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中秘境十一
闻离像是感到了什么,募得睁开了眼睛,抬眼就看到了醒来的明邪。
“神君?你醒了!”她问。
闻离起身就要查看他的伤势,看见胸口处被鲜血染红一片。
“该换药了。”
她说完将明邪扶起半坐在床头,刚伸出的手被挡了回去。
他赤着上身,只包扎了前胸后背一圈伤口,看着闻离的眼神有些闪烁不自然。
“让启朝来就好。”
“启朝不在。”她一口回绝道。
“那我自己来。”
“我不行吗?”
明邪垂着眼,没有看她。
“闻离本就是神君的神侍,理应闻离来。” 她语气有些强硬,容不得人一点拒绝。
她趁明邪还没反应过来,就伸手去解那染血的纱布。
闻离看着那醒目的道道伤痕,深可见骨,伤口还往外渗着黑气。她一抬眼,便看到明邪额间那绵密的汗珠,紧抿着的唇。
“疼吗?”闻离问。
她拿起旁边的白色药膏擦拭着。
明邪眼神也看了过来,二人脸颊贴近,近的能看到她脸上的细小绒毛。
“海生一梦对你如此重要,让你不惜性命?”他答非所问。
“海生一梦对我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无留给我的手链。若能找到其他的原料替代那再好不过,可是目前我只想到了海生一梦。”
闻离小心翼翼的包扎着伤口,眼神无比认真。
明邪突然想起了沉渊断崖时发着光亮的那颗珠子。
“倘若阿无的死真的有蹊跷,你会作何?”他又问。
“闻离不管做什么都与若华殿无关,与神君无关。”
闻离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他。
她势必要报仇的,这是她的事情,与他无关,也不想连累他。
闻离希望她是明邪的无关紧要之人。这样,就算她做了十恶不赦之事,也同他没有关系。他罚,她甘愿受。
明邪听到垂眸看了过来,与她目光相撞。
闻离直视着他的双眼,说:“神君为何要来南海?”
明邪只是看着她,没有开口说话。
为何要来南海?
晋祠那日同他说过之后,他便匆忙赶往南海,至于为何
他看闻离的眼神微黯,“你是我若华殿的人。”
闻离眸眼微阔,过了一会儿,她募得笑出了声。
这就是传说中的护短吗?
明邪望着她的笑眼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之前关于神君的一些传闻。”
她还以为明邪神君只会折磨下人!
“闻离。”
“嗯?”
“你是我若华殿的人,不管你做什么,都与本君脱不了干系,在做某些事情前要好好想一想。”
“神君想说什么?”闻离眉间微蹙。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闻离的性子他是摸得透透的,重情又执拗,做事雷厉风行的,旁人很难阻止,唯有靠她自己想清楚方能作罢。
“我只是不希望你后悔。”
她眼神紧锁着对面人的神情。
“神君,倘若有一日闻离做了不可饶恕之事,神君会作何?”
明邪将目光移向它处,“不作何,依祭神台神规处置。”
闻离眸色微闪。
过了片刻,她站起身来,看着明邪道:“神君说的是,还望神君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启朝去忙着炼药了,这若华殿就剩我们两个人,神君有任何事唤闻离便可。”
“是任何事。”
她又强调了一遍,随后便退了出去。
明邪望着闻离的背影,神色复杂无比。
这几日闻离是做到了随叫随到,有时候明邪没有喊她,她也会在床边晃悠。
神君也真正的体会到了前所未有,无比贴心的照顾。
以前的明邪神君在吃食上很是挑剔,就算不吃,也不会将就。这几日,只要他一挑剔,闻离就会拿他受伤说教,道理一大堆使得他无法反驳。
今日,闻离照常来给明邪换药。
明邪看着她一丝不苟的神情,眸眼微眯。
另闻离奇怪的是,经过她这几日的悉心照料,明邪的伤势竟然一点也不见好,而且入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但他却不以为然,悠闲的跟受伤的不是他似的。
“神君。”她突然认真道。
“嗯?”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身上的伤口除了不再留血,是一点也没有要愈合的迹象。”
有些奇怪。
明邪拿起一旁的衣服穿上,腰间的透蓝玉佩通体温润,虽然伤势不见好,但脸色倒恢复了些红润,显得人精神了许多。
他垂首扫了下自己的伤处,沉眸道:“远古凶兽伤的,哪有那么容易好的?”
“我这不都好的差不多了。”
闻离收着眼前的药箱,看着他那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忍不住叹了口气。
“呦,本仙君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明邪抬眼就看到晋祠信步走了过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是。”
晋祠凌眉一挑,眼神不停在前方的二人身上流连。
“那本仙君这就走?”
“有何事?”
明邪走到一旁坐下问道,目光似有似无的看向闻离。
闻离见此情形刚想要退下,便听到晋祠说:“与你无事。本仙君有事同闻离说,借她一用。”
晋祠说完便走到闻离跟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便往外走。
闻离被晋祠突然的举动惹得一脸迷茫,她回头看向坐在高台的明邪,依旧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冷脸样子,只轻眯了眯星眸。
她回过头道:“仙君可是有什么急事?”
“出大事了!”
明邪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眸色稍沉。
晋祠拽着闻离一路来至了若华殿外,他站在长阶旁的象白凭栏边,支支吾吾,眼神不敢看她。
“怎么了仙君?是不是神君出什么事了?”
“不是他。”
那就好。
“你前些日让我修复的手链,我帮你修复好了。”
闻离听了脸上扬起一个微笑,礼貌的朝他颔首,“多谢仙君,有劳仙君了。”
“先别急着谢我,嗯”他欲言又止。
这丫头如此宝贝那条手链,要是被她知道他给弄丢了,不得把他给吃了!
“怎么?”
“被我给弄丢了”他说完微微垂首,不敢直视闻离的眼睛。
闻离听了皱起眉头,问道:“丢哪了?”
“不知道。”
“我那日修复完便放进了衣袖里,想着寻时还你,结果今日一早袖子里空空如也。”
他顿了下又道:“想必是掉在哪里了,我已经差人去找了,你先别急。”
事实是他已经找了两日了,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都是我的错。”
闻离看着晋祠难为情的样子,开口安慰道:“仙君不必多责,闻离不怪仙君。”
“如今神君伤势不见好转,闻离实在是抽不开身,手链还得劳烦仙君了。”
“都过了这么些时日了,伤怎么还没好?”
不应该啊。
他刚说完,就看到明邪步伐悠闲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晋祠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忍不住打趣道:“神君,我这才借了不到一会儿,就着急追出来了?”
闻离听到声音即时回头,便看到明邪的一张俊脸放大在眼前。
她登时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目的达到了,明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轻咳一声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有什么是本神君不能听的?
晋祠一眼看透,故作神秘道:“还真有些事是神君不能知道的。”
“怎么,吃醋了?”他眼神暧昧带着些娇俏。
明邪瞥了他一眼,看向了一旁的闻离,“你何时与晋祠如此相熟了?”
闻离嚅了嚅嘴唇,刚想开口被晋祠出声打断:“神君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俩还不能熟了?”
“先前闻离让仙君帮忙修复手链,但手链不幸丢了,仙君特来告知此事。”她解释道。
晋祠自知理亏,抿了抿嘴角,不再言语。
明邪看着闻离那有些飘忽的神情,眸色稍敛。
“我派人去帮你找。”他说。
“得,我差人去就行了,你好好养伤。在仙界,你行事多多少少不太方便。”
“小闻离放心,本仙君定给你找回来。”
晋祠说完便抬脚下了台阶。
闻离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真的就这么巧吗?
—
五日过去了,仍旧是没有消息。
闻离有些不放心,见明邪睡下,便偷偷溜到了仙界。
她看着晋祠那雕梁浮华的府邸,神色稍顿。
“你是谁?竟敢在司物殿前晃悠?”
闻离转头,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站在她身侧看着她。
眼神不太友好。
“我是若华殿的人,来找晋祠仙君。”
那绿衣女子绕着闻离上下打量了一圈,“若华殿?”
“对,敢问姑娘又是谁?”
闻离站的笔直,修长的身形亭亭玉立,更显腰身苗条。
“我是这司物殿的掌事。”
闻离转眼看她,女子唇红齿白,浓眉淡眼,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看起来甚是乖巧,与她方才的行事倒是颇为相悖。
她问:“晋祠仙君可在殿里?”
“待我先去禀报一番,姑娘且在这等着。”
绿衣女子说完看了闻离一眼,便径直进了司物殿里。
闻离望着她的背影只是轻挑了下眉,转而看向了不远处的街道。
往之,她最喜欢的就是这条街道了。
街道的尽头便是云师殿。
她以前一步也未曾踏出过仙界,她原觉得神仙界都是一样的。
峦云缭绕,仙鹤齐飞。
可是如今却发现,它们一点都不一样。
街道的一面是华丽的宫殿,另一面则是翻腾的云海,如驹如梦。
每当云海消散时,便会有仙鹤灵鸟遨游其间,她好生羡慕。
闻离走出几步,望向前方的浓浓云海。
“姑娘的背影看着好生伤感啊!”
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她回过头来,果然是熟悉的面孔。
“闻离见过师兄。”
“呦,原来是阿离师妹啊。”云轻游惊讶道。
“自师妹晋升神侍后,咱们就再也没见过了,莫不是忘了师父和云师殿的同门了?”
闻离看着他那同往常一样的温润模样,忍不住在心底轻嗤一声。
是一点也没变。
“师兄,你也知道闻离升了神侍,若再老往云师殿跑,怕被人说了闲话。前些日在南海,将才与师父师姐见过一面。”
云轻游点了点头道:“是吗?师父又去南海了?”
“你知道师父去南海做什么吗?”她看着他问。
云轻游悠哉游哉的踱步至闻离身旁,与她一同望向那不断翻滚的云海。
“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为了海生一梦。”
“师父的步雨镯何时坏的?”
他眼神一怔,“你连这个都知道?有些时日了,师父竟连这个都同你说了。”
“因为是我抢了她的海生一梦。”闻离说的很是坦然。
云轻游眼神看了过来,有些欲言又止。
他是知道师门里的那些事儿的。
“师妹还真是让人有些刮目相看啊,是不是仗着有人撑腰了啊?”
闻离低眉一笑,“师兄还不知道我吗?有仇必报。”
“特别是我在乎的人。”
云轻游叹了一口气说:“师妹,我同你说过了,阿无的死只是意外,与师父没有关系,与云纪也没有关系,你为何就是不相信呢?”
她笑意收敛,连语气都带着疏离。
“倘若有一日我同你说,师父死了,是意外,你会相信吗?”
云轻游看她的目光一滞,没有说话。
闻离轻笑一声道:“推己及人,师兄不愿信,闻离自然也不愿信。”
“但闻离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若真相顺应时意,那即便心中不满也自然会接受。若不顺,即便闻离挫骨扬魂,也会为阿无讨个说法。 ”
闻离淡语气淡淡,但眸底绵延着冷漠。
“你们在说什么?”
明邪不知何时立在二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