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冥夜前辈，多谢
殿宇巍峨，窗明几净。
萧凛打量着眼前的澹台烬，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憔悴不堪。
一双眼睛黯淡无神，整个人像是丢了魂。
“澹台兄，何事求见？”
澹台烬从怀中拿出护心麟，在他手中发着淡淡蓝光。
“出征前，你将护心麟借于我，如今战祸已平，我来还给你。”
萧凛笑道：“澹台兄不唤我陛下了，倒是与我亲近了不少。”
澹台烬为盛国立下不世之功，萧凛对曾经的杀父之仇逐渐释怀，萧昳是个昏君，有他在盛国永无昌盛之时。
澹台烬没有说话，他单纯是因为伤痛过度没心思客套。
萧凛说：“我听闻你与护心麟颇为有缘，当初，我一个外门弟子成亲，逍遥宗何至于拿出门派至宝相赠？或许这护心麟本来就是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不必。”澹台烬把护心麟往他怀里塞。
“澹台兄，收下吧。”
萧凛执意不收，两人推让起来，手握着手僵持住了。
“你的手怎会这样凉？”
澹台烬的手如冰似雪，萧凛一碰他，在春日里激起一阵寒意。
他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高挺的鼻梁，皆如冰雕一般清冷，整个人都被寒意笼罩。
萧凛松开手，暗自心痛。澹台烬痛失所爱，心凉透了，整个人自然也凉透了。
见萧凛诚心相赠，澹台烬也不再推让，说：“那就多谢萧兄了。”
他转身离开，背影萧索凄凉。
“澹台兄，等一下！”萧凛突然想起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澹台烬止住脚步。
“护心麟能否借我再看一眼？”
护心麟本就是萧凛的东西，澹台烬自然没有异议。
蓝色的鳞片透明晶亮，像是一片水晶做的树叶，上面有一抹突兀的黑。
萧凛说：“方才我果然没有看错，这上面为何多出一道焦黑的痕迹？”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把护心麟交借澹台烬时没有这道痕迹，护心麟坚固异常，刀枪不入，是什么样的攻击才能伤到护心麟呢？
“这是……”
澹台烬一手摸着护心麟，另一只手捂住脑袋，头痛得要命。
那一天的记忆他不愿回想，实在是太痛苦了。
“澹台兄？澹台兄！”
萧凛叫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既是澹台兄的东西，萧某不再过问。澹台兄之后有何打算？”
“去逍遥宗，修仙。”
逍遥宗本是他最想去的地方，此时却多了几分抵触。
他恨叶夕雾残忍的离开，恨她不相信他，可是又不愿违背她的意思。
衡阳宗天池湖畔，五百年后重相见。
黎苏苏在衡阳宗，为何要让他去逍遥宗？
叶夕雾会不会是在骗他呢？
澹台烬听过一个故事，一位女子命不久矣，不想让情郎与她一起殉情，骗情郎说十六年后相聚，然后跳崖自尽。后来奇迹发生，女子没有死，苦等十六年的情郎最终等来了爱人。
她一会儿说自己是凤凰，一会儿说永远都不会离开他，一会儿说要他等五百年。
她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五百年后，他们真的能重逢吗？
澹台烬越想越绝望，他怕五百年的等待终成一场幻梦。
她以为五百年的时光能淡化他的感情、抚平他的伤痕吗？
她错了，她大错特错！
他只会越来越爱，思念如春蚕吐丝，愈缠愈深，把他困在思念织成的茧房中，不得解脱。
“叶夕雾，你个骗子……”澹台烬捂住脸，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再流不出一滴，只觉双眼干涩发疼。
萧凛长叹一声，不知该如何相劝。
“她在信中说不能把她放臭了再下葬，这是何意？”
澹台烬一直在琢磨她留下的信，对这句话十分不解。
叶夕雾死得时候只剩下骨灰了，骨灰何来放臭一说？
澹台烬当局者迷，萧凛是个聪明人，很快有了一番合理的猜测。
“叶夕雾预料到了自己会死，但是没能预料到她会被雷劈成灰。”
叶夕雾在众目睽睽之下灰飞烟灭，这件事传遍了整个盛都，萧凛自然也知晓。
“上一世她死后留下了尸首，这一世却没有，我担心她……”澹台烬说不下去了，他怕黎苏苏真的死了。
黎苏苏不是想骗他，她真的没预料到她会魂飞魄散。
澹台烬一颗心沉到谷底，身上寒意更胜，颀长的身体在白色的阳光下冷得直打颤。
萧凛灵光一闪，问道：“澹台兄，护心麟上那道焦黑的痕迹是被雷劈出来的吗？”
那一天，澹台烬跳下城楼，趴在地上用手刨骨灰的时候，护心麟忽然从他怀中飞出，飞上天空，被天雷击中数次，又落到地上。
澹台烬一直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萧凛说：“护心麟有灵性，不会做无用之事。”
澹台烬恍然大悟，摸着那道焦黑的痕迹，泪水夺眶而出。
“她活着……她一定还活着！”
当时，护心麟飞出去是为了挡住天雷，保护她的灵魂，虽然她的肉身灰飞烟灭了，但是并未魂飞魄散。
“冥夜前辈，多谢……”
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护心麟上。
“萧兄，也要多谢你。”
澹台烬收起护心麟，双手合拢，向萧凛深深作揖。
萧凛扶起他，说：“澹台兄，或许你还有一个心结。”
是啊，当时不管澹台烬如何大声喊叫，她都不肯停下来，澹台烬以为是她不相信他能控制邪骨。
萧凛说：“你回叶府去看看春桃吧。”
澹台烬走过湖边，湖中跪冰，是他们这一世的初见。
他穿过长廊，长廊外百花盛开，一个月前，他曾搀扶她到这里赏花。
站在她的房门前，他不敢再往前走了。
那些回忆像奔牛跑马，朝他横冲直撞而来。
回忆中的两个人，少了一个，过去的温馨幸福全部化作刀片，一刀刀插在他的心上。
春桃听到外面的动静，走出来说：“姑爷您来得正好，这些信该如何处理啊？”
“什么信？”
“就是您寄给小姐的信啊，姑爷，您快进来看看。”春桃把他强行拉到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