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府遭大难
盘莲心和蓝回心也来到里堂,看见躺在血泊中的钟昭,盘莲心双眼发黑,双膝一软,险些跌坐在地,道:“我儿钟昭,命不该绝啊……”
“别他妈废话,你到底跟不跟老子回寨里?”陈阿七捂着受伤的手臂,瞪着钟冷玉不耐烦道。
“我,跟你走。”钟冷玉放下大哥的尸身,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
她的身上早已被血迹染红,钟冷玉瞪着血红的眼睛缓缓起身,衣裙还滴着大哥身上流出的血,她一步一步踏着仇恨的步子向前跌撞前行,模样堪比罗刹地而来的嗜血修罗。
“玉儿!”,“小妹,不要去!”家人纷纷唤道。
可她听不见。
剪刀从她衣袖不动声色地滑落到手中,她下定决心,今日她要和这恶人同归于尽。
怎知,钟修先她一步举着刀冲到陈阿七的面前,“老子跟你拼了!”
“二哥,不要!”钟冷玉大声制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她眼睁睁看着二哥还未近陈阿七的身就被他一刀砍下,这一刀正中他的前额,二哥瞬间在她脚边倒下。
陈阿七的耐心已经耗尽,多杀一人或少杀一人对他来说不过是手一挥,刀起刀落。他指着钟冷玉朝身后的土匪兄弟命令道:“除了她,其他的统统杀了!”
钟冷玉面容惨白,握着剪刀的手背青筋突起身体跟着不自觉地抽搐起来,她举起剪刀朝陈阿七的后背狠狠扎下,陈阿七一吃痛,回头便将她的手腕抓住住。
“你他娘的敢跟我动手?”他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好!老子就喜欢你这火辣的性子!”
钟冷玉被他钳制住,她疯了似的挣脱却挣脱不开。
身后传来蓝回心的惨叫,钟冷玉平静下来回身望去,是钟灼将她护在怀中,身后被土匪围着刺了他数刀。
“老爷,我来陪你了,我们一家泉下再聚。”
盘莲心再也无法忍受眼前这般惨烈的景象,她心一横朝房柱子上用力撞去。
“阿娘——”钟冷玉的声音沙哑难听,她死死咬上陈阿七抓住她的手,只一瞬便是满嘴血腥味。陈阿七嘶地一声,松了手。
钟冷玉得到解脱,快步跑到母亲身边,她手抖着探了探母亲的鼻息,已然全无。
她再也坚持不住,双膝跪倒在地,匍匐在母亲的尸身前嚎啕大哭。
此刻,三哥钟灼也没了动静,他直到断气还将身怀六甲的妻子死死护在身下。
陈阿七过来将钟冷玉抓住,钟冷玉眼见这群人将蓝回心从钟灼的尸身下捞了起来,她跪在地上抓住陈阿七的裤腿语无伦次地求道:“放过她,她是无辜的,我求求你们……求求你……”
陈阿七冷哼一声,不屑道:“你好好看着,这些人皆为你而死,你若是早一些听话也不至于此。”
他掐着她的下巴,强逼她睁开眼看这群人是如何杀掉她的至亲,陈阿七手臂伤口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脸上,她死咬着嘴唇挣扎。
蓝回心没了呼吸,眼睛还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她,眼神中充满了不忿和怨恨。
钟冷玉闭上双眸,泪渍与脸上的血水混合,她发髻散乱,瘫坐在地,失神的模样活脱像个女疯子。
她的心在这一刻也死了。
曾经欢声笑语的钟府,如今却成了人间炼狱,尸横满地。
眼前的满目疮痍,透出一片死寂与悲凉。
这群土匪铁石心肠以杀人为乐,陈阿七的命令是全部杀了,那便绝不留一个活口。
不过短短数日她竟什么都没了,家人全都丧命,还害了蓝回心和她肚中未出世的孩子。
她为了不牵连郎官乡的族人,固执己见没有听阿爹的话逃去京城,可终究还是害了她的至亲。
钟冷玉抬眸看向钟府院门,这才发现院门竟然被人打开一条大缝,门前围了一众族民,他们站在钟府门前眼睁睁看着钟府上下这些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被人残杀,却无一人敢阻拦,也无人敢去报官。
人性如此凉薄。
她浑然失去了生的希望,她瞥见身旁地面有把长刀,用尽全力起身将刀拾起架于脖上,不带一丝犹豫地将大刀顺着脖子抹下。
只刹那,她的手腕被陈阿七重重踢了一脚,手一失力刀也掉落下去。
“老子同意你死了吗?”陈阿七道。
如今,她钟冷玉就连寻死的权利都失去了吗?
钟冷玉满眸猩红瞪着说话之人,她双肩逐渐颤动起来,随后她扯着嘶哑的嗓音大笑,凄惨的笑声在钟府连连回荡,模样渗人。
她又看着门外的族人,手指着他们捧腹大笑。
陈阿七身后的兄弟凑上前在他耳边悄悄耳语:“七爷,她莫不是疯了?”
他摇了摇手,看着狂笑不止的钟冷玉不明所以,他后背和手臂的伤口血流不止,但他无比享受此刻的疼痛。
门外的族人被发疯的钟冷玉指着,只觉理亏心虚,纷纷不敢迎上她可怖的眼神。
钟冷玉笑到喉间嘶哑疼痛后,吃力地对他们这群土匪诅咒道,"奸恶之徒行恶事,天理昭彰必严惩!”
随后,她又转身向门外的族人谴责道:“旁观祸殃,你们良心何安?”
笑声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摇摇晃晃拖着步子走回里堂,朝里堂的亲人们尸身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玉儿自知罪孽深重,害你们因我丧命,此后我钟冷玉活着的唯一执念便是为你们报仇,终有一日我定会亲自砍下他的人头提来向你们赎罪。”
她在心中默默许下了诺言。
正在她磕头间,门外巷子传来阵阵脚步声,未见其人却先闻其声:“何人在此处闹事?”
门前围着的人让出一条道,跨门而进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新知府李大人。
她依旧跪着,嘴角不经意翘起一抹嘲讽,人都死完了才珊珊前来,想必这李大人早就和土匪勾结了,现下来不过是装模作样,逢场作戏罢。
“李大人,我说你来得可是真快,叫老子好等啊!”陈阿七不耐烦抱怨道。
这话令钟冷玉脚底生寒,还真是官匪一窝……
李大人往几具尸身上瞟了几眼,啧了一声:“老七,早叫你别把事闹大你偏不听,还非叫本官亲自来给你收拾残局。”
他朝身后官差点头示意,只见官差们掏出钱袋子向门外的人抛洒银两,门外之人顿时哄抢一团。
“各位乡民,拿了钱便知道往后应当如何做罢?莫怪本官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钟家之事透露出去一二,本官可拦不住眼前这狂徒嗜血杀人的。”
钟冷玉心已无波澜,山高皇帝远知府便是王,但还是遭不住自己冷笑出声:“狗官,蛇鼠一窝,必遭大难。”
李大人撩了撩胡子,走到她身边捏起她下巴打量调侃:“啧啧,老七你看上的就是这女子?看模子倒是清秀,怎说话疯疯癫癫的。”
“行了行了,老子就爱这种疯的,你赶紧善后,再不走老子伤口都要愈合了。”陈阿七摸了把脑袋,二话不说拉起跪在地上的钟冷玉扛到自己的肩上,往府外走,身后跟着一群土匪大摇大摆地离开。
钟冷玉伏在他肩上用力踢了两脚,陈阿七将她放下,掐着她的脸颊道:“还不识趣?”
她朝他啐了一口口水,恶狠狠瞪着他道:“我至亲的尸身在府中,我哪都不会去!”
陈阿七再次将她扛上肩膀,回道:“呵!老李会处理,还会给他们每人立块牌位。”
钟冷玉深吸一口气不再反抗。她极力将失去至亲的悲痛藏进心底,因她眼前要做的便是寻机会报仇。
拼武力报仇,她此生都不可能有胜算,只能想法子智取。所以,她须得摸清陈阿七的命脉何在,才有几分希望。
今日之前她只知这人生性残暴,目无王法。却不知他和京城而来的李大人相熟。
这李大人不同于其他人,竟还唤他一声老七,可见两人定是旧时。
被陈阿七扛着路过集市,她猛然回想起三哥大婚前,她与蓝回心来集市买布料时撞到过一名男子,那人提到过见她似曾相识,可她从不记得有见过这人。
如今想来那人是见过陈阿七寻人画卷中的她,而那日她们买的大婚饰品又无意透露了家底,郎官乡不大,若是想得知近日谁家举行大婚,随便找人一问便知。
所以,大婚那日前来闹事的包头男子说是为走商船一事而来,与她当初想的一样,属实是与李大人脱不开干系。
只不过这群人的目的并不是因他们要走商船,这只是个门面上的由头罢了。
他们只是为了借机确认画卷之人的身份。
此时想来,钟冷玉不免有些细思极恐。
难怪那日,那包头男子在离开前会特意问上一句关于“妹妹”的事。
而后,却再也无人因这事闹上门来。
原来,自那时钟家就卷入了陈阿七和李大人下的这盘棋做了其中的棋子。
身为被迫入局的局中人即使藏得再好,也无法逃脱奸恶之徒的手掌心。
可钟冷玉实在想不通,陈阿七和京城来的新知府大人为何会是旧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