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步步紧逼
黎贵妃生怕萧景琰会供出自己,准备派人暗中做掉他,然而萧景琰早就料到这种事,他先发制人,遣了个宫人前来递话。
“贵妃娘娘,四殿下分别在各处留下了数封书信,若他自身有闪失,这些信就会被送至皇上跟前,甚至公之于众,所以还请娘娘务必要保四殿下无虞,否则大家都没好下场!”
贵妃惊怒不已:“你们家四殿下真是无孔不入啊!这宫中的奴才里面究竟有多少是他的人?”
那人脸上露出一丝蔑笑:“奴才只知道听主子吩咐办事,其他的一概不知,不过有一点奴才可以很肯定地告诉您,哪儿都有我家主子的人,说不定您身边都有!”
见贵妃露出惧色,那人连忙又出言安抚:“娘娘不必惶恐,主子说了,只要您肯配合,他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好。”
贵妃心中虽十分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只得联络自己的党羽和朝中拥戴萧景琰的人,想尽办法向昊帝进言,请求对萧景琰从轻发落。
他们很有一套,从不正面与天子相抗,而是旁敲侧击陈述利弊,专往昊帝软肋上戳。
他们知道,出于理性,昊帝暂时不会纳谏,但久而久之,他的一颗心一定会逐渐松动。
萧景毅见萧景琰被废,本来心中恨意稍减,今日却不经意地听萧景辰提起,黎贵妃居然发动众人为萧景琰求情。
虽然早知这个养母靠不住,但这种背叛还是激怒了他。
“母妃!你答应扶持我的,怎么又偏帮那个坏蛋?!”
黎贵妃愕然,随即就明白了,定是有人在萧景毅面前搬弄是非,她只好温声安慰养子。
“毅儿,母妃也是没有办法,并非存心欺瞒你,你想想看,只有你出息了,我才有出头之日啊,所以母妃一直会站在你这边。”
“父皇已经废了他,把他关了起来,你却在想办法救他出来,这不是故意跟我作对吗?!”
“傻孩子,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待我多做筹谋,日后定能让他万劫不复!”
萧景毅听不进她的解释,而是往宫门口跑去,贵妃忙喝命众人将他拦下,并禁了他的足。
贵妃越发心烦意乱,忖度着如今这形势,萧景琰对自己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他活一日,自己就要担惊受怕一日,她恨不得萧景琰即刻就死!
“都这样了,皇上为何不杀了他?”上官倩来探望几个孩子。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忍心下手?”戚晓岚抱起萧泽误,“不是亲生的,都会生出怜悯之心,更何况是自己的亲骨肉……”
上官倩捏了捏萧泽误肥壮的小手:“你把这小家伙养得白白胖胖的,那位在地底下也能瞑目了。”
萧景辰接过萧泽误,瞟了戚晓岚一眼,对上官倩笑道:“这臭小子重得很,时常把你嫂子的手都压得抬不起来,可你嫂子就是不抱雅儿,偏要抱他!”
上官倩对戚晓岚生出赞叹之情:“嫂子心善,怜惜这孩子失去了亲娘,故此多疼他些,表哥,你可不能为了这些事跟嫂子起龃龉!”
萧景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我若果真如此小器,就不会收养误儿了。”
戚晓岚忽然拉起上官倩的手:“倩儿,今年十九了吧?”
上官倩木然地点点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萧景辰满怀歉意:“洛凡有鸿鹄之志,又选择了跟随我,我许诺过帮他实现理想,但事到如今却无丝毫进展,都怪我无能,耽误了他,也耽误了你们俩。”
上官倩眼眶泛红:“表哥,你别这么说,我相信你,也相信他,我愿意等到他功成名就,风风光光来迎娶我。”
洛凡和上官倩相恋以久,只不过封建等级森严,两人身份悬殊巨大,以洛凡目前的状况,他俩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上官杰和上官夫人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无奈宝贝女儿铁了心,再加上之前黎良远的事,他们便没有横加干涉。
上官倩回去,免不了和二老叨噔,上官杰忌惮昊帝的为人,对萧景琰的事本来持观望态度。
但仔细一想,到底事关国本,又涉及到女儿的终身幸福,他沉思良久,决定出手干预此事。
“启奏陛下,京都三十里外有丹顶教余孽作乱,这群乱党穷凶极恶,不但抢掠百姓,还散播谣言,更大放厥词说要入主皇城,取陛下而代之!臣愿亲自前往剿灭乱党!”
昊帝早就有所耳闻,只是没人在他面前提起,他便没放在心上。
“他们散播什么谣言?”
上官杰奉上一沓彩纸,每一张纸上面都印有一首诗。
“这是他们散发到民间的童谣谶语,老弱妇孺都人手一份。”
昊帝吟颂道:“四平八稳,五七乱政,暗渊困龙,国失纲伦!”
他心中震怒,只是并未在上官杰面前表现出来,毕竟上官杰是萧景辰的亲舅舅,说话做事自然会偏向自己外甥。
他派人暗中去调查这件事,心内总觉惶惶不安,夜里做起了噩梦。
梦中又回到了春喜园,层层叠叠的红顶之人将自己团团围住,那闽阳王竟又活了过来,面目狰狞地向他逼近。
他只顾节节后退,却不防身后一柄利剑突然刺穿胸膛,他蓦然睁大眼睛,回过头,看到的是萧景琰得意的笑脸。
他吓得一激灵,猛然惊醒,翻身坐了起来,葛全忠赶紧过来问安。
昊帝惊魂未定,哑着嗓子喃喃道:“全忠,你说他们会不会真的杀父弑君?”
“陛下万安,梦都是相反的,奴才这就去给您倒一盏温水。”
梦,真是相反的吗?那他为何总是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用幽怨的目光盯着自己,无论他逃到哪里,也摆脱不掉……
次日,当黎良远再次将收集到的一大沓彩纸呈上,他的心竟冷得颤栗起来。
“陛下,外面正大肆宣扬这首民谣,传唱度极高。”
他把心爱的扳指摘了下来,紧紧握于掌心。
“去请靖王!”
“你四哥手眼通天,朕怀疑他串通叛党、勾结外藩,意图谋反。”
萧景辰怔愣片刻,涩声道:“父皇,这可是死罪!虽然儿臣深恨四哥,但没有证据,也不能给他定这样的罪名。”
“他在北边的时候,漠北王对他言听计从,还不够明显吗?”
萧景辰低头思索了一会儿。
“父皇说得有道理,即使大家都看出了端倪,但仅凭这些蛛丝马迹,恐怕难以服众。”
昊帝非常不解地望着儿子。
“你不是很恨他吗?你不希望他死吗?”
萧景辰苦笑道:“是……但他毕竟是我四哥……”
昊帝意味深长地观察起自己的这位嫡子,心里五味杂陈。
“他若没有做过,也就罢了;若真有此心,神仙也救不了他!”
“父皇的意思是……”
“逼他……若他真的勾结外臣拥兵造反,朕绝不再姑息……顺便一举灭了那些不臣的藩王!”
名存实亡的宁王府,萧景琰独自一人坐在那书房中,一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窗口闪了进来。
“殿下,陛下正在重查春喜园的旧案,听说已经有了眉目,只是秘而不宣;他同时暗中派人去调查漠北王那边,您也知道漠北王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保不住……”
萧景琰痛苦地紧闭双目:“他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呀!”
他缓缓睁眼:“民间童谣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咱们的人为了救您而故意为之……”
萧景琰一拍桌子:“蠢才!这样只会让本王的处境更加危险!”
他稍加琢磨,不由长叹一声。
“确实是故意为之,只不过不是咱们的人做的……”
要说萧景琰此人,除了好色一点,其聪明才智并不输萧景辰,只是他乃庶子,还是那种身份很低微的庶子。
若不是自身争强好胜、苦心经营,他连今时今日的地位都不会有,而这些,萧景辰一出生便有。
他是由生母亲自抚养,他母亲最喜拈酸吃醋、怨天尤人,从小耳濡目染,更加导致了他这种既要强又偏执的阴冷性格。
“殿下,恐怕陛下会受人蒙蔽,咱们要不要想办法提醒他一下?”
“罢了,我父皇最是疑心重,我已然失去了他的信任,此刻再去解释,反而画蛇添足,只会让他更疑心我!”
“那些事若查了出来,您可怎么办?”
“呵呵!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倒不如搏一搏,或许还能搏得一线生机!”
那人眼神错愕,颤声相劝:“开弓没有回头路,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萧景琰颓然坐下,抚着桌上的雪浪纸。
“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萧景琰的亲笔信函,一封又一封,被秘密送至与他交好的藩王手中。
只是如今他处境堪忧,这般孤注一掷实在凶险,众藩王不敢轻举妄动,过去许多天了,却并无一人响应。
上官杰向萧景辰举荐了一个人--岭南王。
“听说他原先与我就有交情,只是我自那次重伤,已记不太清楚了,舅舅可否提点一二?”
“论起辈分来,他还是你父皇的长辈,当年他直言进谏,触怒了你父皇,是你母后百般周旋才平息了你父皇的雷霆之怒,岭南王这一脉才得以继续传承下去。”
萧景辰莞尔:“所以他感激我母后,如今也愿意支持我,看来我母后真的为我种下不少善因。”
“是啊!一代贤后,可不是浪得虚名。”
昊帝听取了萧景辰的建议,密令岭南王以萧景琰亲信的身份,去游说收到信的其他藩王。
“若不是为了制衡老五,朕也不会纵着老四到这个地步,是朕害了他,也苦了老五,全忠啊!看来真的是朕错了……”
“陛下言重了,四殿下做的那些事,您并不知情,何苦往自个儿身上揽。”
“朕的确是不知情,但也并非毫无察觉,只不过没有细究……要是提早把控住,也不至于酿到这般田地,说到底,朕就是有意把老四当成制约老五的棋子……”
葛全忠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靖王殿下并未做错什么……”
昊帝垂眸不语,手里把玩着一只陈旧的荷包,荷包上绣的是鸳鸯戏水和花开并蒂,丝线都有些褪色了……