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中秘境十二
二人听到声音齐齐转身。
云轻游率先开口道：“云师殿云轻游见过明邪神君。”
明邪瞧了他一眼，然后看向闻离，只见她皱了皱眉。
怎么？他来的不是时候？
“神君怎么来了？”闻离问。
“你为何在这？”
“来寻晋祠仙君。”
闻离说着看了眼司物殿的方向，那姑娘禀半天了也不见回来，怕是要故意晾她。
“既然神君与师妹同仙君有事，那轻游就不打扰了。”
他说完看向明邪：“云游尚有一事请问神君，听闻新一轮的‘有’境试炼即将开启，不知是否属实？”
“属实。”
云轻游点了点头，“多谢神君，轻游告退。”
他说完看了闻离一眼，便转身离去。
闻离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有’境试炼？
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这时要试炼？
明邪见闻离望的出神，问道：“你在想什么？”
“在想一会儿怎么同晋祠仙君算账。”
闻离说着就往司物殿走。
不巧的是，刚踏进殿门，就看到方才的绿衣女子迎面走了过来。
“我不是让你等着吗？你怎敢擅闯司物殿？”绿衣女子看着闻离厉声呵斥道。
闻离刚想开口，便看到那女子换了一副脸色。
“奴婢拜见若华神君。”
呵，原来如此。
明邪只是望着闻离的背影，没有说话。
闻离说：“晋祠仙君可在殿里？”
“仙君不在。”绿衣女子说。
仙君交代了近日不见客。
“晋祠，要是不想你的兵器库被搬空，就给我出来。”明邪清冷的声音响在身后。
下一刻，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彻云霄。
“你要是敢动我的宝贝，我就跟你拼了。”
闻离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晋祠，眼神些许埋怨。
“仙君这是故意在躲闻离吗？”
虽然被人拆穿了但依旧面不改色，“哪有，怎么可能？”
“那为何不让闻离进府？”
“谁？谁不让你进府？我这司物殿的大门永远对闻离姑娘敞开！”他说话的语气很是高昂。
“就方才那绿衣姑娘啊！让闻离在殿外好一会儿等。”
闻离撇了撇嘴，今日若不是神君在，那姑娘是不会放她进来的。
“竟有此事？”
“算了，手链可有寻到？”闻离问他。
“没有。”晋祠实话实说，“哎本仙君就纳闷了，司物殿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连来来的狗窝我都翻了，愣是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来来，晋祠的宠物——天狗。
闻离沉默了片刻，说：“既然司物殿里寻不到，那就去外面寻。”
“若只是寻常的丢失，殿里的人不可能不上报。”明邪抬眼看向晋祠。
“你说的对。”晋祠点了点头，忽然笑着说：“走，带你们去看场好戏。”
他说完就往外面走。
闻离与明邪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司物殿院子里就跪满了人，晋祠和明邪端坐在上方，神色严肃。
“近日本君丢了一样物件，你们应也听闻了，这件物件对本君很重要，奈何翻遍司物殿上下都没有找到。”
“本君掌管司物殿至今，还是第一次发生失窃。司物殿立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能将这里的宝物据为己有。”
“物件虽不大，但只要不瞎也是能瞧见的。可是丢了也有七日了，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见到，这让本君着实有些疑惑，你们且说说。”
闻离立在明邪旁边，听着晋祠温和的话语，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笑里藏刀。
她以前见到晋祠时他脸上都挂着笑容，温润和煦，朗月如风，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严肃的样子，竟让人心底发怵。
跪在最中间的女子缓缓抬头，说：“回仙君，奴婢们确实也尽心尽力找了，将司物殿里里外外，边边角角都翻了个遍，是不是仙君落在外面哪个地方了？”
“本君那几日一步也未曾踏出过司物殿。”
“我司物殿宝物众多，第一回发生了丢失案，这让本君心生怀疑歹人有意为之。先前说这物件是本君的，其实不然，是若华神君托我保管的，如今物件丢失，本君难辞其咎。”
晋祠眼神随意的撇着下方跪着的人。
“若寻不到，司物殿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罪。”他突然厉声道。
“如有提供线索者，本君重重有赏，倘若有监守自盗者，本君也决不轻饶。”
“于墨，吩咐下去吧。”
“是。”侍卫于墨恭敬道。
晋祠吩咐完胸有成足的看向一旁的明邪和闻离。
“等着吧。”
明邪和闻离互看了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了夜晚，闻离正在给明邪换药，晋祠差人来禀报，说有眉目了。
闻离先是一惊，这么快？
明邪倒不以为然，“他要是托到明日，就不是他晋祠了。”
晋祠在仙界看上去闲散不恭，实则手段比任何人都多且狠，不然也不会掌管这么大的司物殿。
二人随着侍女的指引，来到了一间屋子。
屋内光线忽明忽暗，砖石地板是凉的，又冷又硬，烛光幽幽的亮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还未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不知是谁的嘶喊声。
侍女并没有将他们引到那充满叫声的密室里，而是引到了隔壁屋子。
一墙之隔，一面铜镜，隔壁的场景尽收眼底。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物件去向，本君饶你不死。”晋祠坐在椅子上，轻摇着手里的折扇。
绿芷跪在下方，头发凌乱，双手布满鲜血。
“仙君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绿芷浑身颤抖着，手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神情恍惚。
晋祠眼神睨向她：“与你见面的那人是谁？”
他顿了下又说：“你不会以为本君真的是让你们去找那物件吧？”
绿芷听了猛地抬头看他。
晋祠勾了勾唇角道：“本君的司物殿藏宝众多，不乏有觊觎者，但从未失窃。你以为本君是那在位不为的酒囊饭袋？还是觉得本君如外界传闻的那般，慈悲为怀？”
一个从下界升上来的凡仙，一路走到了司物殿的掌事，若真是那慈悲之人，才是可笑。
绿芷望着前方的晋祠，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仙界的人都说，在司物殿里做事，是最轻松，最舒心的。仙君淡然高华，谦逊有礼，慈眉善目，从不苛责下人。
但方才这位传闻中温润随和的仙君，对她用了刑。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对她用了刑。
绿芷前不久刚进来司物殿伺候，她一小小的侍剑仙侍，不常见到仙君，第一次见就是被召集在一起时。
“仙君为何会怀疑绿芷？”她有些不解，“只是因为绿芷是新来的？”
一开始晋祠也没有怀疑她，他是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直到闻离说她来司物殿被人冷在了殿外。
闻离不是第一次来司物殿了，殿里的人知道她是若华殿的人就不会阻拦，也不敢阻拦。
只有她。
她与闻离从来没有见过，为何会对她有如此敌意？
闻离除了与云师殿有些纠葛，还没听说与其他人存在渊源。
一个人是不会平白无故对陌生人展露敌意的，除非认识。
闻离可能不认识绿芷，但绿芷定是认识闻离的。
一开始只是他的猜测，但绿芷也没有经得住考验，露出了马脚。
“你跟闻离有仇？”晋祠问她。
此时立在隔壁的闻离一脸的无辜。
“奴婢不知道仙君是什么意思。”
“你是云师殿的人？”
绿芷否认道：“奴婢不是云师殿的人。”
晋祠眸眼微沉，脸上现出一丝不耐烦，不见棺材不落泪。
“云衣认识吗？”
绿芷听到云衣两个字时眼神有些闪躲。
他突然冷笑一声，“怎么？面都见了，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云衣，云师殿云轻游的侍女，也是你的姐姐，本君说的没错吧？”
于墨来汇报的时候，他也有些吃惊，云师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绿芷听完颓然倒地。
片刻后，她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撑地爬到了晋祠脚边，连忙乞求道：“神君，对不起神君，都是绿芷的错，绿芷也是被逼无奈，求求神君大发慈悲，饶了奴婢”
晋祠：“东西呢？”
绿闭口不语。
晋祠一眼明了，合扇起身，“本君知道了，待本君将东西寻回来，再处置你，你且先配合着。”
他说完起身，留下一脸绝望的绿芷。
绿芷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微微失神。
那日云衣姐姐找到她，她以为云衣姐姐真的不再讨厌她了，没想到是让她偷东西。
云衣是她的亲姐姐，她说什么话都是要听的，让她偷，她便去偷。
她说那原本就是云师殿的东西，说闻离是云师殿的叛徒，说晋祠仙君背叛仙界，傍神明之威。
她以前是最低阶的仙侍，她不知道这些是真是假，也不在乎。
她凭借自己的努力，终于升到了司物殿，只想寻一处安稳之所，没曾想刚过几日，云衣姐姐就找了上来。
她是很开心的，她想让姐姐也开心，所以帮了她，即便她知道这是错的。
今日仙君召集司物殿所有的侍从她就知道此事瞒不住了。她想着认罪，可是云衣不知从哪知道了闻离在司物殿，竟然不惜犯险也要来见她，让她打死也不要认。
没想到，仙君早就发现了她，还知道了云衣。
绿芷躺在密室的地上，望着上方的天花板，那里被室内的烛光映出一片光影，竟然让人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晋祠从密室出来之后，直接来了隔壁。
闻离回想着方才他们的谈话。
云衣是云轻游的侍女，她是知道的。她没想到云师殿竟然将手伸到了司物殿。
“多谢仙君了，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跟云师殿有关。”闻离望着前方的眼神有些空洞，眸中带着一丝疲惫。
她们就这么不想放过她吗？
明邪看着闻离，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东西是从司物殿流出去的，你没有理由去云师殿。”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本就是闻离的私怨。”
“你就算去了，没有证据，她们也不会认的。”明邪说。
晋祠点了点头：“是的，这件事还得本君来做最为合适。”
“你放心，这本就是本君的失职，本君定给你将东西找回来。”
“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就先在我这偏殿歇下。”
闻离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
—
仙界的夜晚很亮，丝带般的天河中流淌着无数繁星，照亮整个仙界。
天河的尽头是月宫，里面住着星辰仙。
听说星辰仙很美，是这仙界最美丽的女子。
闻离躺在偏殿的房梁上，双手枕着头，数着天河中的星星。
她眼神悠远，看不出在想什么。
明邪立在偏殿的院子里，望着房梁上那一抹小小的身影。
闻离有些想不明白，云纪为何不放过她？她又做错了什么？
之前在云师殿，她从来没有与她正面起过冲突。
云纪深受师父喜爱，就算起了冲突，师父也不会站在她这边，那样还会惹得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受了委屈也自己咽着，除了那一次
云纪将阿无的药打翻，她出手打了她。
闻离以前很是低调，有事做事，无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她从不懈怠，看书练功，提升法力，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有这次，她没忍住出手打了她。
从那开始，云纪就处处针对她。
但她从不后悔打她。
倘若阿无的死真的跟云纪有关，她要该怎么做？杀了她吗？她是想的。
闻离正想着，感受到了一道炙热的视线。
“神君？”
她没有起身，依旧望着那明亮的耀眼天河。
明邪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了，没想到闻离会突然唤他。他一个闪身，来到了房梁之上，弯腰坐了下来，脚下便是躺着的闻离。
“怎么不去歇息？”他垂眸看她。
“很久没看过仙界的天河了。”
明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听说天河的尽头是星辰仙的月宫，那里是天界最美的地方。”
“想见吗？”明邪问。
闻离点了点头，“想。”
“那改日我带你去见。”
“好。”
话落是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明邪望着天河的目光收回，看向躺着的闻离。
“闻离。”他嗓音有些沉。
“在。”
她声音有些轻快。
原来阿无说的没错，美丽的事物真的能治愈心情，闻离突然感觉身心轻松了许多。
“你后悔来若华殿吗？”
闻离眉眼微抬，“神君为何会这样问？”
“后悔吗？”他又问了一遍。
闻离认真想了一下，“不后悔。”
“一刻也没有吗？”
这个还真有。
“闯‘有’境的时候有过一丝后悔。”
闻离坐起身来，转头笑着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