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赤塘关口（下）
“赤塘关口有多少士兵？日常布防如何安排？”韩冲懒得跟他聊其他，直接问起赤塘关口的边防部署。
张常青虽然不想打仗，可是这些毕竟是他工作，他还是知道的。
“整个赤塘关口都是军户，目前在军中的将士有三千人，战时可以达五千人；赤塘关口到石岭关口这段防线都由赤塘关口来把守，西边的防线也是如此。”
“西边的防线有多长？”
“一千里。”
“一千里的防线有多少将士在把守？”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张常青就只能苦笑了，“陛下，这段防线这么长，赤塘关的将士就算每一个都派出去也是不够的，何况赤塘关近年来未有新兵补上，都是些老兵，战斗力和恢复能力远远比不上新兵。”
“所以有多少将士在把守？”
韩冲又岂会被忽悠过去，见他坚持问，张常青只好挠着脑袋尴尬地说：“不到五百将士在守西边防线”
“赤塘关到石岭关有多少将士在守？”韩冲却不放过他，眼神无悲无喜地看着他。
“东边东边不到一千将士在守”
韩冲在心里叹了口气，辛元都快要被这边线守将的胆大妄为给吓到了，朝中每年定边防兵力的时候，去年赤塘关上报的可不是这个数，这其中吃空饷的问题可就太严重了。
“辽人往年从何处犯边？又在何处扎营列阵？”
韩冲看了一眼辛元，让他先不要发作，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张常青只好老实回答，他上任以来辽人来过几次，有两次入了关，另外三次都在对方拿到交易的东西后离开了。
韩冲点点头，没有说话，营帐内一时冷了下来，林将军走进来的时候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太妙，可事态紧急，他必须汇报。
“陛下，辽人自赤塘关口西边侵扰，回来的报信的人说，守军已经已经全数覆没！”
营帐内的几个人都朝他看了过来，尤其是张常世，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们答应了不会犯边的，现在还在谈判的阶段，对方没有必要冒险”
可若是犯边的回报比谈判得来的更让人心动呢？
有匈奴人入侵拿到了巨额财富和资源在前，以往的那些粮草茶叶，又怎能填满辽人的胃口？
张常青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就是想到了才觉得难以置信。
张家在太原许久，长期以身饲狼，竟然养出一匹恶狼来，现如今只能自食恶果了。
韩冲看向林将军：“用最快的速度接管赤塘关，用最快的速度召军户入伍，违令者斩！逃者斩！传播谣言者斩！”
“是！”
韩冲转过头去看着张常世，“张将军，你可是赤塘关的守将，还要麻烦你出现在众将士面前，身先士卒，抗击到底呢。“
听着韩冲这句话，张常世感觉后背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他无可推脱，只能唯诺应是。
林将军迅速接管了边防军务，将带来的军队迅速分批往西边防线去，韩冲让辛元带着张常世去，若是张常世有异心，那就直接死在战场上，也算是全了张家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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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人自西侧扰边，那东侧呢？
从地势上来说，西侧北边有拒马河，又大片的树林，并不适合骑兵作战，为何辽人还是选择了西侧侵扰呢？
若非是障眼法，那就是对方只想给赤塘关一个下马威，好让张家识趣的交货物。
若为声东击西，西侧扰边就是要抽调赤塘关和石岭关的兵力，趁守卫薄弱之时一举攻破关口，入关劫掠。
赤塘关和石岭关都是易守难攻的地势，若是丢失了，太原府怕是要被辽人劫掠一通了。
韩冲能够想到这一点，久经沙场的林将军自然也想到了，他提出自己带兵去石岭关，请陛下镇守赤塘关。
“陛下，臣带一半人去石岭关布防，若是敌人没有来，西边防线驰援压力将会给到赤塘关，石岭关这边会兼顾守卫两个关口。”
若是敌人来了，两个关口能否撑住，就看他们的了。
“眼下朝中已无兵可补，哪怕是南边的兵丁北上，也需要一段时日，本帅已经写信给武穆，青州事了后他便带兵赶来。”
“如此甚好！”
林将军大喜过望，论守城，他的确在这方面做得不错，可若是论攻城，还是武穆这些青年将领的脑子灵活，好使。
林将军带着人很快就走了，石岭关是个比赤塘关还小的关口，地形复杂得多，他早一些过去就能早一点布防。
千头万绪还需要镇定下来才能理清楚，张常世不久后带着人到了。
韩冲带过来连着后勤一万五千人，辛元带五千人去了西边防线战场，林将军带走了五千人去石岭关，赤塘关口就只有五千余人在防守。
张常世去求见韩冲，韩冲却不想见他，张常世只得求到了王清那里。
王清也不想搭理他，可赤塘关历来是张家把守，若是将人得罪狠了，说不定就将张家人给逼得走投无路而反，事情一旦到了这个地步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张将军，西侧防线被击溃，辽人涌入关口，辛大人和张守将已经带兵前往，与辽人一战。”王清的话让张常世脑子里绷着的弦断了。
来之前他不是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况，两个关口能够把守的兵力不多，尤其是赤塘关还要把守西侧长达千里的防线，只是以往辽人不曾从此处入关便削弱了防守的力量。
再加上这十余年的献诚，他以为辽人会给他周旋的余地，可一但战争的号角吹响，张家就已经成为了餐桌上的一道菜，要么被辽人吃掉太原，要么被大宋重新把握太原。
这里面已经没有了张家说话的余地。
想明白了这一点，张常世俯首作揖：“请王公公救我！”
王清叹了口气，他虽然受过张家的恩惠，可现在张家每一步都踩在了陛下的雷区里，要想全须全尾的退下怕是不能了。
“为今之计，将军只有战场上挣条活路了。”
张常世细细品这句话，张家凭战功在盘踞太原两百余年，就算是太祖当年也得给张家几分薄面，如今辽人犯边，要想将功补过，只有将将辽人打狠了，证明张家还有存在的价值。
否则，等战事结束，悬在头上的刀恐怕就会落下。
“谢公公提点！”张常世不再求见，韩冲在营帐内看舆图，宋宁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许久后才问道：“阿爹为何愁眉不展？”
韩冲伸手摸了摸宋宁的脑袋：“阿爹在等消息。”
宋宁似懂非懂，在前线战场上，每个人都很忙碌，阿爹将人都派出去了，甚至连陆夫子都被派出去了，想来情势定是非常危急。
她在战乱中成为了遗孤，可她也在战场中获得了新生，呆在韩冲身边让她感觉很安心，连带着对战场也不再畏惧。
她相信阿爹定会打胜仗，一定。
韩冲终于等到了消息，西侧的扰边是障眼法，石岭关外发现了辽人军队的踪迹，但是没有找到主力部队所在。
不好！
辽人真正的目标是赤塘关！
韩冲蓦然抬头，他撩开营帐走了出来，此时的赤塘关似乎还在做战前准备，人来人往地忙碌着。
王清看到陛下出来，连忙上前，“陛下，张常世来了。”
“算他识相，传令下去，全军戒严，探子和斥候都动起来，发现辽人踪迹就来报，让张常世滚过来见本帅！”
“是！”张常世很快便滚过来了，赤塘关口毕竟是张家常年把守的，他对这里非常熟悉，布防也更得心应手。
“参见陛下。”
韩冲看着张常世，眼眼睛都快冒火了。
“辽人此番来了多少人？他们对赤塘关口了解多少？”
张常世心里咯噔一声，如实回答道：“辽人此番约莫来了两万余人，都是骑兵每次交易都是臣送出关口，他们对赤塘关口应当不熟识”
韩冲扔过来一卷边防图，张常世打开一看，里面的朱砂痕迹还很新鲜，韩冲当机立断：“现在、马上更换边防布局！”
“报！”有士兵大声喊道，直奔营帐而来，韩冲腾地站了起来，看向来人。
“报！辽人叩关！最外围的城寨和瞭望台已经被毁，正往赤塘关口而来！”
晚了一步！
韩冲站起来让王清给自己穿盔甲，命令道：“众将士听令，列阵抵挡辽人！绊马索、拒马都立刻安排上，弓箭手上城楼，死守赤塘关！”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站在赤塘关口往北望，辽人的骑兵从远处的林子里冒了出来，黑森森一片。
韩冲登上城楼，身旁的张常世看着冒出来的辽军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喉间紧张地滚了滚。
不多久，对方派出一个人骑马到城楼下喊话：“张将军，你们若拿不出大汗需要东西，此城必破！”
张常世恼羞成怒，感觉在韩冲面前把武将的操守丢得一干二净，正欲回话，却被韩冲阻止了。
“你说你要见大汗，请他入城谈判，我有一计可助他亲政。”辽国内乱一点都不比大宋少，萧太后把持朝政已久，这位大汗已是她的孙子，大宋内部武将青黄不接，辽国内部却是权斗不止。
张常世照着复述，对面沉默了几瞬后开始有动静，片刻后，那使者又骑马前来，脸上还带着吵完架后的潮红。
“尔等鼠辈，没有资格见大汗，物资若再不给，即可攻城！”
这回不用韩冲教，张常世已经冷笑着回复：“看来辽国的大汗连亲政的想法都没有，是个任人摆布的纸老虎而已。物资你是别想了，纠缠多年，终有一战！想破赤塘关，也得问问我手中的这杆枪同不同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双方心中都清楚谈判失败，辽人的兵马从林子里走出来，向关口压了过来。
赤塘关不过是一座石头砌成的关口，城楼高十米，城垛之间堆满了弓箭手，轮番射杀涌来的辽人；两处侧翼准备了不少石头，只待辽人靠近城墙便往下投石。
骑兵疾如风，不过瞬息便攻到了城楼下，有辽人开始用飞爪和云梯来登上城楼。
一开始还能应付，可随着辽人越来越多，成功登上城楼的人也越来越多，韩冲抽出剑，朝离得最近的辽人劈了过去。
张常世看到韩冲一言不发提剑就砍的凶煞样子，心中莫名抖了抖，手中的长枪舞得虎虎生威。
眼看就要入夜，林子边上的火把逐次亮起，韩冲心中一凛，辽人的数量比想象中还要多，赤塘关能够守住吗？
辽人源源不断地爬上城楼，弓箭手的优势尽失，近身搏击不及辽人，颓势渐显，韩冲被王清拉着下了城楼，正要劝说韩冲撤出赤塘关，下一刻城门就被攻破了。
城内的士兵看到辽人攻破城门，士气大失，韩冲看得心焦，当即下令全力绞杀入城的辽人，重新关紧城门。
城门打开的瞬间，城外的辽人骑兵扬鞭而入，冲散了城内的步兵阵型，还发现了韩冲的踪迹。
韩冲身穿红缨黑甲，简直就是移动的军功，几个辽人提着刀就冲了过来。
王清肝胆欲裂：“保护元帅！”
周遭的士兵听到这个指令都围了过来，韩冲带来的亲卫队只剩下三百余人，此刻都围了过来，小小的城门口就被堵住了。
“杀！”
双方对视都能蹦出火花，何况是战场上见到。
韩冲被众人护至身后，他第一次和辽人交战，这些人比匈奴人要高大一些，用的武器也更精湛，战场上几乎是以一敌五的存在。
赤塘关守关的将士有万余人，可对方人数和他们持平，战斗力却天差地别，形势如此不利，该当如何？
城楼上作战的张常世看到此处的动静，将城楼上的指挥暂时交给了副将，自己下去清理辽人。
不过片刻，涌入城内的辽人实在太多了，张常世无暇顾及韩冲，只好先清理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