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绝处逢生（上）
鏖战许久终于关上了城门，城楼上的士兵也死伤大半，张常世看了一眼韩冲，继续回到城楼上指挥作战，他心中有些惘然，也有愤怒。
“将军！你看这些贼人！”身旁的副将喊出声，张常世看到后都吸了一口冷气。
对面直接用火攻，箭矢上都绑了火油，箭矢破空而来，扎到了城内的稻棚上，火势一下子就猛了起来。
“不好！救火！”
为了防止风沙太大不利于作战，城内的布防采取的是营地连战形式，好处就是棚子都连在一起，便于划分作战单位，坏处就是连成以后难以解开过，随便一点火星就能将这片天地燃烧起来。
更要命的是，辽人趁着这次机会，又开始攻城了。
韩冲站在原地看着周遭的人惊慌失措，大喊着救火，王清还想要继续将韩冲拉走，却发现已经拉不动韩冲了。
“张常世，你调度城内灭火，王清，点两千人随本帅将辽人杀回去！”
“是！”
张常世知道火要是不灭，赤塘关都不用等辽人打进来，自己就先被火给烧毁了，至于陛下的决定，他自觉劝说不动，还不如干脆利落地去干活。
王清声音都颤抖了：“陛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辽人就在城门口，要是您有个闪失，奴婢就算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朝臣分啊！”
“君王没了，王朝会找到继承人延续下去，可赤塘关没了，太原府的百姓就真的没了。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王清想说您要是真的分得清就赶紧上马撤出赤塘关，先保全自身。
可他跟着韩冲这么久，也深知韩冲的脾性，若是当初陛下说亲征之时被按住，现在也不用如此发愁了，王清没辙，只能懊恼地去点兵。
亲卫队剩余的人不多了，他们跟着韩冲从姑苏城到汴京，再到现在的赤塘关，很多人是洗一次来到赤塘，这里的条件连南方的一个村落都比不上，可这样的地方竟是大宋的咽喉，若是失守
王清耳提面命，让他们务必保护好陛下，亲卫队自然听从。
陛下在的时候，他们才是亲卫队，陛下若有什么闪失，他们就只是一个无名兵丁而已。
一刻钟后，韩冲带着人马，等待城门开启。
他知道城门开启后会直面辽人，可比起一直被动挨打，化防御为进攻也是解困之法，辽人也是人，就一定能被杀死。
韩冲看着城门被打开，门外的辽人似乎没有想到城门竟然还有主动打开的一天，韩冲挥一挥手，两侧的弓箭手发动无差别攻击，射杀了前面最近的敌人。
一轮射杀后，韩冲带人上前补刀，剑刃沾染了鲜血，甚至他的盔甲、脸上、发梢都沾上了血，可他目光依旧冷静，眼前的辽人发现了此处似乎有突破口，正前仆后继地涌过来。
韩冲举起手中的剑往前一指：“杀！”
赤塘关小小的关口前，韩冲带着两千人结成阵往外杀去，辽人近身肉搏竟然占不到便宜。
如此厮杀了一刻钟，辽人当机立断，骑兵掠阵，步兵跟上。
骑兵代表了辽人最高的战斗力，韩冲只能让人用盾牌结阵防御，可惜还是被骑兵冲进了阵中，一路砍杀士兵直奔韩冲而来。
咻！
一支箭矢从城楼上飞来，直接贯穿了那人眉间，周遭的士兵连忙挥刀砍马腿，韩冲转头去看，原来是张常世。
韩冲带人出城门迎战，城楼上的辽人少了，弓箭手的箭矢接连朝骑兵上招呼过去，靠着城楼上城门下的相互配合，辽人暂时退出些许。
战至夤夜，双方都已力竭，只互相对峙，等待时机到来。
“陛下！辽人人数多于我军，不如趁着夜色，撤出赤塘关，守住城寨分流作战。”
韩冲听完这个建议就摆摆手：“撤出赤塘关也不见得就能守住城寨，赤塘关口坚持住，石岭关口说不定就驰援了。”
“可现在剩下不足五千人了，死伤过半，恐怕难以坚守。”
张常世说的也是事实，赤塘关已经被破关，虽然现在堪堪守住，可一旦后半夜辽人再次发起进攻，还能不能抵挡住，就是个未知数了。
韩冲让大部分人原地休整，士兵都靠在城墙边休憩片刻。
轻伤的伤员简单处理后包扎好重回战场，重伤的士兵都躺在后方，阵亡的士兵尸体都被运送到一处安放。
“难以坚守，也得守住，不让辽人长长记性，怕是以后都难得安宁。”
话说到这份上，张常宁只好闭嘴，下去安排军务了。
宋宁倒了一碗温水给韩冲，韩冲喝了一口，里面的甜味一下子让他舒展了眉眼。
“王清，派人去熬糖水，每个士兵都喝一碗。”
战场上体力恢复很重要，眼下没有更多的粮草，那就最简单的喝糖水来恢复吧。
王清应声而出，他自然懂得陛下是在体恤将士，光有这个，将士恐怕还不够，他转头看到了被砍掉双腿倒地的战马，当口粮应该也不错。
原本低落的士气因韩冲下令熬糖水、杀辽马而热闹了起来，他们每人都得到了一大碗糖水，和一大块马肉，甚至还有马骨汤。
从战场上下来的疲惫在这一刻都消散了，他们吃完喝完，自觉去继续收拾战场，清点耗材，制造箭矢。
“你们说赤塘关还能守多久？不会是要死守到底吧？”
原来的守关士兵都被这个说法惊讶到了，虽然生长在赤塘关，可是他们更清楚这些年来几乎没有和辽人打起来过，真刀真枪打的话还不知道会输得有多惨。
“张守将都被派去西边防线把守，远在太原府的张大将军也来了，退兵这事，我看悬。”
“退兵？直接将辽人打回去，让他们长长记性不好吗？”有新征召来的兵丁好奇问道，今日新兵都在后勤调度资源，战场上死的都是老兵。
“你们这些兵娃子可真是辽人的恐怖等你们领略了就知道了，退不退兵士大将军们考虑的事情，我就只有一个念头，吃肉、打仗！”
“要是赤塘关破了，太原府很难保住吧”
谈到这个话题，周遭气氛冷了下来，那老兵擦了擦嘴角：“想那么多作甚，赤塘关要真破了，我们早就战死了。”
“我不想赤塘关破，我娘和妹妹还在太原呢。”新兵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老兵只好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那就用尽全力守好赤塘关，给亲人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外面的闹腾韩冲不知道，他在营帐内看舆图，面前的张常世还在劝说他撤出赤塘关，韩冲听得烦了，摆摆手说道：“有这时间，不如去巡防，辽人若是半夜进攻，就危险了。”
张常世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只好抱拳下去巡防了。
宋宁已经在一旁昏昏欲睡，韩冲让王清将宋宁抱下去休息，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一仗能不能赢还是个未知数，他靠在案桌边看着帐顶：“扶翼，这场仗失败的概率有多大？”
扶翼冒了出来，转了一圈后说道：“根据双方战力对比，这场仗失败的概率百分之九十九。”
“也是，不然怎么会是末代呢？”韩冲看着扶翼，扶翼也看着韩冲。
“宿主，你这样，让扶翼有点怕怕”
“我现在气运值有多少？”韩冲突然想起气运值还可以兑换东西，上次好像看到有个叫做【棋高一着】的选项，用在这里说不定会扭转败局！
扶翼拉出气运值界面，韩冲一看差点气倒！
十九点？
这气运值不要的时候哐哐往上升，要用的时候居然卡极限！
韩冲闭了闭眼，冷静，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按照原来的记载，赤塘关会被击破，随后太原失陷，北方防线毁于一旦，辽人和金人的铁骑再无天险可守，朝廷被迫南渡”
“够了。”
韩冲知道扶翼只是在客观陈述原本的历史轨迹，可他就是听得难受。
被迫南渡
朝廷能够迁走，百姓呢？土地呢？在这片大地上数百年的积累呢？
要想不被赶出中原，就要打赢这一仗。
“若是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王朝灭亡，系统会如何判定？”
韩冲的问题让扶翼愣了一会才回答：“系统的判定规则高深莫测，哪怕王朝灭亡也不一定是不合格哦~”
扶翼的本意是激励韩冲，奈何韩冲却死心了。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系统到底是根据什么来判定他合格的？
“报！”
韩冲的思绪被打断，扶翼顺势溜走。
“进！”
士兵走进营帐，面带惊惶：“元帅，辽人攻城了！”
韩冲腾地站了起来，捞起佩剑往外走。
“城楼谁在守？”
“张将军。”
“速调一千人城门集结，随本帅杀出去，守城就交给张将军了！”
韩冲策马往城门而去，士兵连忙去找王清点兵准备战斗，张常世在城楼上被辽人打了个措不及防，辽人似乎没有休息，骑兵步兵轮番攻击，最烦的是黑暗中的冷箭飞得到处都是。
“弓箭手！”
张常世大吼一声，被逼得只能躲在城垛里的弓箭手也顾不得危险，站起来就要往外射箭。
咻！
冷箭破空而来，冒头的弓箭手瞬时被秒了头。
张常世心急如焚，所幸大营休息的将士反应过来，都来支援城门。
“元帅呢？”
张常世发现了去报信的士兵回来了，问道。
“元帅集结了一千人，准备杀出城门。”
“外头这么黑，提刀都不知道砍在谁身上，如何近战？”
张常世气得头上都快冒烟了，他想要到城楼下去阻止韩冲，城门却已经被打开了。
韩冲一手持剑一手持火把，身后的将士亦如此。
外面正在攻城的辽人懵了一瞬，韩冲带头，将手中的火把扔了出去，砸中了辽人的脑袋，对方嗷的一声倒了下去。
“杀！”
韩冲身侧的将士纷纷效仿，将手中的火把扔了出去，一时间，城门口燃起了大片的火，辽人四处逃窜，他们对付火的经验不足，甚至还有人往林子里去。
如今天气正干燥，林子一点火星就被点着了，辽军骚乱了起来。
趁着这个时机，韩冲带着人出城去杀敌，为了便于辨认友军，韩冲直接想到了一个方法，在手臂处绑上一根红绸带。
城楼上的张常世看到辽军动乱，便加大了攻击，可惜火把有限，造成的骚乱不到一刻钟就被平息了，战场上的局势再次被辽人占优。
城门外交战劣势越来越明显，韩冲只得退守城门。
双方休战，只有乱飞的箭羽在互相问候。
“不好！辽人用火攻了！”
箭矢带着火油落在了城内，所幸上半夜已经将营帐的帷布都拆走了，只剩下些木头桩子，还不连通，无法造成大规模火势。
“不要惊慌，熄灭城楼上所有火把，躲在暗中逐一击破。”
张常世安排好了便下城楼来查看伤亡情况，韩冲正在一旁听着王清汇报，脸色阴沉。
“元帅！”
“援军迟迟未到，恐怕在路上被困住了，靠着赤塘关的兵力，恐怕难以撑到明日，天一亮，辽人就会发起总攻，陛下”
王清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韩冲抬手阻止了。
“丧气的话就不要说了，靖康之耻已经将大宋的脊梁骨往下弯了几分，若是弃守赤塘关，往后都只能看这些外族人的脸色，这样的生活想想就苦，有选择的余地就不要选捷径。一时的放弃很容易，怎知命运已经为选择标好了价格呢？”
周围人不敢再劝，韩冲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丈夫活于世，何惧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总归是要无愧于心的。”
这话一出，众将心中清明了几分。
辽人的攻势逐渐停歇，双方心里都清楚，这是在等待最后的黎明。
“元帅！援军到了！”
韩冲蓦然抬头望去，漆黑的夜空里似乎有了一丝亮光，有人逆着光策马而来，报信的士兵已经到了韩冲身前。
“元帅！是武将军率部下驰援来了！”
武穆！他终于来了！
韩冲心下一松，笑着看向从黑暗走到光明的青年将军。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