理不如说事，理在事中，事在人中，人在海中。
海面轻风拂浪，波光粼粼，海天一线之间，一条条大帆船跃出海面，船队左右分开，驶入不同进港通道，两处内凹如橘瓣狭长的码头早已清空了小船。岸上人群翘首以盼。
咚咚咚！沉闷的鼓点节奏响起，乐队在演奏《得胜曲》，大启国远途大船队归来都有的固定欢迎仪式。海边人们听了千百遍还喜欢听的曲子。
几百辆四轮板车已经排队守候在平整的码头，有木制，有铁制，车型一样，前后左右可链接组合，其中有四十多辆一队，工人整齐穿深蓝短衣，背面有灰色“海丰”二字，排头有两人，一高一矮，高个浅棕色短发，一米九，健壮修长，瓜子脸，棱角分明，剑眉怒翘，眼窝深陷，一身暗红锦袍，绣有苍鹰，背着宝剑，剑柄一尺，剑鞘铭刻“北海”二字，看那剑身狭长近地，好似比旁边板车上站立的少年还要长。那少年一身蓝色锦衣，左胸口有“海丰”两个银色小字，身高一米六不过，黑色短发，脸型方正，浓眉大眼，凝望着大船，开口：
“二哥，怎么有空回来了？宗门不是有武道大比，挺忙的吗？”
“今年比赛按境界分组，效率高了很多，宗门大比结束，无事出来看看海，刚好赶上父亲和大哥回来，倒是幸运。”
暗红锦袍男子说着，朝着海船挥挥手，又道：“不知道这次有什么好东西，上次那个血珊瑚倒是不错。小安，你现在十四岁，筋骨温养好了，想去宗门习武吗？”
“二哥，我想倒是想，还是等父亲回来看看再说吧。”
“也是，船靠岸了，咱们去一边等着吧。”
船只停靠，卸货桥搭上船，船上一行人下来，工人如蚂蚁搬家一样流畅的运送物资到一个个板车上。大物件吊车运送到铁制板车组合平台上，纵横拼接的槽位已套上白鬃野牛，这是港口养殖畜力，拉车八千斤都不费力，颇费草料，普通人家养不起。
三位身材高大的男人脱离船员水手的队伍，向着不远处两个少年走去。
“父亲，刘叔，大哥。”
年轻人说了句好久不见，大哥易海生，看脸和海安有几分相似，身材高大接近一米九，健壮，表情温和平静。刘叔，刘志成，点点头，八字眉，有喜感又有点面瘫，长发束冠，搭配白面无须，棱角分明，又有一种忧郁的帅气。身材修长，水墨白袍，腰配宝剑。
居中中年男人上前几步，说道：
“海克，海安”中年男人，易城，海安父亲，一米八出头，脸型方正，有些瘦削，肤色古铜，有短须，眼含笑意，“远远听到你们说话，小克倒是又长高，超过你大哥了，小安也不错，壮实了不少。练武的事，回家慢慢说。”
男人回头道：“海生。”
海生笑了笑，不说话，朝后摆摆手。后面板车已经装好了几十个箱子，船上下来的壮汉队伍，迅速又安静地走向远处等候多时的马车队伍。对这些人来说，装车就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几人上了排头马车，不一会儿，七架印着海丰字样的双马四轮马车驶离了码头……
离开码头十里远，海安回头看还看不全面的港口，马车里海生说：“小安，上次你来是在这海港码头十里外另一处，而这双湾港有一百六十里，大小码头几十个，一天也看不过来。南方云州也有个双湾港，和咱们这边一样是两河口，南方管咱们这边叫黄崖口，就是入海口那边的发黄的小山。”
二十里外望海镇，海丰商行的驻地，一行人刚到，就有几位锦袍男子笑脸相迎，纷纷道贺。码头人多眼杂，有一些人不愿意露面，商行驻地也就成了货物中转站。打点好交好的熟客，老客带来的新人也采购了一部分南方货物和一些异国商品。海丰宝箱分为外门内门，外门都是普通货物，百姓生活用品，金银珠宝，香料杂货，内门宝箱，奇珍奇物，灵药灵兵，稀罕奢侈品，看运气能收到什么，太好的收不起不敢收，曾经为此损失过人手。内门宝箱，是海丰的真正招牌，贵是真贵，好也是真好。
“伯父，灵药在前，小侄倒是沉不住气了。”百草堂少堂主石林看着箱子里的舞月草，频频咂嘴，伯父为父亲找了八年才找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时间就是这么有意思，你那时刚刚小安这么大，你父石雨偶得灵丹丹方，四处奔波找药，就差这个，心急如焚。等啊等的就不急了。现已药师成就丹师，这个灵药不过是填补一下遗憾。”
送别石林后，父子四人难得凑一起吃饭。肉多菜多一大桌，习武之人都是大肚汉，包括海安。海安毕竟年少，比不过父兄，吃完饭又吃掉给自己准备的红果干，健胃消食，溜达去内院的演武场等候了。
演武场四周各有几棵大杨树，树干笔直，经过修剪，十米以下无枝桠，还有几十棵小杨树，枝桠分层。大树看着就像大号的狗尾草。海安走到一棵大树旁有点失神。
“哗啦啦，真是扰人的好东西，十四岁，醒了七年了，对这个世界所知有限。真武界，古代典籍称为仙武界。家在大启国，星球北域莽山大陆东部，统一七百多年的大国大启国，东西万里，南北八千里，南窄北宽，地图像个水母，往东为无尽海，往南为星罗海星罗域，母亲故乡，传说为天元大陆破碎改名，往西南方向，大陆向南突出几千里，为死亡林海，往西为绿竹联盟十六国，比大启国大两倍，绿竹联盟南还是死亡林海。林海南海岸有七大港城叫七星联盟，势力错综复杂，并未立国。
此身名叫易海安，姓易又不太姓易，父亲名易城，家里没有祖先牌位，父母这代、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个信息都没有，只有每年三月初八，父母出门祭拜。大哥倒是说过父亲曾告诉他，隐姓埋名就是为了活着，真相什么的，没有力量，知道了徒增烦恼更多了一分危险。普通人，都是小蚂蚁，后天境武者是强壮一点的蚂蚁，先天境界一下子就跃迁了，凌空虚度，蚂蚁会飞了不过多个咬人的机会。
随着生活的融入，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淡了，倒是名字都是海安，于海安，华夏海滨城市的寻仙狂徒，酷爱玄幻，又爱找古典文学仙佛痕迹，旅游浏览名山大川就是找超凡的存在，三十多岁，没有修为，没有对象，家里倒是颇有余钱。一个遵纪守法好公民，捐款一元实干家，在等红灯的时候被斜对面的绿牌新车开进了自己的驾驶位。自己低调做人，热爱生活，错在低调买车，吸能，省油，费命，呵忒。作为穿越者没有发现金手指，海安思考过，我是怎么来的，或者说我没有来，只是一段意识记忆，量子纠缠的方式，找到了合适的共鸣肉体。想不明白就不想，正如旅游多年学会的四字真言，来都来了。”
父兄三人走来，衬托自己就像个豆芽菜，既幸运又无奈。幸运是靠山硬，无奈是自己体弱发育慢了，听说母亲怀自己时，有过一次胎动，海安偶尔也琢磨，或许是我来了才胎动，或许是胎动了我才来，不得而知了。
“小安，搏浪劲练得怎么样了？”
父亲总是很平静，说话也是。
“快要大成了，双腿通脉四条，手臂两条”
搏浪劲，传播很广的基础炼体武学，江河湖海弄潮儿人人都有些不同版本，传说为千年前四海盟散播天下，给水里讨生活的普通人多个活命的希望。以身法为练法，调动全身肌肉，增强体质。
海安脱下锦袍放在一边衣帽木柜里，露出短衣。眼神由发呆出神变得专注凌厉，耳朵微动，倾听树叶哗啦啦之外的声音。忽的，海安身子右转，沉肩屈膝，脚跟抬起，作势前扑，只听当的一声，一颗小石子打在了木柜上。海安没有回头看，紧跟左腿右收，双膝下蹲，脚跟随势右转，头肩顿时转左，右腿用力踏地却不蹬直起身，若游鱼摆尾，三步蓄力，脸朝地，极速抱身，两个前滚，展身翻滚三周，蛤蟆伏地。大口喘息。闪过身边几颗小石子，衣帽木柜反弹的小石子还落地未稳。
“不错，灵鱼闪都熟练了。去旁边歇一会。海克，宗门大比如何？”
大哥海生，扔掉手里剩余的石子，看向海克。
海克把锦袍放好，
“第四，我们大比只是争第二，第一已经先天气海境了。掌门养女，金灵，二十三岁。”
大哥海生摸着下巴“北海剑派掌门白鹤山友人之后，孤儿，据说是被苍羽山大泽地七大寇灭门。”
父亲易城问道“是去年那个女孩吧，来过商行。那种眼神的人看一眼就忘不了，已经入了极道，大概是极情或者忘情。其实她小时候我就见过，受刺激过重，痴傻，白掌门为此求上门，海丰商行船队寻了一年养魂凝神的灵药，带回三株养魂草，一瓶凝神丹。那是我人生第二次生死危机，我与你刘叔因灵药被暗算伏杀，并肩作战。为父受伤颇重，养了三年，你刘叔，白掌门师弟，仁侠好义，风流倜傥，气质非凡。中毒成了现在这样，忧郁闷骚。从此两家交好，海克加入北海剑派。”闷骚二字若细不可闻。
这都是说给海安听，易城看着海安“灵鱼三闪你熟悉方寸闪，归刃闪也可以了解了，那是方寸闪的变化运用。正好看你大哥二哥比试一番。”
海克握一柄木剑，剑身细长。
“大哥，随风舞柳剑法，请指教。”
“来～”
海克脚踏八方步法，两步近身，剑已同时刺出。
“剑法隐入身法，柳随风动，剑出无声。”
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叔，你天天是不是在演戏？那种话本小说里的冷面无情的高手？”海安看着刘志成，盯着其眼神。
刘志成一愣，眼神一变，缓缓说道：“小孩长大了就不可爱了。唉，真没劲，只能以后骗骗小云了。”顿了顿，“小安，猜猜谁会赢？”
“大哥。”
“海克后天境界后期，八方步和舞柳剑，速度快，出手快，一剑接着一剑，躲得过一剑还能躲得过百剑？再猜？”
“大哥。”
“为什么？”
“大哥的眼神。大哥看二哥跟二哥看我一样，会输才怪。”
“你真不可爱。”
海克刺出几十剑，一剑未中，偶尔还有当当声，是海生在弹剑，在剑势用尽回转间。弹得海克手麻，握剑不稳，刺剑不准，剑声变大，剑速变慢。
海克在绕圈，海生移动在三步之间，两步变化。慢慢就两步之间，一步变化。
“这是灵鱼闪，不是原本的灵鱼闪，化繁为简，构建自己的武道防御圈。年轻人这么内卷了吗？多么沉稳老实巴交的人，曾经说要堂堂正正，攻防兼备。防御无敌，攻击随意，已然同阶无敌，确实是攻防兼备，这已经走上了极道，武道思想，快超，赶上我了，隐藏的太深了。”
海安听着刘叔嘀嘀咕咕。看着一圈幻影围着大哥，看着大哥脚下越来越平静。保持微笑，若有所思。“完全看不懂，但是旁边有人。不能太震惊。”
旁边有个声音悠悠道：“难怪易城对你上心，真像。”
海安扭头看向父亲。父亲正保持微笑，若有所思。父亲看向海安。好尴尬。海安抠脚。
易城面色不变，
“灵鱼三闪，第二闪，看好了。”
大哥海生突然迎着木剑，错步闪身，出现在海克身后一步之外。
海克随手一甩，木剑插入远处的草靶。
“大哥，”海克平时酷酷的样子都维持不住了“后天境界不该这么厉害，求求你晋升先天吧，不要和小朋友玩了。”母亲说得不错，人心险恶。宗门大比相让第四，第二三名好兄弟的补偿，掌门偷偷给灵丹，授业恩师刘叔夸我是剑道天才，把我捧高了，原来在这里等我。看父亲和刘叔师父了然于心的平静，突然发现自己太年轻了。
“二哥，你的身法非常漂亮飘逸，感觉有仙气。”海安率先打破冷场。
“小安，如果你换个时间夸，我们还是好兄弟。不过还是要先恭喜大哥，先天近在咫尺。”
“先不必恭喜，大哥突破给你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鸡蛋大小的丹药，嚼着吃了，血参养元丹，补气血生机。又去旁边休息室，拿出一壶淡酒喝下肚。一个闪身，在演武场慢慢演练搏浪劲，身形扭动间，恍若水中游鱼。游鱼止，正拳出，方方正正，不偏不倚，无善无恶，感觉不到一点杀伤力。
海安看得入迷。
“大正武馆，正拳。”海克低声说。
“正身，正心，正言，正行。儒门正统，前朝儒门武学，后儒门武圣路南修改，修身养性不伤人。”刘叔声音仿佛在耳边。
海安回眸，身边二哥刘叔一左一右正坐在椅子上认真观看。扭头父亲也端正坐着，旁边有个空位椅子。海安坐好。看到大哥拳法一变，双腿屈膝，脚掌分开向外，胸口吸气呼气，肌肉膨胀，短衫绷紧，双臂肌肉虬结，双拳向上，肘与肩齐，缩脖宽颈。斜着跳出去。双拳如重锤出击。
“猿魔身，猿魔大力拳，可以当拳法，也可以当锤法。和普通拳法不同，”刘叔声音仿佛在耳边，海安回眸，没人，扭头看刘叔嘴唇微动，被他装到了。“普通拳法讲究全身力量整合，腿脚受伤拳法废掉大半，这猿魔拳，只要有一臂健在肩腰腿还能动就能打出十成力。拳法有去无回，拳出搏命，爆裂伤身，一般人没有超凡勇毅，难得真意。这个是三百年前一个叫大力门的核心拳法，只有打法没有匹配练体武学，学徒皆自伤，慢慢门派就散了，估计来源其它国度，大启国这边剑道宗门比较盛行。”
醉拳，花蝶掌，鹰爪，虎爪，截脉指法，有古典形意，有技巧杂学，接着拿兵器架，刀剑枪斧盾鞭，常见武器一个个演绎。就像堵在千军万马前的高山，面对围攻，岿然不动。刘叔一个个解释一下，扩充海安的武道认识。
“这个鞭法，是个奇葩。名字叫爆锤。不知道是谁创立，脾气那么暴躁，玩锤子不好吗？”
海安看着一个个扔上半空的石块被抽碎，再看大哥手腕有节奏的抖动，没有鞭子的灵活变化，技巧都为了叠加力量，就像通水的消防水枪，真是个锤子。
忽的，大哥扔掉了武器。又打起了正拳，就像山，醒了。一拳又一拳，逐渐身形膨胀到两米，拳若捶鼓闷雷。
“硬功大成融合突破先天，那是气血涌动震荡传开的心跳，凶兽搏杀范围就有这种震荡，会让人心慌意乱。”
次声波地图炮，海安跪了，勇者斗恶龙梦想破灭。
大哥海生身形又收缩，气血内敛。矫健细长，身形一闪动，看不清脚步，已达百米外的演武场边缘一拳打出。同时传来一声炸响。
“拳出奔雷，先天气海境可以横着走了”
不用解释了，那不是雷。
海安偷偷擦去了嘴角流出羡慕的泪水。去屋子里拿毛巾，看到二哥拿了一壶酒。二人相视而笑，英雄所见略同。
好想这样装一把，真是小巫见大巫，二人坚定步伐去朝圣了。
快乐一会儿就戛然而止。不能让情绪左右自己，父亲易城告诉两个小儿子，暂且保密。瞒多久是多久。
海安第一次看到先天境界全力出手，刘叔说是体之极道先天，普通的没这么厉害。
我的金手指是靠山硬吗？
晚上失眠了，翻来覆去，
忽的坐起来，喃喃自语：
“立个小目标，武道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