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踏入小学 人生开始学习
第二天清晨，我很早就自然醒来，亢奋的情绪让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生怕睡过头，错过了进校门的时间。
同床的四哥还在呼呼大睡，我摸到电灯拉线开关的绳子，把灯先打开。
突然间，感觉下身很涨，是尿涨了，迫使我急忙跑向屋外的厕所，一阵释放后豁然舒坦，人也有了精神。
平常起床是要命，但2号这天我完全没有了困意，想着马上就要踏入学校，认识很多同龄人，又是满心期待，还有一点点忐忑。
我拍了拍四哥：“喂喂，四哥，四哥，好起来做饭呢！”
四哥没有一点反应，我又推了推他的身体，他才“嗯”的一声，再没有其它动静了。我想了想：“唉，还是算了，总不能把他拽起来吧，不管他了，我还是自己先把家里的地扫干净再说。”于是我自己穿好衣服拿起棕叶扫帚，从最里屋开始打扫。我并没有穿母亲为我准备上学穿的衣服，因为我怕把他弄脏了，到学校不好看。
屋外的天色，在公鸡一次次的打鸣提醒下，慢慢有了晨光，透过大门两边的小窗户就能发现，天不再漆黑了。
我把堂屋打扫完后，便慢慢打开了大门，清晨的秋风在开门的那一霎那，扑面而来，深吸一口，感觉惬意舒服，还让人有点兴奋。
“小奶娃，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吗？”屋内传出母亲的声音。
“嗯。”我回应了母亲，但没有再多说什么。我一边想着上学的事，一边开始打扫屋檐下的廊道。
四哥不知何时来到大门边，扶着大门对我问道：“小奶娃，你今天去读书，还穿这身衣裳呀？”四哥在学校几年了，他知道在学校穿着要求整洁，不能吊儿郎当的。他看见我穿着往日破破烂烂的中裤，当然会很惊讶。
我对他解释道：“我扫完地就换，昨天报名穿的那一套衣服很好的。”
“噢，那我去做早饭了。”四哥转头就去了灶房。
等四哥做好早饭，家里人也陆陆续续起来了。今天家里还要到田里收割稻谷，比较辛苦。吃完早饭各自拿上工具就出门了，大哥顶上拌桶（打谷子所需的农具），放在二哥早已经准备好的架子车上，大哥在后面推着，二哥在前面拉着，父亲挑了两只空箩筐，准备去装打好的谷子，三姐也拿上镰刀对我一笑，也跟在他们后面，四人先后去了稻田里。
母亲走之前从屋内拿出一双凉鞋交给我：“来吧，把凉鞋换上，进学校不能再穿原来的烂拖鞋了，还是要正规点。”
凉鞋我在读书之前从没穿过，以前只穿几个哥哥穿过破烂凉鞋，如今我也穿上了看起来很新的凉鞋，心里自然乐开了花。
男士凉鞋有两种，一种是有袢子的橡胶鞋，一模成型，比较便宜，我穿在脚上的就是这种，还有一种是泡沫凉鞋，组装起来的，也有袢子，看起来很好看，鞋底弹性很好，穿在脚上很舒服，但是比较贵。两种鞋子都有两种颜色，一种是深咖啡款，一种是浅咖啡款。我穿的虽然是廉价款的，但是它有一个好处，就是哪里开裂或者断开了，可以用烙铁把它接回去，这样的话，一双鞋子除非鞋底磨穿，不然是不会扔掉的，算是经济实惠型的鞋子。
我穿上试了试，明显有点大，到想到母亲一片好心，也就没问是别人给的，还是用钱给我买的。
我和四哥跟母亲道别后，就一前一后踏上了去学校的路。离开家穿过巷子到了街上，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路蹦蹦跳跳往前走，孩童的天真烂漫的就开始展露出来。想想即将进入一个新的环境，面对新的事物，不用再承受另眼相看的悲痛，不用再压抑自己的情绪，那我又怎么会不开心呢？
我和四哥再在水巷子岔路口各自分开，他去了中心小学，我就赶往村里的小学。一路上我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的，心里在想：“我一样东西都没拿，就连书包也没有，老师和学校里的小孩会笑话我吗？我进入到学校是去找张老师吗？我的同学们他们又会喜欢我吗？我就一定会学好老师教的文化吗？”诸多问题悬在心头，开心中带着问题一路前行。
村小学离街道也不远，我沿着昨天报名走过的路来到学校大门口，这里已经有很多学生在等待学校老师来开门。他们三五成群在一起嬉闹，俨然彼此都很熟悉，估计不是一年级的新生。也有像我这种没有家长带来，独自一人来上学的新生，看起来眼神有些惶恐。
我躲在大门一侧的拐角处，小心翼翼观看聚集在大门口的同学。
突然旁边有人拍了拍我肩膀：“喂小奶娃，你也来上学了呀？”
我侧目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是离我家不远的牛二娃，有时候在晒谷场玩耍会遇到他，也在一起玩耍过，都知道彼此的乳名。在生产队里其实我们是不怎么来往的，但是在这学校，我们就成了最熟悉的人了。
我惊喜道：“你也在这里读书呀？”
牛二娃点点头：“是呀！昨天刚报名。”
“啊？你也才来呀？也是读一年级？”
牛二笑了笑：“呵呵，刚来不读一年级去读二年级呀？”
我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哦哟，那我们可能会在一起读哟？”
“呵呵，是有可能。”牛二娃说完话，又看了看我：“你怎么不背书包呀？”
我心里本就疑惑，再加上牛二娃一提，我心里更是慌张，放眼看看周围的同龄人，都有各种各样的书包，大多数是黄绿色的帆布书包，有新的，有旧的。我神色紧张对牛二娃问道：“家里人也没跟我说要背书包呀？我姐还给我买了一个文具盒也没拿，那，那怎么办？不会不让我进去吧？”
牛二娃倒没有吓唬我，反而安慰起我来：“不会的吧，你看我。”他拉开书包给我看：“里面啥也没有，就一个空包，也许今天用不上呢？我们等下看看老师怎么说，反正昨天也没有说今天一定要背个书包，你说是不是嘛？”
天真的我想了想：“他说的也没有错啊，也许他们背的书都是多余的呢？”
“让开让开，张老师来开校门了。”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
我们顺着喊话的地方望过去，原来是我们生产队里的张老师，在学生们的簇拥下走到了学校大门口，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系在腰间的大门钥匙，塞进大门上的挂锁里，扭了一下就开了，高年级的学生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涌进了学校的操场。
我和牛二娃好不容易才来到张了老师身边，笑着对张老师问候道：“张老师好！”。
他把我们拉到一边，对着新来的学生喊道：“一年级的新生进门后全部到我这里来，我带领大家进入教室，来送孩子的家长可以回去了。”
我这才发现，原来在人群中的大人不全是老师，还有学生家长，心里想：“这些家长真好呀，还送自己的孩子来读书，估计要走很远的路吧？怕自己的娃找不到学校？”小小的心里全是疑问，却不懂这是一个家长对自己孩子的一种爱护。
大点的高年级学生都奔跑进了校园，新来的学生大多数显得手足无措，有的很害羞，也有调皮胆子大的嬉皮笑脸。我和牛二娃站在一起，慢慢的，其它的同学也站了过来，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半个小时后就聚集了三四十个同龄人。
我站在人群中，看见对面教室的外墙上，有一块黑板，上面还残留着过去写的粉笔字迹，经过一个暑假的风雨摧残，已经不再清晰，上面的字我一个也不认识，只是觉得，上面用彩色粉笔画的花花草草很有意思。
“同学们同学们，大家安静下来，听我说，你们一字排列，按照高矮顺序，矮的站在我的右手边，矮的，高的依次排起来。”张老师说完，就帮着大家排列，刚进学校，什么也不懂，队伍也排的稀稀拉拉弯弯扭扭的，弄了好久才有点样子。张老师继续讲话：“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同班同学了，要互相尊敬，互帮互助，团结友好……”
我一边听着，一边观察队列，发现我的个子不高，前面也就几个人，牛二娃离我有十几个人，还有几个大个子排在最后。这里除了张老师、牛二娃外我一个都不认识，好在今后是在一起读书，应该不会被欺负的，想想这些，紧张的心有了些许缓解。
张老师带着队伍向一间教室走去，到了门前，他还是从裤袋里拿出刚才开大门的那串钥匙，找到开教室的钥匙，插进，打开，门一推，然后转身对大家说：“大家进入教室不要乱坐，先矮，后高依次进去，从第一排开始入座，第一排坐满了，再坐第二排，这样按次序来，大家听见了没有？”
同学们第一天上学读书，肯定什么都不懂，再加上有点紧张，张老师问了话后，有的点点头，有的就小声“嗯”了一下，有胆子大的一两个人，大声回答：“晓得了。”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回答是“知道了”三个字。
张老师并没有生气，而是笑了笑大声讲道：“我问你们是知不知道？你们要回答：知道，或者是不知道，不能用其它的词语来代替，再来一次哈，同学们，我刚才讲的话都明白了吗？”
“知道了…”
“明白了…”
这回答的声音是大了许多，但是又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一群人都似懂非懂。张老师笑了起来，我们也笑了。他知道得慢慢来，不能过于强求，于是就说：“好吧，来，一个一个进入教室。”
按照张老师的安排，我坐在第二排靠里面的位置，同学们也依次找好自己的位置。
张老师又再次进行了男女混搭，穿插调整了座位。我的同桌安排了一位女生，我不敢正眼看她，她也低头掰着手指，我真的害羞了，不知道什么样的举动比较合适，也是尴尬至极。过了两天我才知道她叫孙红，她经常穿件红色的衣服，齐耳短发，看起来很乖巧，整洁。
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坐在一起，而且年龄相仿，很是新鲜，不到一节课的时间，教室里就有说有笑了。有的女生死活不跟男生坐一起，硬要跟自己生产队上认识的小女生坐一起。张老师苦口婆心的做思想工作，如果遇到倔强的同学，他也会变得严厉起来。小孩子就怕大人的威严，尤其是老师，家人的话可以不听，一旦进入学校，再犟的小孩也会有所收敛，不得不听老师坚持的决定。
张老师安排好座位回到讲台前，捋了捋喉咙开始讲话：“同学们，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是一个班级的同学了，同班同学要团结友爱，相互帮助，相互尊重。我呢，就是负责你们班的老师，我姓张，大家叫我张老师就可以了，我负责整个班的所有事物，同时还给大家上语文课，就是识字，断文，希望大家好好学习，一起努力，将来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噹，噹，噹…”由于刚进学校的兴奋劲，感觉没有多久，外面就响起了敲铁的声音，接着操场上就出现嬉闹的声音。
张老师解释道：“这声音是上下课的声音，由于我们村学校还没有装电铃，目前只能敲铁块示意上下课，过不了多久学校准备去买手摇的铃铛……”
我们第一次来到学校，也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老师说什么我们听着就是了，偶尔点个头表示明白。
张老师用手指点了几个人：“你，你，你，你们几个人跟我到办公室抱书本，其余的同学需要上厕所的马上去上，要玩的就在操场上去玩，等下上课的铃声响起，就马上回教室，听见了没？”
通过老师的话，我知道我们呆的地方是教室，老师呆的地方叫办公室，第一天就学到了新词语。
同学们都走出教室，我也被张老师叫到办公室。新学期开学，办公室里有很多书籍堆积在里面，在张老师的指引下，我们一趟又一趟搬回了属于我们的书本。
张老师也跟我们一起搬了很多，回到教室后，他把外面的牛皮纸一一撕开，漂亮的封面展现在大家眼前，一股浓浓的书香油墨扑面而来，也不知为什么，我很喜欢这种味道，而且还悄悄地深吸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上课的敲铁声响起，同学们返回到教室。张老师拿出点名册，开始喊话：“从第一排开始，大家依次过来领书，领书的时候要说出自己的名字，我们大家也好相互认识，我也好做记录。”
我哪里能记住班里人的名字，他们说过我马上就忘记了，整个班里我就认识离我家不远的牛二娃，但还不知他真的叫什么名字。
同学们依次领书，并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有的就很困难，努力后才憋出自己的名字。
我记不住，只是好奇地看着同学们的样貌，高高矮矮矮胖胖瘦瘦，男男女女，形态面容各不相同。
轮到我同桌起身去领书，这是我才看清楚她的样子，小小的个子，穿着红色连衣裙，齐耳短发遮不住腼腆的笑容，红色印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格外的漂亮，我第一次感觉一个女孩可以这么好看，我的眼珠跟随她的身影移动，还听她磕磕巴巴的介绍自己……
“喂，林兵，林兵？”张老师在喊我。
吓的我一愣，我傻傻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反应。
“你发什么呆？还不快来拿书？”
我这才反应过来，同桌已经回到座位上。回过神，我赶紧起身走向讲台。
我的状态引来同学们的哄堂大笑，我感觉甚是尴尬，头脑发热，脸从脖子根处迅速泛红，感觉火辣辣的。
来到张老师面前，他并没有责备我，而是说：“今后要专心点，莫走神，听见了没？”
“嗯，听见了。”
同学们像是在看笑话一样又是一阵笑。
“好了，别笑了，严肃点。”张老师训斥道，教室里的笑声这才停了下来。张老师继续说：“来，介绍下自己。”
我此刻已经很紧张了，吞吞吐吐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林，林兵。”但声音太小，班里同学貌似没有听见。
张老师拍了拍我：“勇敢点，大声点嘛！”
在张老师的鼓励下，我鼓起勇气大声说出了我的名字：“我，我叫林兵。”我说完之后如释重负，拿起书本赶紧跑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把额头放在桌子边沿低垂着，心怦怦直跳，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了。
第一天上学，本来什么都不知道，领书还被笑，脑子里嗡嗡直响，一上午就稀里糊涂的过了，感觉时间过的太快，下课的敲铁声响起时，老师居然开始吩咐下午的事情了：“同学们，下午家里有扫帚的拿扫帚，有盆子的拿盆子，有抹布的拿快抹布，下午开始大扫除……”
我一脸懵逼，这怎么就放学了呢？
“小奶娃，走，回去。”牛二娃来到我的身边拍了拍我。
我点点头，抱起仅有的两三本书和一本作业本，起身跟牛二娃一起走出了教室。路上我想了想，上午走神，没有听到牛二娃叫什么，不好意思地问：“嗯…我，我上午没记住你叫什么，今后总不能再叫你小名吧？能不能再说说你的名字嘛？”
牛二娃笑了：“呵呵，我叫牛大富。”
“哦。”我点点头。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是我记得你叫林兵，对吧？”
我点点头，难为情地笑了。我们在一个生产队，还成了同学，关键两家还离的不远，这是我的意外收获，以后读书不会再感觉到孤单了。
回到家里，我问正在煮饭的母亲：“妈，其它的同学都有书包，我没有，怎么办呀？”
母亲想了想，也确实不是个办法，然后进屋寻遍每个角落，最后找出手提藤编的篮子，这篮子我原来见过，是拿来提东西用的，现在被母亲挂在墙上装他零零散散的东西。母亲递给我：“来，将就用着，今后有钱再给你买书包。”
拿过藤编的手提篮，我内心五味杂陈，感觉拿出去好丢人的。别人都是帆布书包或者是其它布书包，而我的书包却是个显眼包，看起来格格不入呀，别人会怎么想？我内心有了些抗拒，但是转念一想：“好不容易才进学校读书，总不能再跟母亲提要求吧？万一……”我没有敢再继续想下去，算了，有总比没有的强吧。
虽然在书包的问题上我有一些自卑，别人问起我也躲躲闪闪，并不愿过多的提及。但这好像没有影响我进入学校的积极性，我每天快速地跑过人群，羞涩地提着它上下学，直到有一天，四哥不再上学，我用上他用过的帆布书包。
进入学校的日子，我特别快乐，抛弃了所有的畏惧和不安，微笑总是挂在脸上，别人根本看不出我在家里的经历。慢慢我认识了很多老师，也结交了很多同学，我们一起玩耍，一起劳动，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校园的纪律是严格的，但相比我的家庭它又是自由的，宽松的，包容的。我并没有像脱缰的野马，离开苛刻的家庭到了学校就肆无忌惮。该学习的时候我总是认认真真地听老师们讲课，下课后快速地做完老师布置的任务和作业，然后再跟同学们玩。
我从一，二，三，人口手，上中下，开始学习语文，从1，2，3开始慢慢接触数学，在不懂算数的情况下，老师教会我们背了乘法口诀。在班里我是最循规蹈矩的一个，老师说啥就是啥，觉得老师说的一定是正确的，就应该一五一十的记住。
回到家第一件事，肯定是趴在长凳上，把老师安排的生字作业认认真真做完，从不偷工耍滑。有时候邻居们看见我认真的样子，不禁连连夸赞：“哟，小奶娃今后要读大学呢！读书好认真哦！”
我只是腼腆地笑笑，没有一字的言语，因为我心中的梦想在慢慢形成，并为之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